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章
第 41 章
魔族來犯，玄曜必須回去。
他在床邊坐下，從懷中摸出來一對漂亮的溫潤的玉珏。這是孟回清送給他的，一枚是他“拜入師門”當日的見面禮，一枚則是孟回清去雷夏澤尋星靈珠之前，留給他的。
這是孟回清身上僅有的最好的寶物，他全部送給了他的小魚。
玄曜将其中一枚重新戴回孟回清的耳朵上，另一枚，他戴在了自己的左耳上。
溫柔的吻落在孟回清的額頭上：“等我回來，這次很快，我保證。”
玄曜說到做到，這一次處理魔族的事情真的很快。他只是急匆匆地返回九重天，還沒到天門處，甚至沒等跟武曲星君見面，在天外天看到魔族大軍的時候，直接就釋放了強大的威壓。
神君之怒，震懾千裏。比之先前與魔尊之戰，更加恐怖。不過須臾之間，魔族大軍在玄曜的威壓之下竟是跪倒了大半。
正當玄曜拿出昊天戰戟準備動手鏟除時，武曲星君趕忙出來阻止：“神君，等等……他們是來和談——”
“和談？”
玄曜握戟的手頓了頓，但他不信：“帶大軍來和談？”
說罷，便要再次動手。
武曲星君喘着氣拉住他：“真的真的，魔族少君蒼梧正在九重天內，與青華天尊商談。我也是剛知道，不然就不叫你回來了。”
玄曜：“那我走了。”
“诶诶诶，別走啊神君……”武曲星君一頭的汗，拉着玄曜的袖子，“來都來了，去看看呗。你不想知道魔族少君為何來和談嗎？”
玄曜：“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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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曲星君拉着他不放：“哎呀哎呀，你想。走走走——這可是大事兒，以後說不定都不用跟魔族打仗了。”
玄曜無奈，收了威壓，與武曲星君一起快速趕去青華天尊的玉游宮。
身後的魔族大軍頓時重重地舒了一口氣。
玉游宮中，青華天尊屏退了旁人，正與蒼梧說話，玄曜見蒼梧果然是獨自一人，只是他覺得，蒼梧看起來，與曾經在小桃山一戰時相比，變了許多。
那一身的桀骜偏執似乎收斂了許多，眉眼之間竟暗藏着幾分苦澀。
蒼梧也注意到了玄曜，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玄曜心有疑慮，不免更加注意幾分。
魔族如今已經是少君蒼梧做主了。至于他的父親魔尊蒼巒，蒼梧說一句“父親傷重還在閉關中”便不再說什麽。
不過，這很難讓人不會想到，這也許是魔族內部權力更疊的結果。
蒼梧看了一眼玄曜，竟起身行了一禮，才繼續對青華天尊道：“本君此來，是想向天尊借一件寶物。”
“東皇鐘。”
此言一出，衆人臉色都變了，連青華天尊也變得警惕起來。畢竟東皇鐘乃是上古至寶，擁有毀天滅地的力量。
魔族想借東皇鐘，難道是暗藏什麽居心？
蒼梧看上去早就料到了這樣的反應，他收斂起了一身的狂傲，再次懇切地說：“各位放心，本君借東皇鐘絕非是觊觎它的力量，而是……我需要它熔煉一個靈魂。”
蒼梧露出痛苦的神色，将随身攜帶的一個聚靈塔拿了出來。
聚靈塔熒光閃爍，其中收攏的靈魂碎片的氣息，玄曜覺得很熟悉。
“本君心愛之人散魂而死……我……想要東皇鐘的力量，重新聚靈煉魂。”
玄曜腦海中忽然閃過什麽，他訝然道：“楚行舟？”
蒼梧沉默着，點了點頭。
難怪……
青華天尊沉思了一會兒，說：“身死魂滅。聚靈煉魂有違天道，必遭反噬。”
蒼梧誠懇地說：“所有反噬，本君都一力承擔。只要天尊借我東皇鐘，本君可立血誓，我蒼梧統領魔族一日，魔族絕不再犯。”
青華天尊仍是有些猶豫，東皇鐘的力量太強大，輕易借予魔族，後果……
玄曜這時卻說：“天尊，可借。”
“煉魂之日，我可以在旁守護。”
蒼梧驀地擡眼看向玄曜，随後微微颔首。
最終，青華天尊在玄曜的建議下，同意在蒼梧聚靈成功之後，出借東皇鐘。
離開九重天前，玄曜對蒼梧說：“散魂而死，他有你有恨。”
蒼梧苦笑道：“是。我等他活過來再報仇。”
玄曜皺眉：“聚靈不易，你先找齊他的魂魄。煉魂之日，我可為你護法。”
有了玄曜神君的護法，煉魂成功自然更有保障。
蒼梧明白，感激地沖他拱了拱手：“多謝。”
玄曜：“我不是為你。神魔不再沖突，對天上地下，百代蒼生都是好事。”
“而且……”玄曜想到孟回清，不再多言，飛快地離開了。
等他回到小桃山時，雖是晚上，不過才過去了短短三日。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可見他這趟回九重天，确實是很快很快了。
按照他的預判，這個時間孟回清應該還睡着，沒有醒。
他落到狐貍洞前，小心翼翼的，一點動靜都沒有發出來。
狐貍洞裏很安靜，還能聽到孟回清綿長安逸的呼吸聲。玄曜輕輕地舒了口氣，眨眼間，就變成了小金龍的模樣。
正當他邁開四只小爪子準備爬進去的時候，洞裏卻忽然燭光大亮，孟回清雙手抱在胸前，居高臨下，冷冷地看着他。
玄曜四肢僵住了：“……”
孟回清一動不動，也不說話，就這麽冷冷地盯着玄曜，唇角還挂着一抹莫名的笑。
怎麽看，怎麽滲得慌。
一狐一龍就這麽大小瞪小眼地盯了半晌，好一會兒，孟回清才笑着說：“小金，你去哪兒了？”
小金……
玄曜覺得孟回清應該是故意的，不是小魚，不是玄曜，偏偏是小金……
聰明睿智的玄曜神君第一次覺得，回應一聲會是這麽難的事。
孟回清可不想等他慢慢想了，他伸出手，捏着一根細細的，搖曳的發簪。
“你再不說話，我就把這個扔了，不要了！”
“不要——”
小金龍消失，一身玄衣的玄曜的出現在了孟回清的面前。他有些緊張地看着孟回清 ，小心開口：“清清……”
玄曜的聲音其實很好聽，像是深澗裏帶着寒氣的水，幽深空谷中沉靜的石。
所以，當他輕聲喚出“清清”二字的時候，孟回清只覺得耳朵莫名發燙，耳後開始發癢，很快那酥麻的癢意蔓延到了脖頸和臉頰。
他用力甩了甩腦袋，然後瞪了玄曜一眼：“誰準你這麽叫我。”
玄曜看着他的眼睛，很認真地說：“我想這麽叫。”
孟回清抿了抿唇，道：“堂堂戰神殿下，變成一條小金龍的樣子各種撒嬌，也不嫌丢人。”
玄曜也有些臉熱，他微微低下頭，說：“也沒有很丢人。”
“反正只有你知道。”
說完，玄曜試探地，向前走了一步。
只是他剛剛邁步，孟回清就發現了他的企圖。他伸出握着發簪的手，擋住了玄曜。
“等等，不許靠近我。”
玄曜頓時停在了原地，表情也變得有些惴惴的，有些……可憐。像小金龍的時候一樣。
可惡啊……
孟回清心想：他不是閉關了三百年了，哪裏學的這些……
他努力讓自己看上去嚴肅、冷硬,看起來更兇一些，說：“我問你三個問題，你要認真回答。”
“答案讓我滿意的話，我就讓你進來。”
玄曜心跳快了一瞬，點頭：“好，你問。”
孟回清沉默了一會兒，才說：“第一個問題，玄是不是你。”
玄曜沒想到，他的第一個問題竟然是這個。他原本以為，孟回清應該會問他關于“污穢”的問題。
這個問題其實不算是問題，曾經，在他斬殺玄的時候，玄也曾說過“我就是你”，只是當時，玄曜否認了。
其實，玄是他的妄念。是他，先生出了妄念，才被梵華鈴引誘而成了心魔。
玄曜沉聲道：“是。”
孟回清的肩膀微微顫抖，他忍不住握緊了發簪，又問了第二個問題：“玄對我說的話，做的事，是你心中所想嗎？”
玄曜的心跳又加快了些。
玄對孟回清說的最多的就是“喜歡”，做的最多的就是親吻。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溫柔地回答：“是。”
孟回清的眼睛忍不住泛起了紅，他仰着頭，像是自嘲般笑了笑：“神君的話，是真是假，也只有……”
他的話沒有說完，嘴唇就被堵住了。
玄曜已經不想再在那張曾經天真快樂的臉上見到任何悲傷的表情。他捧起孟回清的臉，輕輕地吻住了他，在渴望了許久的柔軟唇瓣上輾轉。
孟回清的思緒在這一瞬間被拉回到了那個夜晚，那個安靜的，黑暗的夜晚，那張只有一個枕頭的石床，和那個黑暗中一觸即分的吻。
眼淚不知道何時從眼角滑落，沾濕了玄曜修長的手指。
孟回清已經有三百年沒有流過淚了，他用力眨了眨眼睛，努力想要把眼淚收回去，可都是徒勞。
玄曜發出了一聲似是滿足，似是哀痛的嘆息，随即将手掌覆在了孟回清的雙眼上。
這一吻，吻了很久很久。
直到兩人的呼吸都變得急促，玄曜甚至用力地扣住了孟回清的腰，想像要把他揉進自己的身體裏一樣。
好不容易才分開。
兩雙亮亮的眼睛看着對方，鼻尖挨着鼻尖，嘴唇擦過嘴唇。
玄曜深深地看着孟回清，然後輕輕地擡起他的手，将他緊握的拳頭一點一點地掰開，把那根已經在他手心印出重重痕跡的發簪拿了出來，說：“對不起，我那時受了梵華鈴碎片的影響，被魔氣污染了。”
“我認為他是污穢，不敢承認他就是我。”
“你親近他，為他動搖，讓我嫉妒，即便他就是我。”
孟回清怔怔地聽着，他像是第一次聽見玄曜說這麽多話。
“他親你抱你，我都知道。”
“那也是我心中所想。”
“可惜，那時候我還不清自己的心。”
“其實，我早就把我的心送給你了。”
玄曜将那根發簪放在自己的手心，那顆瑩潤的紅珠格外漂亮。
“這顆珠子，不是什麽天材地寶，也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它是我的心。”
“我剜了一小塊，磨了這顆珠子。”
說完，玄曜攏起孟回清披散的長發，重新将發簪給他插了上去。
玄曜在孟回清的額頭親了親，說：“對不起，在很早之前我就喜歡你了，清清。”
眼淚将孟回清漂亮的眼睛洗得晶瑩透亮，他怔怔地看了玄曜許久，然後猛地撲進他懷裏，雙手緊緊地抱着他的腰，把頭埋進了他的胸膛。
悶悶的聲音響起：“第三個問題。”
玄曜輕撫着孟回清的背：“嗯，你問。”
孟回清：“你是誰？”
玄曜一愣，一時不太明白孟回清的意思，但他很快就懂了。于是，他湊近孟回清的耳朵，灼熱的氣息将他白嫩的耳朵變得通紅。
玄曜低聲說：“我是小魚。”
“你的小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