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
第 11 章
孟回清嘴上說得好聽，要看一夜的星星，結果不到三更，就已經困到睜不開眼，勉強撐着回了洞府，迷迷糊糊倒頭就睡。
玄曜輕輕叫了他兩聲，确定他睡熟了之後，便照例出了門。
月華将隐，天邊已隐隐可見白光。玄曜不再耽誤，擡手一拂，一個散發着淡淡青黑魔氣的碎片便出現在他的掌心。這是他離開王家的時候，從那個黑寡婦的身上發現的。
一枚小小的碎片，看不太出來原本是個什麽東西，魔氣也很淡。但也僅僅是這樣淡的魔氣，也能夠激發那黑寡婦心底的惡念，讓她做出殺陳秋娘，折磨王春和的事來。
看來，即便大敗，魔族也不會安心待在夜行淵不出來，只是不知道他們在人間到底要做什麽。
玄曜覺得，不如趁此機會，在人間多多查探一番。
青雀發出一聲清脆的鳴叫，振翅而起，帶着這片帶着魔氣的碎片飛向九重天。
孟回清辦了一場漂亮的差事，在土地爺爺的極力美言下，城隍爺給他計了整整一百功德。
聽到這個消息可把孟回清高興壞了，先是帶着蔬果瓜菜，特意去了百裏外的城隍廟，給城隍爺上了香磕了頭，又在自家菜園裏挑了些極水靈的小白菜，還有別的妖精們送的好果子給土地爺爺送去。
土地吃着新鮮瓜果，笑得見牙不見眼，一個勁兒地誇孟回清聰明伶俐，直說下次再有好差事，一定還想着他。
“好累啊……比辦差還累。”
孟回清裹着尾巴，在自己軟乎乎的床上翻了兩圈，一臉地享受：“還是床舒服，真想一直躺着不起來了。”
“累還到處跑。”玄曜陪着孟回清這番來回折騰了幾日，現在見他這副懶散的模樣，沒忍住問了一個在他心中盤桓了許久的問題。
“我記得你說，你攢功德是為了考試？考什麽試？”
孟回清在床上翻了個身，趴在厚厚的軟墊上，雙手撐着下巴，兩只腳在身後一翹一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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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地仙考試呀，你不知道嗎？”
“地仙考試？”
玄曜還真不知道，他是天地孕育而生，生來就正位神君，并不太了解凡間地仙的晉升模式。
他問：“難道不是修為夠了之後，飛升即可嗎？”
孟回清睜大了眼睛，面露喜色，沖着玄曜招手：“來來，為師教教你。”
竟是又從這裏獲得了當師尊的樂趣。
玄曜沒說什麽，将椅子往床邊挪了挪。
孟回清給玄曜講解：
原來，神仙神仙，神和仙，天神和地仙也是大大的不同。九重天上的天神們高高在上，多是天生神力無匹，要麽生來就得證神位仙身，要麽就是人間極有天賦，靈力超絕的人、或是妖精，得天道眷顧，得道飛升。
而人間的地仙，雖然也算是正兒八經，有名有姓的仙，到底是不如九重天上的那些神君仙君。不過門檻低了許多，只要是心性好，修為充足，靈力充沛的人或妖，在攢夠功德之後，就可以參加考試。
考過之後，就能夠成為某一處的土地、山神，往後甚至能當上一地城隍也說不定。
孟回清就想考一個土地神來當當。
他眉飛色舞，說得頭頭是道，尤其是說到興頭上，眼睛亮晶晶的，臉頰也紅紅的，三條大尾巴在身後像是擺動的魚似的，一會兒高高翹起，一會兒又卷到背上。
他真的是極開心的。
玄曜靜靜地聽孟回清說完，才接着問：“你為什麽想當土地神？”
孟回清撐着下巴，嘴唇微翹：“嗯……”
玄曜等了一會兒，孟回清才說：“我想飛升成仙呀。我想去九重天上看看那些瓊樓玉宇，聽一聽神鈞仙樂，還有各種仙果仙酒，我都想嘗一嘗！而且，聽說九重天上有一株天地初開時就盛開的青蓮，千萬年來都不曾凋謝過，極美，我也想看看。”
“可是，我也不知道以我的修為，這輩子還有沒有這個機會。”說到這個，孟回清先前還飛揚的眉眼有一點點垂下來，“我知道我挺笨……不是，我修為不足，所以，與其等待千萬年，倒不如先考個地仙，好好護佑一方土地，說不定也會有上天述職的機會呢！”
玄曜竟不知道，這山野狐貍精還有這麽遠大的志向，而且……他也挺有自知之明的，以他的資質，這種迂回的方式，倒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于是，玄曜難得面露贊許之色，說：“你志向不錯。”
“那那個考試，你準備得如何？”
不說還好，一提這個，孟回清就洩了氣似的，整個人癱軟在床上，連尾巴也垂了下去。
“一千功德考一次，我都考了三十三次啦！還是考不過……”
玄曜：“……”
孟回清忽然又一骨碌地爬起來，沖着玄曜喊道：“可不是我笨，是因為……因為……”
聲音越來越低，“因為”了半天，孟回清也沒有說出個所以然來。可他又怕在玄曜面前失了“師尊”的威嚴，理不直氣也壯，挺起胸膛沖着玄曜頤指氣使一般。
“我餓了，去，給為師弄點吃的來。”
張牙舞爪的笨狐貍。玄曜在心裏暗暗說。
“你不許笑。”孟回清龇牙，尾巴上的毛都炸了起來。
玄曜有些茫然，摸摸自己的臉：“我沒笑。”
孟回清不依不饒：“你就笑了！我看見了！不許笑！”
玄曜無奈：“好好。你要吃什麽？白蘿蔔？還是兔妖送的栗子？”
“或者，你之前種的熊柿？我看見好像挂果了。”
“你別笑了！”孟回清從床上跳下來，伸手就要去扯玄曜翹起的唇角。
玄曜哪裏可能讓他得逞，腳下一退，就躲開了。
可孟回清撲過來的勢頭猛，玄曜這一退，他又收不住力，腳下不知怎麽被絆倒，整個身子就往地上撲去。
“啊……”
腰上一緊，孟回清并沒有真的摔到地上，而是被玄曜一展臂，撈進了懷中。
兩個人比上一次在溪邊貼得還近。
孟回清一擡頭，就看見玄曜棱角分明的臉，如昭昭烈日。他頓時心跳如鼓，好像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似的。
玄曜微微垂眸，就瞥見白皙臉頰上的一抹緋紅。
“你……”
就在這時，一團白影風一樣地沖進了洞府。
“小清哥——”
孟回清趕緊和玄曜分開，轉頭就接住了那團白影。
“哎喲，怎麽了這是？”孟回清趕緊伸手扶住。
“小清哥，我、我來求你幫幫忙……”白影一擡頭，一雙紅紅的眼睛裏滿是眼淚。
顧筱絨，是住在小桃山後山的一只白兔妖。
孟回清與他關系不錯，時常還會交換一些各自種的東西，他的籃子裏還有這小兔妖上次送來的栗子。
“怎麽了，筱絨？”
孟回清知道這兔妖性子和軟，膽子又小。自己與他原身算得上是天敵，也是相處了好幾十年之後，顧筱絨明确知道孟回清對他沒有惡意，才敢與他來往。
小兔妖兩只耳朵垂在眼前，兩只手抓着孟回清的衣襟，嘴唇癟了癟，剛想說話，身子忽然一輕。
竟是玄曜抓住了顧筱絨的衣帶，将他從孟回清懷裏扯了出去。
“好好說。”玄曜正色道。
顧筱絨被玄曜吓到，抽抽噎噎的，眼中淚光滾滾，看着又要哭了。
孟回清急忙将玄曜推開了兩步，擋住他的冷臉，轉頭安慰顧筱絨：“好了好了，你慢慢說。”
顧筱絨好不容易止住了啜泣，小聲道：“小清哥，嘯月不見了。”
嘯月，是前幾年偶然流浪到小桃山來的狼妖，長得高大威猛，一臉兇相，而且性子極為孤僻，除了一開始在土地那裏去報備，與小桃山的許多妖精都沒有什麽交集。
孟回清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一向怕嘯月怕得要死的顧筱絨，竟然跟他越走越近。
去年，他倆還搬到一起住了。
孟回清記得，當時他還為顧筱絨好一陣擔心，生怕這只膽小又柔弱的小兔妖，被那嘯月一口吞了。
誰知道顧筱絨一天天的，小日子過得倒是越來越滋潤了似的，就連送來的栗子、水蘿蔔什麽的，都更甜了。
孟回清不解：“不見了是什麽意思？或許只是有事去辦……”
“不會的！”顧筱絨忽然激動起來，“嘯月不會無故離開的，他若是去哪裏，做什麽事他一定會提前同我講的。”
“而且，他已經足足消失三天了。”
“他從來不會這樣的……”顧筱絨越說越害怕，身體都在微微發抖。
孟回清只好讓顧筱絨先坐下，又讓玄曜給他倒了一杯竹葉茶，暖暖的放在他手中。
“你好好想想，嘯月不見之前，有沒有發生什麽奇怪的事？”
溫熱的竹葉茶，飄出淡淡的清香，這讓驚懼的顧筱絨逐漸鎮定了下來。他喝了口茶，壓了壓驚，才跟孟回清娓娓道來。
原來，三天前，為了躲避即将到來的月圓之夜，顧筱絨早早就為嘯月在地穴裏準備了食物和水。
嘯月原身是蒼狼，每年七月的月圓之夜便會不受控制化為原形，并且會失去神志，爆發極為強烈的嗜血的沖動，非常痛苦，俗稱狂化。
為了顧筱絨的安全，嘯月在小桃山尋到那處地穴之後，每月便在那裏度過月圓之夜。
只需一夜過去，嘯月便會恢複人形，回到顧筱絨的身邊。
“但是，這一次，他沒有回來。”筱絨緊緊地攥着手中的杯子，指尖因為太過用力而泛白。
“我去地穴找過他，但是除了我準備的食物，什麽都沒有，而且，很多血……”
“我去找過土地爺爺，土地爺爺也沒什麽頭緒和線索，只說已經上報給城隍爺了。但是，我好擔心……我看到那一地的血我就害怕，嘯月一定是出了什麽事。我真沒用……小清哥……”
孟回清哪裏見得顧筱絨這樣傷心，而且他與顧筱絨也算是多年好友，彼此互相照應，這個忙怎麽都要幫。
孟回清輕輕地撫摸着顧筱絨的背，安撫着他，一邊擡眼沖着玄曜使了個眼色：“小魚，我們去看看。”
玄曜微微眯了眯眼，視線在顧筱絨背上，孟回清那只來回撫摸的手上沉了沉。
随後，玄曜點點頭：“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