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2.0

金粉世家 2.0

我在想,你會不會願意和我一起去美國……

“你怎麽說?”梵高花園裏,江噬一邊插花一邊問。

“我說,不會。”花容月低頭繼續侍弄那盆白玫瑰,情緒沒有太大起伏:“我的家人朋友跟事業都在這邊,難道我要抛棄一切跟他去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餘生都仰人鼻息嗎?我做不到。”

江噬沉默片刻:“其實……”

“我知道你會幫我,但是阿噬,你幫我的太多了。”花容月說。

花容月就是這樣的人,明明沒有人讓她還,但是她做不到毫無負擔地揮霍別人對她的好,哪怕是別人想要對她好。

江噬看着她:“那你們要怎麽辦呢?”

“我不知道……”花容月失手剪下一朵白玫瑰花苞:“我不知道。”

“還記得我們上學時候看的小說嗎?”花容月垂下眼睫:“張恨水的金粉世家,金燕西和冷清秋一定會在一起,也一定會分離,我一直記得書裏一個情節,是葡萄藤上開不出百合花,金燕西就為冷清秋在葡萄藤上插滿百合花。”

“可那是假的。”花容月把白玫瑰花苞插在一旁攀援在花架的藤蔓上:“百合花從來沒有長在葡萄藤上,理想化的感情不會發生在現實。”

她說的好像是金燕西和冷清秋,可又好像是沐恩承和她。

直到多年後江噬追劇《金粉世家》看到這一幕的時候才明白,花容月不是冷清秋,沐恩承卻是金燕西,他們只不過是選擇了不同的路徑,結局殊途同歸,終将分離。

傍晚秦不渡來接江噬:“阿噬,回家了。”

江噬看向門外的秦不渡,勾起一抹淡淡的笑:“來了。”

也許是人在即将失去什麽的時候會突然情感泛濫,變得非常容易滿足又反複無常,看着江噬見到秦不渡時的那抹笑,花容月先是覺得很幸福,下一秒又難過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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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容月收拾好東西,拎起帆布包回家。

啞巴胡同口,四合院外靠着矮牆用籬笆砌出來的一塊花壇裏,花壇裏種的繡球花還沒有開,但看花苞就知道是粉紅色的。

花容月莫名想起上學時背的專業課知識點:繡球花的顏色和土壤酸堿度有關,堿性土裏的繡球花是粉紅色的,而京城的土壤呈弱堿性。

她又想到小時候江南老家陳老夫人院子裏也種過繡球花,是藍色或紫色的。

那個時候陳老夫人告訴她:這花叫做,無盡夏。

花容月低頭走進胡同,忽然聽見前面有人叫她:“阿月……”

她擡頭,就見沐恩承站在她家門口看着她,說:“北美洲市場出了問題,我明天就要走了。”

人生中的意外總是很多,本來以為還有時間,但是時間從來不等人。

“……”花容月再次低下頭:“嗯。”

她低着頭從他身邊擦肩而過,進屋後關上門,一句話也沒有多言,甚至沒有說再見。

沐恩承點了支煙,在她門外站了很久,久到天色黑了下來,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聽着那淅淅瀝瀝的聲音,花容月想起了江南老家的梅雨季。

如果沒有遇見他就好了……

沐恩承在她的門外站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淩晨才離開,那時胡同口的繡球花已經開了。

啞巴胡同裏開出無盡夏,可是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

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啞巴胡同裏,有苦難,不能言。

第二天江噬背着書包到梵高花園報道,發現花容月一夜之間憔悴了許多,眼下已經有了黑眼圈,像是一夜沒睡。

“阿月……”江噬坐到她身邊:“你不舒服嗎?”

花容月搖了搖頭,笑:“就是有點餓,我去拿點零食吃。”

花容月喜歡囤貨,零食點心都是按照一個月的量買,夏天尤其喜歡吃冰淇淋蛋糕。

她從冰箱裏拿出一盒巧克力味娃娃頭造型的冰淇淋蛋糕,蛋糕上淋了一層巧克力醬,還撒了巧克力豆和糖霜,簡直熱量爆炸。

江噬關上一旁的木質鋼琴,拿這架鋼琴當桌子使,和花容月坐在鋼琴邊,一個看書一個吃蛋糕。

成人本科一般在八月底九月初開始招生,滿打滿算江噬只有一年多可以拿來備考,複習語數英江噬就開始鑽研生态學基礎。

花容月吃着蛋糕,突然感覺這蛋糕沒有往常甜,不相信地往嘴裏又塞了兩口,咽下去後才發現——巧克力蛋糕本來就不甜,是微苦的。

巧克力的味道微苦回甘,花容月吃完整個蛋糕卻還是感覺沒飽,又去冰箱裏拿了一袋糖耳朵。

江噬都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要知道,花容月向來很節儉,像剛才那塊冰淇淋蛋糕,她平常都是今天吃一半明天吃一半的。

花容月注意到江噬的目光,知道她在想什麽,笑着解釋:“還是有點餓。”

江噬點了點頭,她一直無條件信任花容月,她說了,她就信了。

日頭起來,門外來往的行人也多了,幾個大爺支起茶攤賣大碗茶,老舊的收音機裏播放着京劇牡丹亭:“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

花容月吃了兩口糖耳朵後,忽然問江噬:“沐恩承今天就走,你知道他是什麽時候的航班嗎?”

江噬翻書的手一頓,擡眼看她:“如果我知道,我現在就不會在這裏,而是直接拎着棒球棍去機場堵人。”

“堵他有什麽用呢?總歸是要走的。”花容月笑。

“沒什麽用,但是不打他一頓我郁悶。”江噬說着,打了個電話沐青雅:“喂。”

沐青雅:“幹嘛?”

江噬:“你哥什麽時候的航班?”

沐青雅:“今早六點,已經走了,你堵不到他……”

後面說了什麽花容月不知道,因為江噬已經把電話挂了。

看着灼目的太陽,花容月忽然一笑,輕輕問:“他應該是下飛機了吧。”

“沒,從中國飛美國要12個小時呢。”江噬一邊打字一邊道:“我問問沐娴怎麽在美國找殺手,她應該有經驗。”

花容月輕嘆一口氣,按下她的手,輕聲安撫:“乖,別鬧。”

“我不。”江噬停下打字的動作,卻依舊垂着眸:“你現在很難過,你平常都不會這樣輕聲細語的。”

花容月的長相清秀溫婉,可她的性格卻活潑跳脫吃得開,從來落落大方聲音爽朗。

如果她真的不難過,就不會像現在這樣輕聲細語地講話。

花容月,我多了解你啊,了解到你說出第一個字的時候我就知道你在難過。

梵高花園裏安靜了好久,直到有人推門而入,玻璃門上挂着的風鈴輕搖,發出叮咚叮咚的響聲。

“你好,請給我一束白玫瑰。”一個穿着黑T的男生道。

“來啦!”花容月起身去打包白玫瑰,遞給櫃臺前的黑T男:“你的白玫瑰。”

“老板娘,你這裏可以憑準考證優惠嗎?”黑T男笑着問。

“不行哦~”花容月也笑着說:“我家玫瑰從來不打折。”

記完賬,花容月又回到鋼琴邊:“難過歸難過,但日子也還要繼續過下去不是嗎?”

江噬看着她趨于平靜的面容,垂下眸,點頭。

日子還要繼續過下去,一連幾日花容月都表現得無可挑剔,雖然難過,但依舊正常生活,正常工作上下班。

直到一日清晨,江噬在梵高花園門外等到隔壁早餐店收攤,也沒等來花容月上班。

她給花容月打電話,卻沒有人接。

江噬面色發沉——花容月不會不接她的電話,哪怕是在上床也會接,這是她們之間的約定。

花容月出事了。

回顧淩晨,花容月突然驚醒,沒有做噩夢,只是突然心悸,感覺胸口燒心的難受。

床頭櫃的玻璃杯裏已經沒有一點水了,花容月只能下床去廚房倒了杯水。

明明只是一杯普通的水,花容月卻覺得那杯水的味道有些苦澀,感受着口腔裏苦澀的堿味,花容月腦海裏忽然響起一句話:

京城水堿味兒重,花茶的味道可以遮堿味兒。

她打開櫥櫃,翻出茉莉花茶包,花三分鐘時間泡了一杯茉莉花茶。

散發着獨特清香的黃綠色晶瑩液體倒入玻璃杯,花容月抿着杯壁喝了一口,還是苦的,帶着點鹹味的苦澀。

她将剛泡好的茉莉花茶倒進下水道,突然感覺臉上癢癢的,拿手抹了一把,發現不對——她哭了。

原來剛才的苦澀不是花茶,而是她的眼淚。

花容月突然感覺好餓,她打開冰箱,從冰箱裏拿出一盒豌豆黃,一口一塊塞進嘴裏,把嘴裏塞得滿滿當當。

一盒豌豆黃吃完,她又拿起另一盒茯苓餅,兩口一個。

她的肚子好像是一個無底洞,只要吃東西的飽腹感能讓她得到片刻滿足。

驢打滾、糖三角、艾窩窩、馓子麻花、焦糖布丁、胡蘿蔔蛋糕……

她盤坐在濕潤的地上,不知道自己吃了多少東西,也沒注意到房間裏的手機響了又響。

在她再次抓起一塊冰淇淋蛋糕,吃的滿手都是的時候,出租屋的門被踹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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