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恐婚+守孝

恐婚+守孝。

夜深露重,江噬抄完第七篇佛經,把凍得發僵的手捂在嘴邊,哈氣取暖。

她肩上的阿迦差點冬眠,只能盤起自己的身子保暖,但它本身就是冷血動物,沒有體溫,最後趨向溫暖鑽進江噬的衣服裏。

而江噬背後,跪了幾個小時的陳嘉棟已經頭磕在地上睡着了,那睡姿實在是稱不上得體。

江噬斜了一眼他,站起身走到祠堂門口,冬天的月亮是銀白色的,帶着無法忽視的冷感,讓她忍不住抖了一抖。

她跨過門檻剛走出門一步,秦不渡就從一旁走出來,給她披上一件紫羅蘭十字的貂皮大衣:“天冷了,我這還有條毯子。”

江噬所以說指了指祠堂裏睡姿不得體的陳嘉棟,說:“毯子給他吧。”

“嗯。”秦不渡跨進祠堂,随意地把毯子給陳嘉棟一蓋,也不看看有沒有蓋好,就出來牽住江噬的手,兩人在月光裏往家的方向走。

秦不渡是今天下午趕來的,身上的西裝還沒換就套上了土氣的羽絨服,得知江噬在抄佛經就立馬帶着衣服毯子過來。

江噬并不為他的出現感到驚訝,畢竟是合法未婚夫妻,來給外婆送一趟行也很正常。

“秦不渡,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江噬說:“我們好像沒有定過婚期。”

因為沈欣悅懷孕了,所以她和陳嘉棟的婚期定在了明年後半年,剛好沐青雅和寧致遠的婚期也在那段時間,兩場婚禮幾乎是前腳跟後腳。

江噬這才想起,他們當初根本沒有定過婚期……就好像沒有人期待他們最後在一起。

秦不渡笑問:“阿噬想什麽時候結婚呢?”

江噬擡頭看着天上的月亮,說:“我現在不想結婚。”

秦不渡似乎有些失落地垂下腦袋,半晌才擡眸道:“好,那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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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噬不想結婚不是因為秦不渡不夠可靠,她只是無法想象婚姻會給她帶來什麽,她甚至好好審視了一番她和秦不渡的感情,衡量這段感情值不值得她冒那未知的風險。

但是一旦開始審視這段感情,江噬就發現除卻最初的感動與荷爾蒙支配的心跳,她和秦不渡也不過才認識兩年。

晚上她躺在床上,重重地閉上眼,想:

十九年都不足以認清一個人,兩年真的夠嗎?

那天晚上是她這兩年來第一次失眠。

動物比人更加敏銳,盤在床頭小窩裏的阿迦探出頭,看着失眠的江噬歪頭,想:惡毒的人類在焦慮什麽呢?

次日一早,不少遠親都已經啓程各回各家了,但是在逆流的人群中也有幾個意外訪客。

江噬看着鬼鬼祟祟的三人,說:“把口罩假發摘了,蔣家的人早就回去了。”

來人正是蔣淑儀、蔣尚書和曉年。

廚房竈臺邊忙活早餐的秦不渡泡了一壺紅茶端上來,對江噬說:“早餐等會就好,先喝杯紅茶提提神吧。”

江噬:“嗯。”

蔣淑儀和蔣尚書都不約而同地對秦不渡呲牙,秦不渡權當做沒有看見。

不過是一年未見罷了,他們都已經大變樣了。

蔣淑儀又開始畫起了濃妝還染了發,大紅唇和褐色長卷發很是般配,皮革的衣服也格外摩登,唯獨脖子上挂着的虎頭香包與畫風不符。

蔣尚書長高了也長壯了,膚色比以前富家公子哥小白臉的時候深了很多,據說是因為他報了工程造價專業,天天跑工地跑的。

曉年算是他們之中變化最小的了,枯黃的泡面頭發型長長了,拿紅頭繩在後腦勺紮了個中馬尾,原本的黑框眼鏡換了副新的。

她到脖子上還挂着蔣淑儀脖子上同樣的虎頭香包。

蔣淑儀突然抓住江噬的手:“阿噬……”

她似乎想說安慰的話,但是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火車上打了一路的腹稿直接熄滅在肚子裏——因為江噬不需要。

江噬才不需要別人的安慰,她自己已經消化了情緒。

于是蔣淑儀的話在嘴裏打了個轉,最後問:“你最近過得怎麽樣?”

在一個剛失去親人的人面前這麽問實在不太人道,蔣淑儀剛說完這句話就想扇自己嘴巴的。

但江噬只是笑了笑,說:“差不多吧,還湊合。”

曉年拍了拍揣揣不安的蔣淑儀,笑:“她不會說話,本來是想安慰你來着,但看着你也不需要安慰。”

“安不安慰有什麽用呢?”江噬苦笑了一下:“活着的人總得繼續過下去吧。”

幾人都苦笑。

他們一行三人沒有多留,去祠堂給王赫君磕了個頭,又要離開各自去工作、上學了。

蔣淑儀和蔣尚書姐弟倆從小就不太缺錢,一下子從曾經的富家子弟變成打工仔、窮學生,江噬還以為他們會抱怨會适應不良,但是他們沒有,蔣尚書說:“我覺得離開蔣家的那一刻,我才是為自己而活的。”

走之前蔣淑儀和曉年悄悄牽起的手,她們自認為隐秘,卻不知道一切都被江噬看在眼裏。

于是在他們上車前,江噬突然問曉年,說:“曉年,你覺得我應該在什麽時候和秦不渡結婚?”

曉年看了她一眼,笑:“在你不恐懼婚姻的時候結婚。”

江噬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那天中午,江噬去找江國強和陳侍妝,路上遇到因為跪了一夜而走路別扭的陳嘉棟。

或許是為了感謝那條毯子,陳嘉棟遇見江噬,略一點頭,說:“謝謝。”

“嗯。”江噬冷淡地從他身旁掠過,嫌棄幾乎溢出屏幕。

陳嘉棟:“……”

這是活該來犯這個賤。陳嘉棟心想。

陳嘉棟從江噬身上吃了癟剛打算走,轉眼又看到他的準表妹夫,江噬的未婚夫,為了表示友好也對他略一點頭,說:“你好,我是……”

“嗯。”秦不渡冷淡地從他身旁掠過,說不上是嫌棄,但指定不喜歡。

畢竟誰會喜歡一個犯了錯誤導致自己女朋友跑上跑下忙來忙去的人呢?

陳嘉棟:“……”

你們這對未婚夫妻簡直夠了!

江噬找到江國強和陳侍妝,向他們提出要在臨水村為王赫君守孝三年。

“什麽!”陳侍妝首先不能理解:“阿噬,和我們回京城不好嗎?為什麽要呆在臨水村着小破嘎達,而且還一呆就是三年,這三年你的學業怎麽辦?”

“學業是個問題……”江噬想了想,笑:“我會準備一些專業相關的書籍,需要考試的時候也會回京城,你們不用擔心這些。”

江國強:“可是——”

“沒有什麽可是的,我意已決。”江噬垂眸。

江國強和陳侍妝相視一眼,無奈同意了,畢竟江噬本來就不會聽他們的話。

江噬離開書房後,就撞見了門外的秦不渡。

兩人對視,誰都沒有說話。

想要提升一段感情的價值、一個人對她的影響,只要延長他們在一起的時間,時間會給出答複。

但是想要了解一段感情的價值、一個人對她的影響,則完全相反,他們只要遠離對方,在沒有對方的生活中生活一段時間,時間也會給出答複。

只要知道對方在自己生活中的比重,就可以了解這段感情的價值和那個人對她的影響。

一如沐恩承與花容月,他們分別兩年,花容月如今還是會守着白玫瑰發呆,江噬毫不懷疑,過了這麽久花容月依舊喜歡沐恩承。

江噬承認,她恐懼婚姻,她恐懼這個剝奪了無數女性自由與自我的東西。

她不想變成別人的附屬品,日後有人提到她第一個想到的是秦不渡的太太、是秦夫人。

秦不渡當然很好,但江噬需要确認他值得她選擇婚姻,不會使她成為婚姻的傀儡。

兩人在走廊上擦肩而過,秦不渡抓住她的手,問:“阿噬……”

江噬垂眸:“我去找我哥有點事。”

秦不渡松開了手。

江噬的确找江津軒有事。

“什麽!”江津軒被茶水嗆到,說:“你要留在這裏為外婆守孝三年!還需要我在京城幫你盯梢你創建的基金會!不是,你什麽時候弄了個基金會出來?”

“早弄出來了,忘了跟你們說。”江噬喝了一口茶:“那個基金會平常也有人在管,你只要幫我盯一下、給我傳點消息就OK,到時候也有人會去找你彙報每月KPI。”

“……”江津軒順了口氣,看了她片刻,最後點頭:“可以。”

等父母兄長都應付完,江噬最後才去找了秦不渡。

江噬找到他時,他正坐在村口的大槐樹下,冬日的太陽暖融融的,像是蝸居在生命之初母親的懷抱裏。

江噬坐在了他的身邊,說:“三年之後,就是我們的婚期。”

秦不渡悶悶地應了一聲:“嗯。”

“你有什麽問題嗎?”江噬偏頭看着他:“你可以問。”

“阿噬……”秦不渡偏頭,垂眸看着江噬,問:“你不會做飯,在這邊餓肚子了怎麽辦?”

江噬:“……”

江噬嘆了口氣,笑:“臨水村的村民看着我長大,也有不少受過外婆的恩惠,我去蹭個飯他們還是樂意的,而且我也可以自己學。”

秦不渡:“那阿噬不會吹頭發,沒人幫你吹頭發了怎麽辦?”

江噬:“我可以中午洗頭,下午就幹了,小時候就是這樣。”

“那阿噬種花,沒人幫你翻土了。”

“花顧容會很願意的。”

……

兩人一問一答很久,直到太陽都快下山了,秦不渡忽然緊抿嘴唇,那張沉默穩重的臉上帶了點難過:“那好吧……”

江噬離別前最後一次親吻他的嘴角,說:“秦不渡,等我三年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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