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章
第 40 章
一共三塊糕點，一個桃子。
孟回清對自己的供奉一向都很珍惜，他虔誠地吃掉了半個桃子和一塊糕點，将剩下的糕點和桃子，掰成小塊，一點一點地喂給小金龍。
小金龍看上去并不是很喜歡吃幹巴巴的糕點，非要吃的話，甜甜的桃子口感更好些。
但孟回清很認真地喂它，它猶豫了一下，便乖乖地張開嘴巴，一口一口地吃掉了整整兩塊糕點和半個桃子。
“嗝……”
對只有兩根手指粗的小金龍來說，這些東西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身為小桃山的小山神，孟回清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巡視自己的管轄地。
樹木們是不是都在沉默地且順利地生長着，果子們是不是都順應着時令成熟，山裏的小動物們有沒有乖乖長大……等等，都是需要認真巡視的事情。
當然，更重要的是，他也需要密切關注着妖精們：是否成精化形，是否好生修煉，有沒有偷偷害人……
土地爺爺一個人管不過來，他必須為他分擔這些，很辛苦，但是也很快樂。
等把小桃山巡視了一圈，孟回清還要去梳理信徒們的祈願，人家誠心誠意地虔誠供奉，他既然收了，就要酌情為他們實現願望。
當然，只能在他能力範圍內，實現一些并不太過分的願望，例如：地裏的莊稼不被蟲害啦，園子裏的果子長得更好啦……
至于想娶個天仙似的有錢媳婦兒，還要媳婦兒給他生十個大胖小子，這種事情孟回清就幫不上忙了，甚至很想送他一面鏡子照一照。
等忙完這一連串的事情，孟回清回到狐貍洞的時候，天都黑了。
“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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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回清回去連水都沒喝，直接蹬掉鞋子趴到了床上，五條大尾巴懶洋洋地在身後掃來掃去。
五層軟墊，還是自己的床最舒服啊。
小金龍從孟回清手腕上爬下來，見他眼睛已經半眯了起來，便湊近了，用腦袋碰了碰他的鼻尖，不讓他睡。
“癢……”孟回清笑着翻了個身，把小金龍撥開，“不玩了，睡吧睡吧，我困了……”
小金龍不依不饒，繞了一圈，又繞到孟回清的面前，“嗚嗚”叫了兩聲，還用爪子去扒拉他。
孟回清被他弄得沒法睡，只好坐起來，揉了揉眼睛：“幹嘛呀……”
小金龍順着孟回清的手臂纏了上去。他的衣袖順勢滑下，露出一截小手臂來。
小金龍沖着孟回清的手肘“嗚嗚”兩聲，示意他看。
“到底怎麽了嘛……”孟回清擡起手低頭一看，原來不知道什麽時候，手肘處竟被劃出了一道長長細細的傷口，還在往外滲血，他自己都沒有發現。
“哦，可能是在哪根樹杈子上劃到了，沒什麽啦。”
孟回清毫不在意地舔了舔自己的傷口，又使了個簡單的療愈術。只是很小很小的傷，很快就愈合了。
“看~”孟回清很得意地晃了晃手臂，笑着說，“只是一個小小小傷口，連道疤都不會留下的。”
“我身上別的傷比這個嚴重多了，這算什麽呀。”
小金龍聽了，一點也沒有放下心來的樣子，還更着急了。他在孟回清的背上、脖頸上、胸前爬來爬去，小爪子四處扒拉。
“好啦好啦……”孟回清無奈地把它從自己身上提溜下去，放在枕頭上，“別亂扒拉了，給你看行了吧。”
說完，孟回清就脫了衣裳，露出光裸的上半身來。
他皮膚嫩，又白，冷不丁脫了衣裳，像一塊玉似的，光潔細膩。長長的黑發披散下來，洞內還亮着燭火，暖黃的燭光柔柔地映着他，更添了幾分朦胧的豔色。
只是這麽漂亮的身體，卻有大大小小好幾道傷疤，尤其是那兩道幾乎橫貫了整個腹部的猙獰傷痕，給這塊暖玉添了瑕。
小金龍呆呆地看着，半天都沒了動靜。
“都是辦差的時候留下的。”孟回清指着身上傷痕對它說，“這是去抓一只殺人飲血的黃鼠狼精留下的；這是幫鬼差抓一個厲鬼留下的；這是去救一個被蛇精騙身騙心的女子……總之都是我的功績呢！”
說完，孟回清又搖了搖自己的大尾巴：“喏，我只花了三百年，就從三條尾巴修到了五條，還考上了地仙，全靠這些功德和修為，厲害吧？”
小金龍不知道怎麽回事，全沒了平時那股子鬧騰勁兒，傻傻地看着孟回清。
孟回清忽然嘆了口氣，說：“其實這些疤痕也不是不能消除，只是當時我想，等見到小魚，我一定要給他看看，我真的很厲害，給他當師尊也是當得起的……”
“算啦，現在想想挺傻的。”
小金龍貼到了孟回清的腹部，在那兩道最深的傷疤處小心碰了碰。
溫熱的氣息落在腹部柔軟的皮膚上，孟回清呼吸一滞，一股熱意莫名從小腹處升起。
臉頰有些燙。孟回清覺得有些怪，他撥開小金龍：“好啦別碰了，癢癢的。”
可小金龍不聽他的，小爪子“噠噠噠”，又湊了過來，貼在了孟回清的小腹處。
孟回清像是被刺激了，他手忙腳亂地抓起小金龍将他放到了枕頭上，然後又趕緊施了療愈術。
“不要在意這些了，難看死了，還是消掉吧。”
“嗚嗚……”
小金龍來不及阻止，就看見孟回清那一身七七八八的傷疤都消失了，皮膚恢複了光潔。
除了腹部那兩道最嚴重的，還留下了淡淡的印記。
孟回清熄滅燭火，穿上裏衣躺下，又有些擔心地摸了摸明顯有些僵硬地小金龍的頭：“怎麽了？是那些傷疤太難看所以吓着了嗎？”
“別怕，都過去了。”
小金龍的尾巴動了動，終于回過神來，低低地叫了一聲，爬到孟回清的頸窩，蹭了蹭他的脖頸。
孟回清的心像是被它的小爪子撓了一下，癢癢的、麻麻的。
他其實是怕疼的，也不喜歡在自己漂亮的身體上留疤。所以在遇到小魚之前，他的修行其實是不太勤快的，不然也不會好幾百年了，才慢只有三條尾巴。
但後來小魚出現了，又離開了……現在也不覺得疼了，也不覺得那些傷疤難看了。
要不是小金龍發現他受傷，非要看看傷口，他都快忘了。
現在想起來，當時那些疼，那些流過的眼淚好像都過去很久很久了。
孟回清笑笑，拍拍小金龍：“乖，睡吧。”
只是他閉上眼睛，腦海裏就出現了玄曜的樣子。他殺了玄，告訴他那是污穢。
黑暗中，孟回清忍不住睜開眼，看着已經睡着了的小金龍，喃喃道：“你究竟是不是小魚呢……”
這一覺并沒有睡多久，孟回清從九重天回來的消息很快就在小桃山傳開了。
一只鳥告訴另一只鳥，一只山雞告訴另一只刺猬，于是天蒙蒙亮的時候，顧筱絨便過來狐貍洞找他，迫切地想要知道孟回清在九重天發生的事。
顧筱絨紅紅的眼睛裏滿是好奇：“我聽土地爺爺說，竈王菩薩沒跟你一起回來，還說你在天上惹了麻煩，到底怎麽回事？你沒有見到玄曜嗎？”
“見到了。”孟回清一邊煮茶，一邊把自己和玄曜之間發生的事一一告訴了顧筱絨。
顧筱絨豎着耳朵認真聽完，很是唏噓：“會不會真的是你誤會了呀，他不是解釋了，他跟那個仙女不是那種關系嘛。”
“小清哥，你這麽努力地去九重天，不就是想重新見他一面，把沒說出口的話都說給他聽嗎？”
“你真的因為這些事情生他的氣嗎？”
孟回清煮好了茶，倒了兩杯，端起一杯遞給顧筱絨：“先喝茶。”
顧筱絨伸手去接，卻被孟回清手腕上的小金龍吓了一大跳，下意識地縮回了手。
盛滿了茶水的竹節杯猝不及防跌落，滾燙的茶水眼看就要潑到孟回清和顧筱絨的手上。
小金龍忽然一甩尾巴，将倒翻的茶杯甩開。
杯子咕嚕嚕地在地上轉了兩圈，茶水撒了一地。
顧筱絨：“哇，小清哥你這個長蟲還挺厲害的。”
長蟲？小金龍揚起身子，沖着顧筱絨龇了龇牙。
孟回清趕緊把小金龍撈起來仔細查看了一番，确定它沒有被茶水燙到才放心，對顧筱絨說：“別叫它長蟲，它不喜歡。”
顧筱絨：“那叫什麽？它有名字嗎？”
“叫……”
孟回清本想說“小魚”，但想了想又覺得不好，于是說：“叫小金吧。”
“咦——”顧筱絨有些嫌棄，“土土的，不是小魚，就是小金，你真是不會取名字。”
“怎麽會？我取的很好呀！小魚哪裏土了？”孟回清不服，問小金龍，“喜歡小金這個名字嗎？”
顧筱絨也一臉看熱鬧的表情看着小金龍。
小金龍小小的、兇兇的龍臉上并沒有什麽表情，但莫名的感覺它很猶豫，好一會兒，它才很勉強地動了動尾巴。
孟回清：“看吧，它很喜歡！”
“行……吧。”顧筱絨忍着笑，不在這件事上繼續糾結。
“小清哥，你還沒說呢，你是不是真的因為那些事情生小魚的氣呀？”
小金龍也豎起了耳朵。
孟回清撐着下巴，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思索了好一會兒，才說：“也不全是吧……”
“我就是想知道，明明是他先親我的。”
“憑什麽說是污穢啊……”
小金龍的爪子猛地用力，在桌上留下了一個淺淺的抓痕。
孟回清和顧筱絨許久沒見，這一聊就聊到了深夜。尤其是顧筱絨還從桃花妖那裏弄來了一壺桃花釀，一狐一兔你一杯我一杯。
一壺桃花釀見了底，兩個人也醉得不省人事。
桃花釀是桃花妖的絕技，又稱千日醉。喝了雖不至于沉醉千日，但睡個三五日不成問題。
小金龍看着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兩只，無奈地現出了人形。
只是他剛把孟回清抱起來，嘯月就來了。
嘯月是來接顧筱絨的，見到玄曜的時候還很驚訝。
“神君，您這是……”
玄曜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他将孟回清放到床上，又蓋上了被子，才說：“這些年，勞煩你們照顧他了。”
嘯月頓時明白了，說：“您言重了。大家是朋友又是鄰居，算不上照顧。”
“他努力修煉和考試卻是十分辛苦，若是……”嘯月拿不準玄曜的心思，斟酌了一下說，“神君也請問問自己的心。”
這話對嘯月來說有些僭越，他說完也有些懊惱。
但玄曜并沒有生氣，反倒是說：“我知道，多謝。”
嘯月于是不再說什麽，将昏睡的顧筱絨打橫抱起，點了點頭走了。
玄曜安頓好孟回清，這才有空好好地打量起狐貍洞來。他離開也不算太久，這裏也有了一些小小的變化。
狐貍洞擴大了不少，比起原來寬敞了許多。
牆上有一幅漂亮的挂畫，是一只小紅狐貍在逗着池裏的小金魚。
原本床上只有一個枕頭，現在變成了并排放着的兩個。
那張他曾經親自背回來的床板不見了。
一切的一切，就好像孟回清一直在這裏等他。
玄曜的心變得很軟，他再一次因為自己曾經那句“污穢”感到後悔，即便他已經在閉關的三百日裏後悔過無數次。
他其實可以跟孟回清好好解釋，而不是用一句“污穢”刺傷他的心。
只是當時他嫉妒。
床上的孟回清不安分地翻了個身，尾巴也把自己纏了起來，發出模糊的聲音：“小魚……”
玄曜小心地幫他把尾巴放好，又俯下身在他唇上落下一個輕柔的吻。
這個吻還帶着桃花釀的香氣。
玄曜：“睡吧，等你睡醒了，我再跟你說。”
孟回清估計是又夢到了什麽，嘴巴動了動，露出一個甜甜的笑。
正在這時，一只青雀倏然從洞外飛進來，準确地落在了玄曜的掌心。
青雀張嘴，發出武曲星君的聲音：“魔族來犯，速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