第57章 走了,又好像沒走
走了,又好像沒走。
“阿月!”是江噬的聲音。
“阿月姐!”這是秦不渡的聲音。
秦不渡踹開門,江噬走進了出租屋,看着冰箱前被冰箱門半掩住的花容月松了口氣。
花容月跪坐在地上,手上地上是融化了的奶油和甜點渣,腿邊還躺着半塊棗花酥——可能是拿零食的時候掉地上了,正在收拾。
江噬剛松下一口氣,卻在靠近時又提了起來。
因為她看見,被冰箱遮住的地方有着成堆的包裝盒,冰箱裏空空如也,花容月手上還抓着半塊冰淇淋蛋糕,融化的奶油到處都是。
“阿月……”江噬聲音有些啞:“你吃了多少?”
花容月都是每個月月末按照月份為單位為下個月囤貨,而如今不過才月初——她一個晚上吃了一個月的量。
像是為了驗證江噬的想法一般,花容月下一刻便捂着肚子彎腰,從幹嘔變成嘔吐。
“阿月!”
後面發生了什麽花容月不知道,因為她已經陷入了半昏迷狀态。
“秦不渡!抱上她去最近的醫院!快!”江噬的喊聲幾乎破音。
秦不渡一把抱起花容月就跟着江噬往外大步走去。
啞巴胡同口,秦不渡的車停在那裏——高考完就去學車,剛拿到的駕照——江噬打開後車門讓秦不渡把花容月放在後座,自己也上了後座,秦不渡去開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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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次性進食過量的食物,導致胃腸道負擔過重引起的嘔吐,需要洗胃。”醫生拿出一張單子,說:“家屬在嗎?麻煩家屬簽字。”
“我是家屬。”江噬立馬上前簽下自己的大名,瘦金體“江噬”兩個字落下。
得到消息晚一步到醫院的江月堂成員,浩浩蕩蕩堵在手術室外,周圍等待的家屬都忍不住側目。
“小江姐……”伍十弦顫聲問:“大當家的怎麽樣了?”
“阿月姐是生了什麽病啊?怎麽這麽突然……”
“是啊,老大怎麽會突然進醫院?”
“小江姐……”
江噬閉上眼睛長長的呼出一口濁氣,再睜眼時眼裏已經是全然的冷意。
她拿出字錢包交給秦不渡:“裏面是800塊錢現金和兩張銀行卡,密碼是我們生日,後續你盯着這裏,務必一切都安排最好的。”
又轉身對伍十弦說:“我會離開一天,秦不渡一個人在這我不放心,阿月和你們更熟悉一點,這兩天就麻煩你們了。”
“不麻煩不麻煩。”
“小江姐,你盡管去,有我們在,不用擔心。”
“去吧小江姐。”
他們沒有問江噬要去做什麽,因為不管江噬做什麽都有她的理由,而他們只需要無條件尊崇。
最近一班飛往美國的航班在下午,根本等不及。
江噬坐電梯下樓,打了個電話給沐青雅。
“江噬?”沐青雅疑問。
江噬擡頭看着電梯鏡中的自己:“我有事找你……”
半個小時後,沐家的成郊別墅內,沐青雅穿着航空飛行服,和江噬并肩大跨步向別墅厚的寬闊草坪走去,草坪上正停着一架直升飛機。
“江噬,航線申請下來了,現在就能出發。”沐青雅戴上護目鏡,看着江噬:“請你記住你對我保證的——”
“我保證我能幫你們東山再起。”江噬不耐煩地再次重申:“我不想不代表我不能,幫你們平反我做不到,但是宅鬥商戰我技能點點滿!”
沐青雅深深看了她一眼,拉着她上了直升機。
—
花容月下午的時候就醒了,床頭坐着秦不渡和伍十弦。
“阿月姐,你醒了。”秦不渡起身給她倒了杯水。
“我……怎麽在醫院?”花容月問。
“生病了當然要來醫院了。”伍十弦到床尾調節床位坡度,說:“大當家的你是不是餓了?要不要我去給你買點吃的?你想吃什麽?”
花容月疲憊地閉上眼想了想,說:“炸醬面和……京醬肉絲。”
伍十弦:“好,我馬上——”
“不行。”秦不渡把熱水遞給她,說:“醫生說了,你現在得清淡飲食,如果不遵從醫囑的話阿噬會擔心的。”
花容月擡眸看了他一眼,接過溫水喝了一口,改口道:“那去幫我沖碗茶湯吧,謝謝。”
伍十弦先是觑了一眼秦不渡,見他沒有反對,這才應下:“好,我馬上去。”
晚飯花容月吃了一碗茶湯猶嫌不夠,又啃了兩個蘋果,入夜是幾個江月堂的女生在陪床,她在和幾個女孩子交談中安穩入睡,而她不知道的是第二天早上一切都将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第二天早上她一醒來,就發現病房外似乎有人吵起來了,緊接着就見一個女人拎着一個比她高一頭的男人進了病房,身後跟着一堆人。
等他們走進了花容月才發現,是江噬拎着已經出國的沐恩承摔在她面前。
花容月大腦宕機兩秒後,再次躺下閉上了眼。
操,我一定是沒睡醒。
江噬狀态明顯不好,臉上是熬了一天一夜的疲憊,身上還穿着昨天那件黑色長裙,黑色長裙還因為奔波變得皺巴巴的。
她踹了一腳被她摔在地上的沐恩承,卻什麽也沒說。
跟在她身後的沐家管家抖了一抖,他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呀,只是聽美國莊園的管家說,昨天下午他們家青雅小姐開着直升機,帶着這個女人闖進了他們莊園,直接把他們恩承少爺敲暈綁上了直升機,動作行雲流水不帶一絲猶豫。
是的,江噬奔波一天一夜去美國把沐恩承綁回了京城。
沐恩承爬起來,看着病床上的花容月沉默不語。
晚一步跟上來的沐青雅看了一眼他們,拉着江噬和管家到了病房外。
等在病房外的秦不渡攬過江噬輕聲安撫,江噬把頭抵在他的肩頭,什麽也沒說。
沐青雅正和管家解釋現在的情況,但管家還是時不時看江噬兩眼,生怕她進去把沐恩承給宰了。
解釋完以後沐青雅也松了口氣,坐在醫院走廊的座椅上休息。
她現在的狀态其實也不怎麽好,幾乎沒有休息的緊繃神經開了一天直升機,中途只吃了兩個面包半瓶水,狀态能好才怪。
不過她年輕底子好,路上也有進食,不至于太狼狽,反觀江噬,那位身上10多項後遺症的三代黑魔王已經一天滴水未進了,往返路上還吐了兩回。
江噬穩住呼吸長長呼出一口濁氣,把下巴搭在秦不渡的肩膀上,整個人的重量壓在他身上。
“阿噬?”
“閉嘴。”
秦不渡乖乖閉嘴。
病房裏,花容月和沐恩承面面相觑,最後嘆了口氣啞着嗓子說:“抱歉,我不知道阿噬會找你。”
“該說抱歉的人是我。”沐恩承低下頭,啞聲道:“對不起,月月。”
然後就是長久的寂靜,直到花容月側過身背對他:“扯平了,你走吧。”
許久,沐恩承才站起來:“你好好休息。”
花容月把頭埋進消毒水味的被子裏,重重地閉上眼睛,想:就這樣吧。
沐恩承出了病房,江噬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收回目光。
她不在意自己奔波一天把沐恩承帶回來的結果是什麽,她只是想讓花容月再見他一面,因為花容月想再見他一面。
沐恩承和沐青雅離開。
路上,沐青雅問:“你跟她承諾多久回來?”
“沒有承諾。”沐恩承深呼吸,說:“你比我清楚,開拓海外市場更沒有沒有确切的時限,怎麽算是開拓?開拓到多少程度?都沒個定數。”
沐青雅:“那你們分手了。”
“……也沒有。”沐恩承垂眸:“舍不得。”
“那好了,她現在上不去,”沐青雅擡高一只手往下壓,停在半空中:“也下不來。”
沒有給承諾,也沒有提分手,就這樣不上不下的懸着。
醫院門口,沐恩承擡頭看天:“雅雅,如果你和寧致遠遇到這樣的事……”
“不可能。”沐青雅笑:“你知道的,致遠本質上是江噬送給我的投名狀,也許爸媽會阻攔我們,但我也略有一些權利。”
“沐恩承,這就是我們之間的區別。”沐青雅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我可以成為決策者,但你只能順應決策。”
沐恩承沉默很久,垂下頭:“走吧。”
—
病房裏,花容月收回看天的目光看向病床前的江噬:“醫生怎麽說?”
“可以出院了,最近飲食清淡一些,不要暴飲暴食吃太多。”江噬低頭看着體檢報告單和醫囑:“中午想吃什麽?”
花容月想了想:“驢打滾,有點想念老家的糍粑了。”
“這是點心,主食呢?”江噬問。
“炸醬面可以嗎?”
“想想其他的。”
“京醬肉絲。”怕被拒絕,花容月立馬補充道:“補充蛋白質。”
“……可以。”江噬低頭打電話到自家餐廳叫人做一份京醬肉絲蓋飯和驢打滾送醫院來,打完電話後就在陪護床上躺了下來:“我睡會兒。”
看着江噬略微疲憊的睡顏,花容月內心抽疼。
她的阿噬啊……
京醬肉絲蓋飯和驢打滾很快送來,興許是因為少東家親自打的電話,餐廳那邊特地做了超大份京醬肉絲幹飯和超大份驢打滾,看起來是整整三個人的量。
花容月慢吞吞地吃着飯,吃兩口看一眼江噬,不知不覺間竟然吃完了整鍋飯和半盒驢打滾。
等到江噬醒來看到這樣一幕,心跳停了半拍,沉默的走到病床邊坐下:“阿月,你很餓嗎?”
花容月沒有說話,她其實也沒有很,只是控制不住的想吃東西,像是想要通過食物來填補自己身上缺失的某部分。
“很好吃嗎?”見她不回答,江噬又問:“能給我嘗嘗嗎?”
江噬從她手上接過那半盒驢打滾,面無表情拿起一塊,咬了一口,然後……
“嘔——”江噬下意識幹嘔出聲,但是很快又拿手捂住嘴硬是咽下了那口糯米。
“阿噬!”花容月好像這才記起江噬無法咀嚼食物,伸手去搶她手上的半盒驢打滾。
江噬嗆得眼眶通紅,卻還是依然甩開了她的手,兩口把一個驢打滾給吃光,接着拿下一個,忍下作嘔的欲望吃下第二個。
期間她吐了一回,但後來又好像是已經麻木了,流着眼淚面無表情的吃完了半盒驢打滾,期間完全忽視花容月的阻攔,最後把空了的盒子扔進垃圾桶,說:“是很好吃,但以後還是少吃點吧。”
花容月呆呆地看着江噬,沒有緩過神了。
江噬這是在報複她,因為她的暴食讓江噬難過了,所以江噬也要讓她難過。
秦不渡拎着排骨湯和雞蛋羹走進病房時,還不知道病房裏發生了什麽:“阿噬你醒啦!”
“嗯。”江噬回頭看他。
卻見秦不渡在她會同時愣了一下,上前拿空着的那只手捧住她半張臉,大拇指摩挲着她的嘴角:“吃什麽了呀?嘴角還有點心渣。”
“沒什麽。”江噬別過頭。
秦不渡笑着把手裏的排骨湯和雞蛋羹遞給江噬:“給。”
江噬看了一眼飯盒,問:“怎麽沒有調羹?”
“興許是我忘了吧,對不起阿噬。”秦不渡只向一個方向:“醫院食堂裏有一次調羹,要不然你先去用餐,我在這裏陪床。”
江噬沒有察覺到不對,點了點頭:“好。”
等到江噬走出門,秦不渡看了一眼垃圾桶裏的嘔吐物,嘆了口氣在床頭坐下,從口袋裏把餐具包随手塞進病床床頭櫃的櫃子裏,又随手從床頭櫃上拿了個蘋果。
花容月看着他的動作,皺起眉:“你……”
“阿月姐。”秦不渡垂眸一邊削蘋果一邊說:“我知道你很難過,所以你想通過飽腹感來獲得滿足感,但是通過食物獲得的滿足感并不是愛。”
花容月沉默片刻,看向窗外:“我難道不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