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守孝第一年

守孝第一年。

王赫君五七過後,臨水村逐漸沒有了外人,所有來奔喪的人陸陸續續離開,最後只留下江噬和阿迦守着王赫君的青磚小洋房。

獨自生活的第一天,江噬有些不習慣,以往每到飯點秦不渡都會叫她吃飯,以至于她現在根本拿不準要什麽時候吃飯。

在沒有遇到秦不渡以前她是怎麽生活的呢?

其實已經有點忘了,隐約記得當初她還很高興搬離江家獨自生活。

她當時是怎麽解決午飯的呢?

江噬轉頭和養在沒水的魚缸裏的阿迦對視。

哦,對了,她以前不吃飯的,直到餓得受不了的時候才會囫囵吞點東西。

抄了一上午的佛經,江噬終于感覺肚子有點餓了,于是離開祠堂回到家,打算看看有什麽點心可以吃。

回家在廚房裏翻了半天,江噬終于在櫥櫃裏找到一堆零食,江噬打開一盒給阿迦的鹌鹑蛋,又拿出一盒司康餅,忽然聽見有人在叫她。

花顧容在院子裏喊:“阿噬姐姐!阿!噬!姐!姐!你吃午飯了嗎?”

江噬端着司康餅,打開廚房的窗戶:“沒有,怎麽啦?”

“我就知道你沒有。”花顧容露出一個笑:“我媽讓你來我們家蹭飯,今天中午還特地做了臘肉哦。”

“不會麻煩你們吧?”雖然是這麽問的,但江噬端着司康餅離開廚房的速度卻不慢。

“怎麽會?”花顧容笑:“我們走吧!”

花顧容今年17了,外表褪去曾經的稚氣,變得更加成熟英挺,個頭也蹭蹭往上長,比江噬高了将近一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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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春妹遠遠見江噬過來,立馬招呼屋裏的花叔叔:“老頭!趕緊把那副新碗筷拿出來!”

花叔叔笑着,沉默地準備碗筷。

江噬把司康餅放在花家的木桌上:“叔叔嬸嬸,我來蹭飯。”

“來來來,阿噬快坐下,嬸嬸今天特地做了炒臘肉,你看看合不合胃口。”宴春妹拉着江噬坐下,一邊給她夾菜,一邊說:“嬸嬸知道你不會做飯,以後早飯就讓花顧容給你送過去,午飯和晚飯再讓他去叫你,你愛來就來,不愛來也沒事,想吃什麽提前讓你顧容小弟跟我說就行……”

她叭叭叭說了一大堆,江噬碗裏的菜疊成了小山,開口只能說謝謝。

“謝什麽啊你。”宴春妹笑着:“要不是有你,阿月都讀不了書找不到工作,只能在村裏種地,看不到外面的世界,你是我們家的貴人。”

宴春妹真的把江噬當做了自己的半個女兒,哪怕家裏再窮也會燒好肉等江噬過來,江噬也不會跟他們客氣,只偶爾送點肉過來。

吃飯的問題解決了,也就沒有什麽好顧慮的了。

只是那天晚上回家,阿迦就目光幽怨的看着她,去廚房一看,好嘛,鹌鹑蛋沒剝過,阿迦一天沒吃飯。

江噬蝸居在家裏除了抄佛經以外,還花了兩個星期學完專業課所有內容,做了兩套往年試題都是高分,順利得讓她有些無聊了。

于是她開始翻看外公書房裏的書籍。

她的外公是典型儒商,書房裏有古今中外的名著也有各類金融書籍,江噬開始從零學習金融,基本上不怎麽出門。

有一天她翻看書架的時候,在《市場的邏輯》和一本國外名著之間發現一張紙,是一張書單,上面寫着:

——

舒月必讀書目

女孩需要有獨立的人格,不可在浮世中盲目、順從。

——

看着那兩行大字,江噬愣了很久。

她看着那份書單第一行:《飄》。

江噬在國外名著P類書架裏找到了這本書,打開第一頁,緊接着就是兩天的日夜不休。

她喜歡斯嘉麗的性格,區別于當時社會主流認可的端莊寬容,斯嘉麗自由而又熱烈,哪怕面對戰争也勇敢堅定地選擇迎難而上,就像是黑暗中的一簇篝火,溫暖明亮。

什麽?有人說她自私?

抱歉,江噬認為人非聖賢孰能無過,自私不過是斯嘉麗無數優點中最小的缺點罷了,真正喜歡一個人是喜歡她的一切,包括那些小缺點。

随着書本合上,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從第一本書開始便一發不可收拾,江噬在學習金融相關知識的間隙裏,也會穿插着完成書單上的內容,花了兩年時間看完整份書單。

但這些都是後話了,第二天一早江噬看着因太久無人打理而荒廢的院子,忽然想種些什麽,于是想一出是一出拎起鋤頭就開始翻土,來給她送早餐的花顧容立馬上前幫忙,把江噬敢回屋裏去休息,拿出自己在田裏翻土犁地的功夫翻完院子裏的地。

日上三竿,江噬給他倒了碗水,又給了他一提牛奶,說:“我哥托人送來的,我不是很喜歡喝純牛奶,你帶回家吧。”

呆在臨水村開始的這段時間,還有不少人會給她打電話,但時間長了人也少了,只有江津軒還在堅持。

花容月則是因為長途電話太貴,決定一個月只打一次一次,只打兩分鐘。

秦不渡可能是在忙項目,也很少給她來電話。

偶然思及此,江噬眨了眨眼睛,垂下了眸。

江噬去鎮上買了各式鮮花的種子,向日葵、繡球花、白百合之類各式各樣的花。

她本來還想買點花容月喜歡的白玫瑰,但忽然發現在江南的這個時節,白玫瑰是很難養活的,于是收手去買了點耐寒的三角梅和米蘭花。

江噬花了一個下午将種子種下,有些需要特殊關照的種在了花盆裏,還在角落裏種下了一些菜籽,也不知道能不能活。

臨近過年的時候花容月回來了,江噬和大人們一起去大槐樹下接人。

花容月甫一下車就抱住江噬轉圈圈,擺出一副“QwQ”的表情問:“阿噬你怎麽瘦了?”

江噬捏了捏自己的肚子,好像真的瘦了。

前兩年她脫敏成功,秦不渡變着花樣給她做吃的,導致她在那段時間裏圓潤了不少,更符合當下珠圓玉潤的主流審美。

秦不渡總喜歡拿手指戳她有點肉的臉頰和小肚子,說:“還能再胖點。”

畢竟秦不渡等目标是把江噬養到120斤。

只是計劃未半而中道崩殂,江噬好不容易長的肉又掉了。

江噬對花容月笑了笑:“好像是瘦了點,你回來給我帶什麽吃的嗎?”

“帶了帶了!”花容月拍了拍自己的包:“什麽炸醬面京醬肉絲驢打滾的,趕緊走,熱熱再吃。”

宴春妹看着她們笑了一下,轉頭就使喚花顧容:“去幫你姐姐拿一下東西啊不會。”

花顧容立馬上去接過姐姐的包,随口問了一句:“姐姐,傅辛寒呢?”

花容月笑容淡了一點,說:“他在京城打工,今年不回來過年了。”

“這樣啊……”齊萱點了點頭,苦笑:“家裏沒通電話,也不知道讓阿噬告訴我。”

花容月聳了聳肩。

少了兩個人,今年過年就沒有以往熱鬧了,于是大家一致決定今年在花家吃年夜飯,畢竟一大堆人擠在一個小房子裏也算得上是熱鬧。

其實江噬很喜歡那種熱鬧的環境,就像小時候過年,外婆總是會邀請很多人來家裏,有人打麻将,有人在炒菜,明明格外吵鬧,但是江噬就是能睡得很香。

如今也是這樣,花家沒有電視機,江噬就自費請人來放了一場露天電影,全村的人一起看《亂世佳人》。

有人害怕冬天天寒地凍在外面呆太久感冒,還裹着床被子出來,結果就是他多慮了,全村的人圍在一起暖融融的,根本不用怕受凍。

看到電影大結局裏男女主的對手戲,江噬忽然想起,她已經很久沒見到過秦不渡、聽見他的聲音了。

離開他對她有什麽影響嗎?

沒有。

除卻最開始的不适應,後來的一切問題都迎刃而解了。

如果說戀愛是生活的調味劑而非必需品,那麽一定要為了愛情而步入婚姻嗎?

江噬不知道。

電影放完了,花容月邀請江噬和齊萱去自己家過年,齊萱和江噬都是一個人,各回各家只能數豆子。

江噬當然願意和花容月一起過年,于是把阿迦塞回家裏就去了花家,只是寡婦門前是非多,齊萱只能拒絕。

天色漸晚,人聲漸靜,漸漸地臨水村安靜了下來,被輕微的鼾聲裹挾着漸入黑暗。

江噬和花容月躺在一張床上睡着睡着,半夜突然驚醒,不是做了噩夢,也不是聽見了什麽聲音,就是突然間驚醒,驚醒後就怎麽也睡不下去,甚至感覺連躺着都覺着頭昏腦脹。

江噬看了一眼身旁呼吸均勻的花容月,悄悄滑下了木床。

她身上還穿着一件黑色厚毛衣和棉褲,随手套上黑色羽絨服靠在推窗旁透氣。

農村的夜晚和城市的夜晚是不一樣的,城市的夜晚燈紅酒綠人聲鼎沸,江噬出門還能逛夜市,但是農村的夜晚不一樣,天一黑街道上就基本沒有了人影,更何況現在三更半夜,就算是過年也沒人在街上游蕩了。

江噬站在花家貼着紅紙的推窗下,哈出的氣都變成了白霧。

被冰冷的空氣撫平頭昏腦脹,江噬就想轉身回屋裏,卻見村口停着一輛車,非常不起眼的車型。

正值過年期間,村子裏來往的人很多,但開車的很少,況且江噬記得下午還沒有這輛車的,什麽樣的人會夜半三更開車過來?

仔細一看車牌,京C。

江噬眼神一動,忽然伸手撐在窗沿,翻身跳到窗外,反手關上推窗就往家的方向跑。

她沒有穿鞋,腳上只有一條厚襪子,踩在泥濘的路上不太好受,但是她跑得飛快,很快就跑到了自家庭院外。

庭院裏,男人回過身,看見她,啞聲道:“阿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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