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章
第 21 章
孟回清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裏，他顯出了自己赤狐的原形，孤零零一個狐，蜷在白茫茫一片的浩渺煙雲之中。
他的腳下是一座小小的空無一物的小島，島上除了他自己什麽也沒有。孟回清注意到自己的皮毛，失去了平日裏的光澤，看起來有些淩亂。他的右前爪很疼，心髒也刺刺的，他只能本能地，伸出舌頭去舔舐疼痛的指尖。
整個狐，蜷縮着，在小島上瑟瑟發着抖。
雲海中，驀地出現一條金色的巨龍。龐大的龍身在雲海中若隐若現，閃爍着璀璨的金色光芒。
巨龍繞着赤狐繞了兩圈，然後将龍首從雲海中探出，蜷曲的龍須輕輕地碰了碰狐貍尖尖的毛絨耳朵。
孟回清又輕輕顫了顫，小小的狐貍還不如巨龍的一只眼睛大。
孟回清睜開眼，從那雙比車輪還大的眼睛裏看見了自己蜷縮的發着抖的影子，奇怪的是，他并不覺得害怕，反而感到了安心。
“你是龍神嗎？”孟回清細聲細氣地問。
巨龍擺了擺尾，卷起濃濃的雲霧。他沒有回答，盯着眼前小小的紅色的一個毛團。
随後，巨龍眨了眨眼，低下頭對着毛團張口吐出一股龍息。
伴随着龍息，巨龍發出了一聲，仿佛從遠古時代傳來的一聲嘆息。
承蒙龍息，孟回清心髒處那細細麻麻的刺疼消失了，原本幹枯的皮毛重新泛起了紅亮油潤的光澤，蓬松了起來。指尖的疼痛減輕了許多，他的精神也好了起來，
“龍神，是你幫了我？”
巨龍仍是沒有回答，只是又湊近了些，鼻尖輕輕地、小心翼翼地蹭了蹭紅色毛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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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回清伸出沒有受傷的左前爪，在巨龍的臉上拍了拍，跟撓癢癢似的。
“謝謝你。”
空氣中，有一股清甜的花香蔓延開，狐貍無意識地湊近龍首，像所有的靈獸表達感謝和親昵一樣，湊在巨龍的鼻尖處，伸出舌頭輕輕地舔了舔。
“嗯？”
巨龍雙眼變成細細的豎瞳，喉嚨中發出一陣古怪的聲音。他又看了一眼孟回清，慢慢消失了。
孟回清醒來時，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山洞裏，旁邊燃着一個火堆，傳來陣陣暖意。
“小魚……”
“阿弟，你醒了？！”
久違的熟悉的聲音，帶着濃濃的關懷和驚喜。
孟回清還沒什麽力氣，只能轉了轉眼珠，就看見了一張清冷孤絕的俊顏，那是他的七哥，楚行舟。
“七哥，你怎麽在這裏？”
楚行舟先是長長的舒了口氣，随後神情又變得有些僵硬，随後只淡淡道：“碰巧而已。”
“哦……”孟回清腦子還有些暈，并沒有注意到楚行舟細微的表情變化，他緩緩地又轉了轉脖頸，看了一圈，又問，“七哥，小魚呢？”
“小魚？”楚行舟愣了下，随即明白他說的是玄曜。
“他去給你找藥了。”提到玄曜，楚行舟的臉色不太好。
原來，那天夜裏，楚行舟來到松雲谷，月色朦胧，遠遠地他就看見一個紅衣人從半空中墜落，落在了下面那個身穿玄衣的人懷裏。
待他靠近了些，才發現那個紅衣人分明就是他的阿弟孟回清。也不知道那個玄衣人對孟回清做了什麽，他只看見孟回清臉色蒼白，渾身顫抖，口中不斷呼痛。
于是，情急之下，楚行舟直接對玄曜出手。
剛一動手，楚行舟就發現，自己已經六條尾巴，近千年的修為，竟完全不是玄曜的對手。
若不是玄曜最開始聽見了他叫孟回清那聲“阿弟”，只淺用了三分力，楚行舟怕是根本沒法在他手下全身而退。
最後，還是玄曜制住了他：“先救他。”
于是，他們就近在松雲谷內找了個山洞，将孟回清安置下來。楚行舟守着孟回清，玄曜則離開，去尋找能解地冥千足蚣劇毒的解藥。
楚行舟不放心：“我怎麽确定你不是逃跑？”
玄曜只淡淡道：“我若有心害他，方才便不會對你手下留情。”
“阿弟，他究竟是什麽人？你怎麽惹上他的？”楚行舟在這山洞裏收了孟回清一天一夜，怎麽想，都覺得玄曜不簡單。
孟回清迷迷糊糊地，說：“小魚，是我撿來的徒弟。”
“你？撿來的，徒弟？”語氣裏滿是難以置信的驚訝。
不怪楚行舟不信，自家阿弟什麽本事，他心裏清楚，而從他與玄曜交手來看，玄曜根本不像是需要拜師的人。
“我為什麽不能收徒弟啦？”孟回清即便是暈乎着，也聽出來楚行舟的語氣。他有些不高興，覺得楚行舟看不起他。
重點是這個嗎？楚行舟有些無奈，頓了頓，只好說：“七哥不是那個意思。”
“嗯……”孟回清慢慢地将自己是如何把玄曜撿回去，又是如何收的徒弟，這次來松雲谷是為了什麽，一五一十地都跟楚行舟講了。
末了，又像獻寶似的，向楚行舟炫耀，“我們小魚可乖了，又聰明，又能幹。我教的種植之術，他一遍就學會了！”
看着自家阿弟如此虛弱，還傻乎乎地為玄曜說好話的模樣，楚行舟心中的不安更加強烈。
“阿弟，你這個徒弟着實不簡單，你聽七哥的話，一定要……”
話音未落，洞中燃燒的火焰“倏”地被風卷動，一道玄色的身影悄然出現。
楚行舟立即止住了話頭，警惕地看着他，逆着光，一步一步地走來。
玄曜離開了一天一夜，回了一趟九重天，找到藥神要了一顆玄天紫雪丹。
按常理來說，護寶神獸的毒，通常便由它所護之寶可解，但那守護着霜狐之淚的地冥千足蚣又有所不同，它的毒蘊含地冥幽靈之力，所以他才在急忙回轉九重天，去要了玄天紫雪丹。
還被藥神趁機要走了自己殿內的一盞琉璃法華燈。
在離開之前，玄曜還分神進入孟回清的識海，以自身龍息為他壓制毒素。
玄曜像是沒有聽見楚行舟的話，他神情淡漠，快步來到孟回清身邊，俯身将他扶起，讓他倚靠在自己懷中。
孟回清見到他，蒼白的臉上露出與平日裏一樣的傻氣笑容：“小魚，你回來啦。”
“嗯。”玄曜動作輕柔，像是捧着一件易碎品似的，捧起孟回清的頭，将泛着紫色聖光的玄天紫雪丹塞進他口中，“吃了。”
楚行舟本想阻止，但孟回清已經乖乖地咽下了藥丸。
“有點苦。”孟回清咂咂嘴，皺了皺眉。
“忍着。”玄曜沒好氣地将他放下，又忍不住教訓，“遇到天材地寶竟敢不勘察四周就冒進取藥，被咬也是活該。”
“哎呀呀你還要說多少次……”孟回清擡起手臂捂住兩只耳朵，又閉上眼睛，躲避玄曜嚴厲又帶着譴責的視線，嘴裏不住念到，“好了好了，為師錯了。”
楚行舟在一旁，詫異地看着他們倆這詭異的“師徒”相處狀态，又瞧着自家阿弟那副沒出息的模樣，忍不住“啧”了一聲，嫌棄道：“笨蛋。”
這聲“笨蛋”并沒有刻意壓抑聲量，在這空曠的山洞裏格外清晰。
玄曜挑了挑眉，沒說什麽，孟回清卻是不幹了。他在徒弟面前顯擺失敗，還受傷中毒，要徒弟救治，面對玄曜自然是有些心虛的。可是面對自家七哥，可就半分心虛也沒有了。
孟回清翻了個身，撐着還有些虛弱的身體爬起來，氣呼呼、惡狠狠地沖着楚行舟撲過去：“七哥——”
吓得楚行舟急忙伸手接住他：“你發瘋呢？！”
孟回清挂在楚行舟的脖子上，本想像小時候一樣，兇兇地咬他一口，但嘴一張，莫名又覺得心裏一酸。
埋頭在楚行舟脖頸裏蹭了蹭，孟回清期期艾艾地掉了兩滴眼淚：“別罵了……”
楚行舟心一下子就軟了，伸出手去，在孟回清脊背上無聲地撫摸着。
被孟回清抱着蹭了好一會兒，楚行舟才不耐地把他從自己身上薅下去：“抱一會兒行了，沒完了是吧。”
話雖這麽說，眉目之間那一絲柔軟卻是做不了假。
孟回清“嘻嘻”笑了下，乖乖躺好。
“七哥，你究竟為何在這裏呀？”
孟回清也不是真的蠢貨，松雲谷這個地方，既不在往來大道上，也不是什麽風景勝地，哪那麽碰巧。
楚行舟抿着唇，半天沒有出聲。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緩道：“我……惹了些麻煩，那仇家太厲害，我是想暫且來這裏躲一躲。”
“松雲谷地處偏遠，草木繁盛，又有瘴氣彌漫，适合隐藏行跡。”
“若不是遇見你，我也不會主動暴露。”
“我還以為……”楚行舟頓了頓，一雙眼睛冷清清地又在玄曜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才緩緩道，“你被什麽厲害的妖物打傷了。”
“沒想到是我多慮了。”
“你當然多慮了，小魚可乖了。”孟回清急急地為玄曜辯解，“他很聽我話的。對吧，小魚？”
玄曜配合地點頭：“嗯。”
孟回清笑笑，又好奇道：“不過，什麽麻煩如此厲害，以你的修為也只能逃跑？要不……要不你回去找娘親幫忙吧。”
他們兄弟的娘親，乃是修為高深的九尾赤狐，名為丹水砂。
“娘親？”楚行舟輕哼了一聲，道，“她最近忙着追求一個花蝴蝶，不知道跑哪裏去了，沒空理我們。”
“什麽？”孟回清很憤怒，拍了下身下的草墊，“她怎麽這樣？說好的我爹是她見一個愛一個裏面最愛的那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