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
第 20 章
小小一間狐貍洞，同時放着桌椅和孟回清那張大大的石床。
現在，又要加上一張床。
孟回清在那間木匠鋪裏轉了一圈，又問了一下各種床榻的價格，最後選了個最便宜的——一塊床板。
他想的很清楚，把床板拼接好以後，直接放在四張木凳子上，再鋪上軟墊就行。
“這裏這裏，放這裏就可以了。”
孟回清坐在一旁一邊喝着茶，一邊指揮着玄曜把買回來的床板弄好，放在石床旁邊。
小小的一塊床板，光禿禿、可憐兮兮地擠在石床邊，那個尺寸，以玄曜的身形來說，怕是睡着會很勉強。
很快就弄好了，孟回清走過去，将自己床上的軟墊抽了一層扔到旁邊的床板上，想了想，又扔了一層。
“從今天開始，我們就分開睡。”
孟回清爬上自己的床，少了兩層軟墊的床變得有些硬，不是他喜歡的，但今天買床板本就是臨時起意，他也忘記還要再給玄曜買軟墊和枕頭。
玄曜看着眼前兩張有些滑稽的，擁擠的床，說：“其實不需要這樣。”
“哪樣？”孟回清翻身坐起來，擡頭瞪着玄曜，“先前你我同睡本就是權宜之計，說好了賺了錢，就給你買一張新床。”
“而且，你不是不想我碰你嗎？如此最好，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再碰到你了。”
“無論如何”四個字，孟回清咬得格外重些。
玄曜終于聽出了些許端倪，他試探問道：“你是因為這個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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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回清炸了毛：“誰生氣了？！我可沒有。”
玄曜便确定了，他真的是因為這個生氣。
可惜，即便是确定了孟回清生氣的緣由，玄曜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今日在迎仙鎮時，他脫口而出“別碰我”，僅僅是因為，當時孟回清那個笑容。
他們的身體挨得那樣近，孟回清甚至還十分無禮地捏了自己的臉。
玄曜又一次感到了心悸，沒想到一點點的觸碰，一個綻放在眼前的笑容，竟讓他的身體脫離了控制，竟自動回憶起了許多。
一滴沿着手臂滑入袖口的西瓜汁，一小截紅豔豔的舌頭，一張兩個人睡覺不太寬敞的石床，一條睡着後就不安分亂動亂蹭的腿……
還有許多，竟都被身體一一自動記憶下來，在那張臉靠近的時候，在那雙手又一次肆無忌憚地觸碰上來時，驟然爆發了。
玄曜在當下下意識地反應，只有離孟回清遠一點。
這只狐貍精的媚術必然已經修煉到了極為高明的程度，才能讓自己幾次三番受到影響，而更奇怪的是，孟回清本人似乎并沒有察覺到。
也許，狐貍精的媚術只是一種不經意散發出來的天賦，連他自己也沒有發覺，所以才總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無意識地影響到自己。
玄曜越想，越覺得自己是對的。
既然如此，那孟回清此時主動提出分床睡，也不失為一個好機會，以免在不經意間，自己又被媚術影響。
孟回清見玄曜悶聲不語，心裏那股邪火越來越旺，他重重地“哼”了一聲，倒在床上，背對着玄曜，長長的尾巴将自己整個兒卷起來。
悶悶的聲音從絨毛中投出來：“睡覺！明日一早便出發去松雲谷，別忘記城隍爺派的差事！”
說完，尾巴尖一甩，“撲哧”一聲，将洞內的燭火也一起熄滅。
黑暗中，玄曜站在石床邊，看着床上那一團毛絨絨。
他的視力不受黑暗影響，仍是清楚地看見，床上那蜷成一團的毛團，随着孟回清的呼吸，絨毛有節奏地起伏着。
節奏有些快，他仍在生氣。
玄曜不知該如何安撫孟回清，想了半天，決定把白天沒說完的話說完。于是他輕聲說：“我其實不是嫌棄你。”
孟回清沒理他，但玄曜分明注意到，毛團起伏的節奏停了一瞬。
“我只是，不太習慣。”
“你睡吧。”
玄曜來到自己親自扛回來，又親自拼接好的簡陋木床，合衣躺了上去。沒有注意到，他說完那句話之後，毛團起伏的動作更加劇烈了。
這一晚，孟回清翻來覆去，睡得很不舒服。
五層軟墊是他反複試過多次，最終确定的，他最喜歡的最舒适的柔軟度。
果然，分了兩層給玄曜，只剩三層，感覺就不對了。
而且，今晚的床怎麽這麽大，這麽寬，他翻來翻去，連個搭腳、搭手的地方都沒有，真是又奇怪、又別扭。
折騰到半夜也沒有睡着，氣得孟回清頭疼，咬着尾巴尖狠狠地低聲罵：“臭小魚，臭小魚！逆徒！”
氣鼓鼓地又翻了個身，孟回清忽然聽見，隔壁的床板也發出了很輕很輕的一聲“吱呀”。
嗯？錯覺嗎？怎麽隔壁的床板好像也在動呢？
孟回清豎起耳朵還想仔細聽聽，但什麽也沒有聽見了。
奇怪……不過，想想應該是錯覺吧。孟回清想：小魚睡覺就像一把冷冰冰的劍，別說動一動翻個身了，他連手放的位置都不會變一下。
仔細回憶一下，那床板委實短了些，自己當時買的是木匠鋪裏最便宜的床板，小小的幾塊，即便是拼起來，以玄曜的身高來說，尺寸估計還是不太合适的。
一想到玄曜的兩只腳可能懸在床外，孟回清就忍不住想笑，頭也好像沒有那麽痛了。
黑暗中，孟回清又翻了個身，抱着自己的大尾巴，小聲嘟囔：“難受死你，臭小魚……”
第二天，孟回清頂着兩只腫腫的眼睛起了床，要不是玄曜叫了他好幾次，他沒準能睡到日上三竿。
松雲谷，是距離小桃山很遠的一個幽靜深谷，人跡罕至，藏着一些稀有的靈獸和靈草，孟回清和玄曜兩人禦風而行，也得兩日左右才能到達。
孟回清本來就沒睡好，運起靈力飛行有些耗神，飛了大半日，腳下便有些虛浮。
“小魚，你要是累了，咱們可以暫且休息一下……”
“不累。”
“啊……不累啊……”
孟回清見身側的玄曜，雙手背在身後，氣定神閑，面色從容，看上去竟比他輕松多了。
想休息的話頓時卡在喉頭，說不出口。
“怎麽可以輸給徒弟呀！”孟回清咬咬牙，足下又加了些力。
孟回清寬大的袍袖被風吹得鼓起來，也吹起他如墨的長發，發絲缭繞在玄曜眼前，順着長發，他這才看見，孟回清額角那層薄汗。
想想他方才問自己累不累的話，頓時明了。
“此間風景不錯。”玄曜放慢了速度，随意指了指下方綿延的林海，“不妨欣賞片刻。”
“對對，确實不錯呢。”
孟回清跟着玄曜放緩了速度，總算緩和了些，悄咪咪地小聲嘀咕：“終于能喘口氣了……”
他們下方是一片茂盛蔥綠的密林，雖然長勢不錯，也只是普通的密林罷了。
孟回清看了會兒，沒看出什麽特別的，便跟玄曜閑聊：“說起來，咱們的城隍爺是升官了嗎？這管轄範圍也變大了不少呀，松雲谷的事也歸他管啦。”
“額……”玄曜頓了下，道：“應該是吧。”
“這樣也好，升官總是件好事，不然這麽好的差事怎麽輪得到我呢~”
這次城隍爺派來的差事其實非常簡單，據說是某位皇室血脈中了妖毒，命不久矣，急需解毒，而孟回清和玄曜就是要找到這種能解妖毒的靈藥，名叫霜狐之淚。
傳說中，霜狐之淚形若蘭花，通體雪白，花蕊幽藍，生長陰暗不見天日的幽谷之中。若遇見靈狐眼淚，花朵将變得透明如水晶，故名霜狐之淚。
在此時摘下，能解妖毒。
“那靈藥可嬌氣，沒有靈狐之淚就将它摘下，它立時就會枯萎消散。”孟回清搖搖尾巴，有些得意，“所以，這個差事簡直對我來說簡直太容易了，等找到它，我便哭一哭，就能采啦。”
這些，玄曜自然是知道的，所以這件差事對于孟回清來說，确實是非常簡單，且十分合理。
“确定在松雲谷能找到？”
孟回清想了想，說：“霜狐之淚生長在暗無天日的幽谷之中，并且一定是靈力豐沛之地，小桃山附近最近的，最符合這個條件的，就是松雲谷。”
為了照顧孟回清，玄曜刻意放慢了些速度，終于在兩日後，趕到了松雲谷。
孟回清運氣真的很不錯，不過夜裏，循着月光，在谷中尋找了兩三個時辰，便在峭壁的岩縫中，找到了霜狐之淚。
清冷的月光下，霜狐之淚純白的花朵仿佛鍍了一層冷藍的光，孤獨地，在高高的峭壁上幽幽綻放。
孟回清眼睛亮亮的，不管不顧，直接就飛身而上：“小魚，看為師給你表演一個……”
“等等……”玄曜趕緊出聲阻止，已然是晚了。
孟回清已經靠近了霜狐之淚，還未等他醞釀出眼淚，花朵的根部驟然竄出一條渾身漆黑的多足蜈蚣，猶如閃電一般，直接一口咬在了他的手指上。
“啊——”
孟回清的手指頓時從傷口處流出濃墨一般的黑血，從手指開始，黑色迅速開始沿着手臂不斷蔓延。
他頭疼欲裂，神魂震蕩，立即支撐不住，從半空中猛地向後栽倒，當場就要現出原形來。
“孟回清！”
一切發生不過彈指之間，玄曜飛身而上，只堪堪将那墜落的人接在懷中。
那條蜈蚣已經飛快地游走，眨眼間便沒入了岩縫之中，消失了。純白的霜狐之淚依舊盈盈站立，連風都不曾吹動它半分。
“疼……”孟回清嘴唇煞白，在玄曜懷中止不住地顫抖。
“別怕。”
玄曜神情冷峻，右手凝聚靈力，飛快地在他眉間一點，這才穩住了孟回清的神魂，不至于當場顯形。
随後，他抓起孟回清的右手。中指指尖那個細小的傷口，還有黑色的血在不斷的滲出，整條手臂都已經變成了黑色。
玄曜再次施法，蔓延的黑色血霧終于在靠近孟回清心髒的位置停了下來。
孟回清軟軟地靠在玄曜懷中，一雙眼睛失了焦距，茫然地看着玄曜：“我、我怎麽了？”
“是護寶的地冥千足蚣。”
“越是稀有的天材地寶，身邊必有護寶的神獸，大多有毒。你太冒進了。”
“哦……”孟回清有氣無力地應了聲，又努力解釋道，“對不起，我得意忘形了……”
玄曜将懷中發抖的身體抱緊了些，心中懊惱：明明我就在你身邊，居然會讓你受傷。
“小魚……疼……”孟回清閉着眼，眉頭緊皺着，雙手也下意識地緊緊抓着玄曜的衣襟，小小的聲音顫抖着，從口中溢出。
玄曜當即将孟回清打橫抱起，剛要轉身，猛然感覺到什麽，腳尖一點，飛速地退開。
眨眼間，玄曜剛剛站立的地方驟然炸開一道青白色的冷焰。
不遠處，一個白色的人影正沖着他飛來。
“何方妖孽，放開我阿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