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
第 19 章
孟回清把一枚沉甸甸的銀錠子捧在手裏的時候，他還有些茫然。
銀子，整整十兩！
天呀，他以前趕十次集也賣不了十兩銀子呀。
冤大頭！這一定就是傳說中有錢沒處花的冤大頭！筱絨說過啥來着？有錢不賺王八蛋！
“對對對，筱絨說得對。我是好狐貍，不是王八蛋。”
孟回清眼裏冒着光，趕緊把銀子揣進了衣兜裏，還用力按了按。
玄曜則沉默着将地上的草墊子直接卷起來，放回竹筐裏。又把剩下的蔬果們全部放回了竹筐。
随後，手一伸，将扁擔塞給到那個公子手裏。
玄曜：“歸你了。”
那個有錢公子嘴角抽了抽，握着折扇的手微微發抖。
“哎呀，哪能讓客人動手呢？我們包送哈，包送到家！”孟回清笑得眼睛都彎了起來，拿過扁擔就準備客人把東西送回家。
“等等。”玄曜又把扁擔接過來，阻止了他，“你不是還要去買烤雞。”
是要買沒錯，但是……
玄曜沖着街尾示意：“你再不去，人家賣完了。”
“那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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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回清看看客人，又想了想烤雞，最終仍是烤雞占了上風。
“小魚，你留下幫客人的忙哦。”
說着，孟回清像一陣風似的，追着空氣中烤雞的香味，快步走遠了，還背對着玄曜揮了揮手。
“等我買烤雞回來——”
集市上人多，幾息過後，就看不見孟回清的身影了。
“哎呀呀，真是好漂亮好有趣的……小狐貍呀。”
玄曜将手裏的扁擔用力往他懷裏一塞：“布泉，你怎麽出現在這裏？”
財神之子，小財神白水仙君，名為布泉。
布泉手忙腳亂地拿住了扁擔，這才展開折扇，悠哉地扇着風，揶揄道：“還不是因為你的青雀。”
“玄曜神君傷愈之後，一直待在人間不返回九重天不說，還突然管起了人間城隍的差事，不是很奇怪嗎？”
“特意讓青雀傳信，給一個小狐貍精安排差事，又送功德又送銀錢，不簡單呀。這種熱鬧，我不親自看看合适嗎？”
玄曜對布泉這個聽風就是雨，又愛湊熱鬧的性子已經習慣了，語氣嫌棄：“看夠了，可以消失了嗎？”
布泉“啧”了聲，扇出的風都“呼呼”的：“怎麽跟財神爺說話呢。”
玄曜：“嚴謹一些，你只是小財神。”
“哼！”布泉見四下沒什麽人注意到他們，湊近了些，小聲問，“我說，殿下，你跟那小狐貍精什麽關系啊？我可是親眼看見他捏你的臉……哎哎哎——疼、疼——”
玄曜兩根手指捏住布泉的手腕，沉聲道：“沒什麽關系，你別亂說。”
“知道了知道了，松手！”
玄曜松了手，布泉甩甩被他捏痛的手腕，不解道：“真是的，開個玩笑嘛，你們這些就知道打打殺殺的神仙，真是無趣。”
“沒關系你這麽上心做什麽？”
玄曜道：“我受傷，是他救了我。”
“哦~原來要報恩。”布泉擠擠眼，一手順勢搭在玄曜的肩膀上，湊近小聲問，“要我說，報恩就送點禮物得了，早點了結因果，別搞複雜了。萬一他知道了你的身份，說不定會有麻煩。你可是戰神殿下，人間這些還未得道的小妖精可不好打發。”
玄曜皺着眉把布泉的手推下去：“我知道。”
“行啦，錢也送到了，熱鬧也看過了，本君要走了。”
布泉又提醒道：“對了，差點忘了正事。武曲星君說魔族行跡詭異，怕有異動，讓你在人間多多留意，小心提防。”
“嗯。”
“你送回的那兩個奇怪的帶着魔氣的碎片，連太上真人也沒看出來到底是個什麽東西，還在研究。不過他千叮咛萬囑咐，讓你千萬小心。”
“這些東西，感覺是沖你來的。”
“知道了。”
“還有，聽琴仙子說她最近又得了極好的仙釀，等你回去要與你再痛飲三千盞。”布泉眼神揶揄，又開始不正經起來。
玄曜忍無可忍：“滾——”
“好好好，我走啦。”
布泉有些無措地看了眼扁擔和竹筐，又看看自己這一身環佩叮當的華麗衣裳，最後也只能屈尊降貴地用扁擔挑起竹筐，扛起來晃晃悠悠地離開了。
“唉，沒良心哦~”
布泉滑稽地扛着扁擔挑着竹筐，邁着看似平常卻又極其靈活的步法，在幾息之後就消失了，仿佛這個集市上從未出現過這樣一個人。
沒多久，孟回清耷拉着腦袋，邁着沉重的步子回來了。
玄曜見他兩手空空地回來，便問：“烤雞呢？”
孟回清含着怨氣似的瞪了玄曜一眼，随後嘴角一撇，眼裏瞬間彌漫上了水霧，哽咽道：“去晚了，真的賣完了。”
“額……你別哭啊。”
玄曜莫名有些慌，他擡頭看看天色，搜腸刮肚地想辦法安慰他：“那個，時辰尚早，我們的東西也賣完了，不如再去逛逛？”
孟回清想吃雞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他是妖，又在修行，小桃山上有許多顧慮，到人間地界放開來吃雞，他已經心心念念了許久。
今早，僅幾個沾了點葷腥的肉包子，就讓他高興得跟什麽似的。
現下烤雞沒買到，他就是一副要哭出來的模樣，若是就這麽回去了，怕是要心心念念好一陣子。
想了想，玄曜又建議道：“今天賺得多，我們去大食肆，好吃的雞，也不止烤雞一種，想吃多少吃多少，好不好？”
孟回清有點心動。
可是他莫名又有點不開心。方才，他在回來的路上，遠遠的就瞧見，那個客人跟玄曜挨得很近很近，手還搭在他的肩膀上。
玄曜沒有躲。
孟回清頓時就覺得胸腔的位置麻麻的，像有很多很多根細細的針，輕輕地刺在他的心上。
不疼，但難受。
孟回清咬着唇，沒有說話。
玄曜又說：“剛聽路過的人說，迎仙縣上最大的食肆如意居有一道招牌菜，叫爐焙雞。”
“先煮後炒，外酥內嫩，口味酸中帶甜，據說非常可口。”
孟回清：“去！”
是啊，今天賺了那麽多錢，管他的呢，那個客人就是一個錢多得沒處花的大笨蛋。
這樣想了想，孟回清心情好了些，臉上終于帶上了些笑意。
二人來到如意居，孟回清十分豪氣地點了三份招牌的爐焙雞，其他特色的菜也點了不少，待到菜上齊，竟是七七八八地擺滿了一整張桌子。
“哇，好香啊——”
孟回清眼睛亮晶晶的，其他的菜他意思意思地吃了一點，注意力就全放在了那三份爐焙雞上。
“太香了——又香又嫩，又酥又滑。”孟回清吃着雞，幾乎快要哭出來似的，“真的好久沒有吃雞了嗚嗚……”
還不忘記招呼玄曜：“小魚，你也吃呀。”
“別說是為師虧待了你。”
食肆裏迎來客往，小二不停地穿梭着上菜，玄曜見孟回清又是那副不拘小節似的豪放吃相，本想提醒他注意一下。
不過，又見孟回清吃得實在是香，提醒的話便又咽了下去。
算了，玄曜想：他想了這樣久，難得吃到喜歡的雞肉，也不是非要在此時提什麽禮儀。
甚至他自己也沒忍住，夾了一箸水晶蝦球。
孟回清一個人幾乎就吃光了兩份爐焙雞，正當他将筷箸伸向第三份時，玄曜竟也将筷箸伸向了同一份菜。
他們是面對面坐着，不知怎的，兩人的手背就輕輕地碰了一下。
孟回清手抖了抖，像是被燙到了似的，飛快地将手收了回來，連筷箸也沒拿穩，“砰砰”兩聲，掉在了地上。
“別碰我。”孟回清的腦子裏又一次響起了先前玄曜的話，而布泉與玄曜并肩站着，摟着肩膀的那個畫面，也再一次出現了。
孟回清什麽胃口也沒了，他抓起衣角，用力地在碰到玄曜的手背上擦了又擦。
玄曜蹙眉，擡手便想讓小二重新拿一副筷著：“小二……”
“不用了。”孟回清出聲打斷了玄曜，聲音有些悶，“算了，我不吃了。”
“為何？”
孟回清幹脆将面前的碗碟往前一推：“沒有為什麽，不想吃了就是不想吃了。”
說完，孟回清也不去看玄曜的神情，兀自叫來小二結了賬。
離開了如意居，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在迎仙縣的路上。
玄曜知道孟回清在生氣，但是不知道他究竟為何生氣。那些菜他分明吃得很高興，上一刻還在贊嘆雞肉的美味，下一刻就因為掉了筷箸，一口也不想吃了。
從玄曜認識孟回清的那一天到現在，他還從未見過孟回清這副神情。
他好像從來都不會生氣，也不會難過。即便是像上次遇見那個黑寡婦，一時之間有些低落，很快地便又恢複了。
而現在，這只笨狐貍，挺直着背，嘴唇抿得緊緊地，兩頰的肉也鼓動着，像一只生氣的松鼠。
若是現在孟回清的尾巴還顯露在外的話，應該連尾巴也煩躁地不停甩來甩去。
他究竟為什麽突然生氣了呢？
“啪塔”一聲，孟回清的腳尖踢開了一顆小石子，石子在地上骨碌碌地滾了兩圈，撞上了一層石板臺階。
孟回清擡頭一看，是一間木匠鋪。
一炷香後，孟回清一掃陰霾，笑意盈盈地走了出來。他的身後，玄曜黑着臉，扛着幾塊大小一致的長條木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