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
第 7 章
孟回清的扭傷并不嚴重,沒有傷到骨頭,只是有些扭到了筋。即便如此,他腳尖點地的時候,還是覺得有些痛。
“小魚,我走不動了,你背我吧。”孟回清理所當然地使喚徒弟。
“我?”玄曜皺眉,他堂堂戰神,何曾背過別人。
孟回清睜大眼睛點頭:“不然呢,我可是師尊诶。”
說到這個,孟回清還有些小心思。說是收了個徒弟,可是從玄曜化形之後到現在,也沒有聽他叫一聲完整的師尊。
他剛剛那個樣子,自己差點摔倒他拉一把,然後就好像碰到什麽髒東西似的,一下子就退後兩步。背着手站得筆直,像一棵經年的松,自己站在他旁邊,不說的話,好像他才是師尊一樣。
孟回清有些不高興,臉上原本的雀躍就淡了許多。他撇撇嘴,聲音也低了許多:“怎麽,你不願意啊?”
孟回清的尾巴垂了下去,頭上那兩只忽然冒出來的耳朵也收了回去。
玄曜覺得自己的反應應該是讓孟回清不高興了。
可是,有什麽關系?一個山野狐貍精而已,自顧自地要當他的師尊,自己沒有反對,已經是給他天大的面子了。
玄曜垂眸看着孟回清因為疼痛踮起來的右腳,其實沒什麽大礙,不紅也不腫。而且,他是妖精,即便是靈力不足修為不高,這點疼痛也很快就好了。
哪裏就這麽嬌氣,需要他背回去。
玄曜那張俊臉一如既往地沒什麽表情,但孟回清不知為何,就是從他臉上看出了拒絕。
逆徒!
怎麽別人的徒弟都乖乖的,任勞任怨,鞍前馬後,自己撿回來這個就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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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回清心裏悶悶的,說不出什麽情緒。擡眸看一眼還一動不動的玄曜,賭氣道:“算了,當我沒說。”
說罷,拖着痛腳,轉身就走。
“臭魚、爛魚……”孟回清低着頭,不管不顧,一瘸一拐地快步走,不停地小聲罵着不聽話的逆徒。
誰知剛走沒幾步,手臂就被人拉住了。
玄曜還是冷着一張臉,只是眼神有些飄忽,像是在看周圍的花花草草。
“真、真的很痛嗎?”
這是有戲!孟回清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唇角勾起,不住點頭:“當然真的,疼死了。”
他本就是狐貍,又長得格外漂亮,撒起嬌來簡直是得心應手,只是眉頭微微蹙起,眼睛裏就像含着水,受傷的右腳輕輕地踮着,仿佛真的疼得不行。
玄曜見他那副模樣,忍不住對自己說:他修為不高,與自己當然不能比,覺得疼應該也是正常的。
不能拿他跟其他的大妖或者自己九重天上的仙友比,孟回清就只是一只普通的小狐貍精而已。
“來吧,我背你。”
尊貴的玄曜神君,在孟回清面前彎下了膝蓋。
孟回清的心情立即陰轉晴,大尾巴豎得高高的,用力往玄曜背上一撲:“小魚你真乖!”
玄曜的腳步一頓,聲音有些啞:“你別這麽叫。”
孟回清牢牢圈着玄曜的脖子,大尾巴在身後惬意地搖來搖去,他湊到玄曜耳邊:“可你就叫小魚啊,我不這麽叫,怎麽叫啊?”
濕熱的呼吸落在耳朵上,玄曜不自在地躲了躲,說:“就小魚。”
別說什麽乖不乖的。
“你傻呀,我那是誇你呢~”
孟回清不用自己走路,心情好得很,兩只腳在玄曜的臂彎裏晃來晃去。算啦這麽一點小小的要求,就滿足一下乖徒弟吧。
夜晚,趁着孟回清睡着,玄曜照例來到清淨開闊處,借助月華之力恢複靈力。
一只青雀翩跹落入他的掌心,玄曜收攏五指,将青雀攏住,一個熟悉的聲音登時在他識海之中響起。
是武曲星君。
“神君無恙就好。我們正在追讨趁亂潛入玄天閣盜寶的魔族,約莫再有一日即可将其絞殺。”
“神君若無大礙,可略作休息後再返回九重天。”
聽武曲星君的語氣,九重天上的形勢應該不算太嚴峻。一日的話……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玄曜想:一日的話,他還可以在人間再多待一陣子,正好孟回清要去那金墨鎮,處理土地派的差事,自己從旁協助,就當是報答孟回清救助的恩情。
翌日,孟回清起了個早。
他的腳已經不痛了,略收拾了一番,花了半日時間,帶着玄曜來到了距離小桃山百裏之外的金墨鎮。
因為要跟人類打交道,孟回清特意收起了自己那三條大尾巴,又模仿着人間現在流行的式樣,把頭發也規規矩矩地用一根月白綢帶全束起來。
就連衣服,也特意變換了一身月白的,看上去就像是還在念書的俊秀讀書人。
只是那雙風流婉轉的狐貍眼,仍是像帶着鈎子似的,轉一轉仿佛藏着八百個心眼。
但玄曜知道,這狐貍精實際上笨得很,可能所有的精明都在那張臉上了。
“乖徒兒,跟為師走吧。”孟回清“刷”地抖開手裏的折扇,仰着臉,挺直了背,施施然邁步走着。
若是他的尾巴沒藏起來,現在估計已經把尾巴尖晃到了玄曜的臉上。
玄曜有些好笑地搖了搖頭,負手跟上。
人間家家戶戶都供奉着竈神,家宅若發生什麽變故,最先知道的就是竈神。
比如孟回清他們這次要來的王家,就是家中竈神最先發現了不對,随後禀報本地城隍爺,再由城隍爺派出城隍令,給附近的小土地神們,誰接令,就由誰去解決。
孟回清就從土地爺爺手裏接到了這次的城隍令。
從令中獲悉,金墨鎮的富戶王員外家,家中有二子,長子名叫王春和。年前不知為何,這位少爺忽然生病,卧床不起,遍尋名醫也不得解。
後來,不止王家大少爺,就連王員外自己也病倒了。
據他們家仆從與外邊人透露,王家父子,均是背後發癢,引人抓撓不已,撓到皮膚破裂,露出血肉也停不下來。随後生出膿瘡,腐敗的血肉混合着腥臭的濃水,一片一片地爛,從後背,到四肢,最後蔓延全身。
只是從第一個發病的王家大少爺開始,到現在已三月有餘,他們被病痛折磨,又一直吊着一口氣。
孟回清站在王家大門前,擺足了師尊的譜,沖着玄曜點了點下巴:“小魚,叫門。”
玄曜覺得他那副刻意的模樣很有些好笑,面上不顯,忍着笑去敲了門。
門開了一條縫,一個面色疲憊的老仆人露了半張臉,有些警惕地看着他們:“你們找誰?”
孟回清“啪”地收起折扇:“說話管用嗎?找管事的來。”
那老仆人這些日子估計已經接待了不少江湖術士,大多數都是來騙吃騙喝的,見孟回清年齡不大,态度驕橫,以為也是來騙錢的,臉一沉,就要關門。
誰知怎麽都關不了,門變得極重,仿佛千斤。
探頭一看,原來玄曜一只手指抵在門上。他似乎還有些嫌惡這門不太幹淨,眼神裏透出莫名煩躁。
老仆人吓了一跳,态度立即恭敬了不少,将二人迎了進去,又去禀報了王夫人。
“看吧看吧,你兇他們就怕你,就聽你話。”孟回清把扇面遮住半張臉,一邊走,一邊與玄曜說小話,“這是我跟人打交道學到的經驗,可有用了。你以後也學着點。”
玄曜看着他眉飛色舞的模樣,點點頭:“嗯。”
王家平日裏主事的男丁都病了,二少爺聽說還在外求學,只能王夫人來接待他們。讓了座,就讓人給他們上茶。
王夫人看起來也是憔悴不已,想來是這些日子以來家中變故叢生,操心所致。
孟回清也不與她繞彎子,開門見山道:“聽說大少爺是第一個發病的,你還記得發病前,家中有什麽變化嗎?或者他本人,身邊有沒有發生什麽奇怪的事?”
王夫人撫着胸口想了想,忽然臉色一邊,随後又急忙遮掩似的扯開嘴角笑了笑:“沒有。”
“二位高人,要不先去看看我家老爺和大郎,把把脈?”
她變幻的神情自然沒有逃過孟回清的眼睛。他展開折扇悠悠地扇着,說:“不用看,你家中黑氣缭繞,還有一股濃重的血腥味。這不是遇邪,就是撞煞,再不濟,就是沾染了魔氣,非病也,藥石自不能醫。”
“啊……”王夫人手中的茶盞跌落,摔碎了一地的瓷片。
仆人們趕緊收拾,王夫人則顫顫巍巍地走到孟回清面前:“高人,大師……真的嗎?求您救救我們王家——”
剛才那些其實都是孟回清胡謅的,這王家是有些血腥氣不假,但什麽黑氣、什麽魔氣都是他亂說的,他只是妖精,又不是修道的術士,哪裏懂這些。
不過是他看出來王夫人刻意隐瞞了些事兒,故意瞎說刺激她。
果然,王夫人被孟回清一吓,終于說了實話。
“其實,真的不是怪事。只是我兒生病之前,他才剛剛成親不到半年而已。”
“哦?”
成親是喜事,天定的好姻緣對家族運勢還是有利的,這王夫人……
王夫人抹了抹眼淚,示意仆從們都退下,随後又小心地四下打量,确定沒有其他人之後,才小聲說:“我那大兒媳婦,不太對勁。”
孟回清挑眉,這不就找着了。
“我覺得我的大兒媳婦,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