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逃向自由

逃向自由

第二天,江噬是在江家屬于她的卧室裏醒來的。

由于宿醉的緣故,剛起床的江噬頭腦發脹,急需下樓喝杯茶提升醒腦,沖散那股悶熱的酒意。

一樓餐廳,阿姨見江噬走下樓梯,才将一碗卧了溫泉蛋的海鮮粥端上桌,彼時其他人已經解決完了早餐。

江噬坐到餐桌邊,說:“阿姨,麻煩幫我泡杯紅茶。”

“是的小姐。”阿姨說完,就忙下去泡茶。

這時餐桌上江國強和陳侍妝互相使了個眼色,然後就是江國強裝作不經意間提到:“最近喜事挺多呀。”

“是呀是呀。”陳侍妝僵硬道:“鐘家那小子也要結婚了。”

江國強還想再做些鋪墊,卻聽陳侍妝着急道:“阿噬,我記得那小子是你的學長,不如等參加完他的婚禮在走吧?”

“……”江國強捂住眼睛和額頭,想:完了。

江噬那麽聰明,怎麽可能看不出來他們是在拖着不讓她回臨水村。

果不其然,江噬擡頭看了一眼他們,默不做聲拿餐巾擦了擦手:“我和鐘家都差點結仇了,你們就不能——”找一個好一點的理由嗎?

“阿噬……”陳侍妝眨巴着眼睛看着江噬。

江噬沉默片刻,嘆了口氣:“好吧。”

陳侍妝靠着她那點不多的智商在全都是人精的豪門裏,還能這麽多年生活順風順水也是有原因的,除了家庭背景和手裏握着的資源、退路還有……她長得好看。

江噬突然想起之前有人說她是趁着自己年輕、長得好吃性別紅利,當時她反駁:性別是沒有什麽紅利可以吃的,我撒撒嬌賣賣萌也就過去了的事兒,不管我年紀多大都能撒撒嬌賣賣萌就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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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侍妝不就是個例子嗎?只要愛她的人還在,家裏的權勢還在,她哪怕是無理取鬧也會有人哄。

不過陳侍妝平常不太用這招,畢竟年紀也大了,這樣搞來她自己也不舒服。

反正結果就是,江噬又被留了下來。

和鐘凡結婚的女孩子是圈子裏出了名的讨厭包辦婚姻,當初還在江噬阻止鐘凡和蔣淑儀訂婚的鴻門宴上出現過,給她加油打氣,說堅決抵制包辦婚姻。

江噬不相信她是自願接受包辦婚姻的,但似乎她是不是只自願的也沒有那麽重要,因為沒有人會聽清她的聲音。

看着婚禮上,女孩身後那兩個不像是保護反而像是押解嫌犯的保镖,江噬緊緊皺起了眉。

他們在做什麽?這不是在演三流言情小說,這就是在違背婦女意願限制公民人生自由權!

很多小說情節脫離架空回到現實之後,其實就是實打實的違法犯罪。

可笑的是司儀還在臺上想讓兩人宣誓:“新娘,請問你願意未來無論順境還是逆境,富裕還是貧窮,健康還是疾病,都永遠與新郎相愛嗎?”

新娘沉默良久,眼見着臺下雙方家庭的父母都皺起了眉,新娘才擡頭。

雙方家長眉頭都要松開了,卻聽臺上的女孩說:“我不願意!”

婚禮場上一時寂靜,只有《婚禮進行曲》的背景音還在運作。

在保镖和長輩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那女孩扯掉自己的頭紗,撕下過長的裙擺:“我永遠不會屈服于你們強加給我的命運!”

說完她踩着運動鞋沿着紅毯跑向大門。

有人回過神來,大喊:“抓住她!”

保镖也回過神來想去抓她,但卻被不知是誰絆了一腳,可能是她,也可能是她。

婚禮現場瞬間亂作一團,門外把守着的保镖也想去抓那個女孩,卻被一個世家小姐攔住了。

出現了第一個,緊接着是第二個,第三個……

現場所有女孩都圍了上來,伫立起一堵人牆,擋住了那女孩逃離的路。

她們是在救她嗎?

是的,但她們也在救自己,過去的自己亦或者是未來的自己。

逃跑的女孩,回頭看見她們組成的人牆,高聲大笑着說:“謝謝你們!”

她們心裏默默回複:不用謝。

人群中江噬看着身後逃出大門、跳上保镖車、自己開車逃離的女孩,問身旁的沈欣悅:“她叫什麽名字?我想記住她。”

沈欣悅笑:“我記得她叫……郝思嘉。”

江噬笑:“我喜歡這個名字。”

下午江噬回到青青家園收拾行李,剛好秦不渡在家辦公,看見江噬在收拾行李,什麽也沒說,只是上去幫忙收拾。

秦不渡不說話,江噬也不說話,兩人都很沉默,直到行李收拾好秦不渡才思量着問江噬:“阿噬,你還喜歡我嗎?”

江噬擡頭看着秦不渡,很肯定地說:“當然。”

秦不渡抿了抿唇:“可為什麽我感覺你不需要我?”

秦不渡對江噬的喜歡,其實是一種生理性喜歡,只要在她身邊大腦就會持續興奮狀态,導致他一直對她有一種依賴性,就算什麽也不做也能感到愉悅,但只要離開她就會變得煩躁、頹廢,像是某種戒斷反應。

而秦不渡在煩躁的時候總是感覺自己的喜歡只是一廂情願,自己于江噬而言似乎是可有可無的,因為江噬在試圖将他剝離出自己的生活,以便更好看清自己的想法。

江噬看着秦不渡,說:“我當然喜歡你,但我更應該先愛我自己,我們都已經過了當初可以不管不顧的年紀,對于未來應該謹慎考慮。”

他們都已經過了當初可以不管不顧的年紀,比起現在一時的感情問題,未來的婚姻問題更令人擔憂。

秦不渡抿了抿唇,沉默地垂下頭去。

忽然,江噬的手機響了,她接起電話,電話那頭的女生說:“你好江小姐,聽溫奉慈說只要幫你幹活就可以在京城得到你的庇佑,這是真的嗎?”

江噬聽着今天婚禮上高喊“我不願意”的聲音,笑:“你有什麽值得我幫你的呢?”

“我是郝思嘉,17歲考上政法大學法學專業,21歲跨專業考了中科大社會學碩士,你名下080基金會提高婦女權益的項目很适合我,我也是最适合這個項目的人。”郝思嘉笑着,問:“确定不考慮考慮嗎?”

“郵箱給我一個,我把具體文件發給你,明天去報道。”江噬邊說着邊站起身往房間走:“歡迎加入080基金會,請在你的項目裏盡情發揮,阻止這個世界對女性的霸淩。”

“好的老板!”郝思嘉對着電話來了兩個響吻:“愛你~麽麽噠。”

晚上,江津軒又給江噬打了電話,讓她今晚回江家吃晚飯。

只是今晚這頓晚飯可能是場鴻門宴,因為江津軒主動讓她帶上秦不渡一起回江家。

餐桌上,江噬和秦不渡坐在一邊,江國強和陳侍妝坐在一邊,江津軒身旁還給溫奉慈留了張椅子,哪怕她人不在。

“那什麽……阿噬啊,你看你和小秦這都幾年了,”江國強瞅了一眼江噬的神情,沒有不滿和厭煩,這才繼續說下去:“也該結婚了吧。”

江噬沒有不滿和厭煩,只是安靜地将嘴裏的食物咽進肚子裏,擡眸看着江國強和陳侍妝:“你們是想通過婚姻讓我留下嗎?”

江國強和陳侍妝沉默,以往最支持江噬的江津軒也沉默。

“你們知道我到現在也很讨厭秦深對嗎?”江噬放下筷子,拿餐巾擦了擦手:“他用婚姻困住了安嬈,你們也想用婚姻困住我嗎?”

陳侍妝立馬反駁:“不是的,只是——”

“只是你們擔心我照顧不好自己,只是你們擔心我這一走就不回來了,對嗎?”江噬嘆了口氣,站起身:“但是我現在還不想結婚。”

見她站起身,江國強沉聲道:“阿噬。”

“我定了今天晚上八點的機票,就算你說‘如果你走出這扇門就不要認我這個父親了’我也會離開的。”江噬看着自己的父親:“我是為了考試回來的,參加沈老師的婚禮是情分,參加沐青雅的婚禮是給她面子,參加鐘凡的婚禮是不想讓媽太為難,但我總歸還是要回臨水村守孝的,阿迦還寄養在阿月家呢。”

“那你就不管秦不渡了嗎?”江國強問:“你不想和秦不渡結婚嗎?難道你就讓他一直等你嗎?”

江國強話音剛落,卻聽秦不渡說:“我會一直等她的。”

所有人都看向秦不渡。

江國強:“你……”

“我當然不想離開她。”秦不渡站起身:“但我也不想成為你們逼迫她留下的理由。”

“她有她的選擇,愛不是強迫她屈服的理由,真正愛她應該是去理解她的想法,而不是将自己的想法強加在她的身上。”秦不渡站起身拉住江噬的手:“我要送阿噬去趕飛機了,提前離場,請多見諒。”

說完秦不渡就拉着江噬離開了江家,就像那年簽婚前協議時,江噬拉着秦不渡離開一樣。

那天夜裏高架橋上車輛川流不息,秦不渡的車混跡其間将江噬送到機場。

“阿噬……”在江噬上飛機前,秦不渡輕輕勾了勾她的手:“我會等你的。”

江噬看着秦不渡,不然單手捏住秦不渡的後頸,下壓,然後踮起腳尖親吻他。

秦不渡愣了一下,垂眸加深這個吻。

半晌兩人分開,江噬拍了拍他的臉頰,什麽話也沒說。

只不過是回一趟京城,江噬就參與了三場婚禮,一場是對父母的妥協,一場是抗争後的結果,一場是為自由的起義。

她其實應該慶幸,如果她和秦不渡結婚,那麽他們的婚禮會和沐青雅的婚禮一樣是抗争後的結果,但是她做不到就這樣和秦不渡在一起。

她應該是自由的、自我的,她應該是因為想要結婚所以才結婚,而不是因為應該結婚所以才結婚。

就像當初她沒有定下婚期一樣,她知道他們總歸會在一起,但至于是什麽時候結婚應該是等他們想要結婚的時候再結婚,而不是婚期到了應該結婚所以才結婚。

江噬厭煩了這個總是在講“應該怎麽樣”的世界,于是她對于這所謂的“應該”絕對漠然。

有人說她應該去死,但偏偏她活了下來。

有人說她應該逆來順受,但她偏偏就要反抗。

有人說她讀職高應該自卑,但她偏偏考上了大學。

有人說她應該幫陳嘉棟說話,但她偏偏就要幫沈欣悅。

……

沒有什麽應該的,所有的應該都有被反抗者擊潰的可能,只有最終留下來的應該才是應該。

我應該為我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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