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薄暮
薄暮
千年前。
大朝。
“怎麽想着來人間了？”
換了白袍烏發的鳳無一臉冷漠地看着眼前雜亂的鬧市。
身旁刻意換了一襲紅衣的玉兔卻滿眼興奮的看着熙熙攘攘的街道。
“說好了三界之內任由我選擇，天神大人金口玉言，一言九鼎，可不許反悔。”
鳳無心底剛冒出尖尖的不樂意只得作罷，他奈地點了點玉兔光潔的額頭，
“即是許諾于你，自會作數。”
二人就這樣穿梭在人群之中。
街頭市井帶來的新奇感讓玉兔頗為開心，這種人世間的喧鬧繁雜是他之前從未體驗過的生活。
他拉着鳳無邊逛邊吃，拿不下的小玩意兒都索性丢給了鳳無收着。
若自己手中有嘗鮮後餘下的吃食，便會順手送給街邊的乞丐。
“小鳳凰，這便是塵世嗎？”
玉兔與鳳無伫立于觀景臺之上，将周圍的景象盡收眼底。
難得感慨道：“壽數彈指一揮間，道盡酸甜苦辣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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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無捋了捋他那頭青絲，仿佛在順毛一般。
“返照壺天日月，休言塵世風波。”
“嗯……小鳳凰。”玉兔目光灼灼地看着鳳無。
“嗯？”
“我喜歡這裏。”
“好，我們以後常來。”
“那我要有個自己的家~”
“好。”
……
後來，翻手雲覆手雨的天神大人在人間建造了一座宮殿，命名為神宮。
鳳無建造神宮的動靜之大，驚動了下界的朝中大臣。官員們紛紛遞上奏折，将此事上報給了皇帝。
皇帝聞訊又驚又怒，立刻下旨命人将神宮之主帶進宮面聖。
旨是下了，人也派了，可神宮之主愣是理都沒理。
皇帝更怒了，此人竟敢抗旨不尊，當下便要降罪于神宮，卻在拟旨之時被欽天監攔了下來。
“皇上此事萬萬不可，神宮之主絕非凡人，若是心向大朝，必會為我大朝帶來綿延不斷的福澤，請陛下三思。”
皇帝向來對于欽天監極為重視和信任，此時聽完這番言論，思考了片刻，大手一揮。決定微服出巡，親自前去會會這神宮之主。
誰知到了地方，除了那氣勢滂沱，恢弘大氣的神宮，便只有那位留守在此處的門童……
“我們家大人出遠門了，諸位若想祈福，自行前往前殿即可。”
皇帝聞言神色有些不虞。
他身邊陪着的公公見狀，立刻有眼色地上前詢問：“那他何時歸來？”
門童不卑不亢，“大人之事我等無權過問。”
公公又問了幾句，也都被門童一一擋了回來，滴水不漏。
皇帝見此人如此軟硬不吃，也有些無計可施。畢竟此時的他乃微服私訪，為了避免被人發現端倪，最終也只好以祈福為由進入了神宮。
門童将之引入前殿，殿內卻并無任何平日裏用來祈福的神像，而是立着一尊栩栩如生的鳳凰像，每一根羽毛都仿佛要随風而起般地讓人感到輕盈和真實。
鳳凰的羽翼之下還護着什麽別的東西，皇帝走上前細看，竟是一只嬌小圓潤的兔子！
他瞬間有些惱火，覺得這神宮的主人是在戲耍他。
然而作為皇家人，顏面不可失。
既然來了這祈福之地，那自然不能甩袖而去，失了體統。
于是，皇帝便在這鳳凰神像前潦草地祈了個福。
祈福完畢後的皇帝只能憋着一肚子火回到了皇宮。
說來也奇，自打他祈福回來，總覺得每日遞上來的奏折在逐漸減少。
後來皇帝在上朝時狀似不經意地随口一問。
“各位愛卿最近遞上來的奏折，在數量上似乎有所清減？”
衆官員一聽趕忙解釋。
“托陛下的福，大朝近日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皇帝一聽，愣了。
大朝雖說近些年托了大将軍的福，邊境還算安穩，但大朝境內的問題也是層出不窮，更別提風調雨順，國泰民安了。
他突然想到欽天監的話，瞬間坐直了身子。
不久後，一道聖旨下在了神宮門前，将神宮攬入皇家管轄範圍。
神宮守門人見此并未多言，只是彎腰接過了聖旨。
皇帝得知後對此很是滿意，他雖無法将神宮徹底收入麾下，但他可以制約神宮。
于是一旨昭告天下，神宮成了皇家的專屬祈福聖地。
而另一邊，鳳無正陪着玉兔研究他的新玩意兒，對皇帝這一系列操作并不知曉。
直到玉兔再次嘴饞想要下界吃零嘴時，他才聽說了這出鬧劇。
原本他想要施個法術隐了這宮殿，讓下界這一切歸位。
身旁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玉兔卻一臉壞笑地阻止了他。
“沒想到高高在上的天神大人也會有受制于民的一天？有點意思~”
于是他就扮起了這神宮之主，偶爾心情好了，也會給皇室提點幾句。
直到他遇見秋光霁。
看到此人的第一眼，鳳無便識出了。
此人并非凡人，乃是仙界被貶下凡的仙人。
鳳無撇撇嘴，啧，又是一個幹不過天道的菜雞。
那日玉兔與他一同下界，正好撞見了祈福完畢，欲要離去的秋光霁。
“咦~”玉兔歪頭，“你就要死啦。”
秋光霁皺眉，看這小公子容貌精致，仙人之姿。說出口的話怎的如此不中聽。
雖是不中聽，依着禮數，他還是對着玉兔一拱手，“多謝小公子提點，在下會多加注意。”
玉兔又盯着他看了半晌，“你等等。”
然後蹦跶着離開。
秋光霁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等了許久卻仍不見玉兔的身影。
他眉頭緊皺，神色卻沒有一絲不耐，依舊站在原地。
半空中，隐去身形的玉兔戳了戳身邊的鳳無，得意道：“你看吧，我就說他是個純然之人。”
鳳無捋了捋他那一頭長發，撤了法術，裝作從別處剛來的樣子。
“姓甚名誰？”
秋光霁被眼前人華麗的模樣照的有些發愣，心底生出一股從未有過的情緒。
一種發自內心的尊崇與臣服。
他恭敬地答：“在下秋光霁。”身體仿佛本能般地行着連他自己都未曾見過的禮。
鳳無伸出一只手，閉眼緊了緊拳頭，然後在秋光霁面前攤開。
手掌上放着一對殷紅如泣血的相思扣。
“一朝槍打出頭鳥，半世流連半世魂。此物贈予你，緣來皆故人。”
言罷便帶着玉兔離開了。
“小鳳凰，你這是把他們生生世世都綁在一起了？”
“……難得真情人。”
“嘻嘻嘻，你害羞了？”
“……沒有。”
“你這串紅豆比月老的紅繩還好用啊，不如我們也帶一對吧。”
鳳無聞言腳步一頓，沉默片刻後。
“好……”
玉兔開心的拉着鳳無的衣袖搖搖晃晃，“那我要對更好看的！”
“好。”
有風吹過，輕柔的仿佛不忍打破這娴靜溫柔的時光。
又是誰的嘆息，從裂縫中悄悄滑落……
……
大提琴般低沉而華麗的嗓音劃過于辭的心房，輕輕落在了他的心上。
手中握着的刻骨珠發出瑩瑩白光。
鳳無口中的往事在于辭的腦海中由點到線再到面，最終合成了一段完整的記憶。
他癡癡的望着秋光霁手上那串豔紅的相思扣，一滴淚劃過他白皙精致的臉龐。
那對手串，他終是未能等到。
眼神對上身邊一臉擔憂的風無，于辭輕輕搖頭。
他整理好情緒，對衆人道：“那串相思扣的來源是神宮，想要徹底解開謎底，恐怕還要去神宮一探究竟。”
葉林瞬間驚恐，“外面現在很亂吧，我們出去會不會就涼了？”
沈溫玉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你能不能有點出息？瞧你那慫樣，有我們在還能讓你死了不成？”
葉林品了品，覺得這是個真理。
于辭好笑地拍了拍他，“時間不多了，既然如此，我們就出發吧。絕殺模式開啓，外面很可能早已變成煉獄，我們要多加小心。”
然而縱使做了心理準備，他們還是被宮門外殘暴的景象驚到。
正可謂伏屍百萬，流血千裏。大抵就是眼前這番光景了。
“呀！買艾斯！！！”
葉林尖叫一聲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于辭走上前，細細端詳着混在“雜魚”堆中的屍體。
那屍體像是被什麽猛獸啃食過一般，早已面目全非，血肉模糊。
“看上去不像人類的傑作。”沈溫玉湊近，正欲上手細查，就被緊随其後的秋光霁一把抓住。
秋光霁：“別動，髒。”
鳳無朝着風鬼使了個眼神，風鬼立刻精神抖擻地上前盡職盡忠。
“大人，确實是人為。”
于辭聞言有些驚訝，單從傷口上來看，那些痕跡更偏向于手無寸鐵的原始方式，未曾想居然會是人為。
鳳無冷哼一聲，“深淵有底，人心難測。”
葉林的表情更是誇張，他感覺自己早已被颠覆過一次的三觀，再一次地翻天覆地。
他震驚的張着嘴，說話都有些不利索。
“這這這……真是人類做的？”
于辭拍了拍他的背，以示安慰。
“絕殺局裏，任何人都只有一個信念，就是活着。”
說完轉頭一臉凝重地看着地上的屍體，他總覺得這不單單是想要活命這麽簡單。
正在他絞盡腦汁之時，前方的路口處出現了一個模糊的人影，正是之前對于辭冷嘲熱諷的人之一。
那人行動詭異，雙腿微曲，膝蓋相對，整個下肢呈現出一個“X”型。同時腰部側彎，脖頸前傾，下巴微伸。前方分明空無一物，他卻不斷地伸手抓向前方。
嘴裏還不斷發出類似野獸的低吼。
于辭看着他的模樣，突然靈光一現，語速極快道：
“絕殺模式，并不是開啓後可以随意進行殺戮的存在。”
其他人聞言一愣，似乎都沒有往這方面想過。
于辭繼續道：“雖然在絕殺模式下，玩家可以随意屠殺副本中的任何一個活物，但提示中并未說明屠殺者在動手後是否有來自副本的“回饋”。”
沈溫玉低頭深思，“你的意思是？”
于辭挑起唇角，笑的自信且張揚。
“所以，絕殺模式不僅僅只有玩家才能參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