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第 10 章

關系只在上班期間,下了班,誰也不理誰。

這件事成了兩人之間的隔閡,雖然還在一起吃飯,但氣氛總不及之前輕松。歐潤知一邊将飯往嘴裏塞,一邊無神的看着馮荔的頭頂。馮荔再大大咧咧,心裏也是不受用的,她将頭埋的很低,臉與飯盤子幾近平行,不顧及形象大口吃着。

突然,兩個人都嘆了氣。馮荔猛地擡起頭來,腮幫子鼓鼓的;歐潤知嘴裏嚼着幾粒飯,食不知味。大家都無奈,早知道會這樣,當初就不該伸手幫忙,就算伸出手來,也要即使制止喊停。

可世上哪有後悔藥呢!

“算了,她也不是故意的,誰知道會發生什麽,是不是?”

“可是心裏不舒服呀,憑什麽就讓我趕上了!”

勸人都會勸,可當事人卻是一臉愁容。“你不知道我現在在公司裏的狀态。以前要是上班時間摸魚,那真是快樂極了,總感覺是占了公司的便宜,可是現在呢?公司真的讓我白占便宜,坐在那裏無比的很難受啊。什麽活也不讓我做,也沒有領導給我安排,終日坐在那間小辦公室,就好像坐牢一樣。什麽叫如坐針氈,我現在是體會到了。”

康麓在電話的另一端聽着歐潤知嘆氣,也不知道該如何将話題說下去,安慰的話在之前已經說盡了,再說下去也沒有新意。這又不是在炒回鍋肉,哪有那麽多調料往裏放!

但生活不乏調劑品,它在歐潤知平淡的日常裏又添了一點料。她在衆目睽睽之下翻遍了身上所有的口袋,發覺難得帶的一百塊沒有了。大方的馮荔這時也感覺有些發窘,顧不得還在翻兜掏袋的歐潤知,替她掃碼付錢,忙手忙腳的端了飯,趕着歐潤知去找座位。

“我難得帶一次現金,沒想到還沒用就丢了。”歐潤知一手扶額,一手舉着筷子,滿臉愁容。

馮荔一邊吃飯一邊說:“好了好了,這頓算我請你的,別在意了。”

“當然在意了,人家說如果在一件很久不穿的衣服裏發現一點錢,這就是好運氣的表現,可我呢?怎麽到了我這兒就變了呢!我也是在一件好久不穿的衣兜裏發現這一百塊錢,我還以為這是老天賜給我的福氣呢——怎麽就丢了呢?”

馮荔催促道:“趕緊吃吧,确實挺丢人的,這年頭沒有錢付款的确說不過去,支付方式這麽發達。你別懊惱了,我不跟你計較這頓飯錢,就算是我賠不是了,好不好?”

這一說倒提醒了歐潤知,她擡眼看着馮荔,心下有些異樣:莫非馮荔那天真是故意的?沒聽說有崗位調動呀。她不會是真要留在這邊吧?這一想,還真是那麽回事。

歐潤知将筷子末端輕輕拄在下巴處,若有所思:行政部主任好像趕了馮荔兩三次,讓她收拾東西回分公司,馮荔就是賴着不走,明明分公司離着她家近,可她偏要倒車留在這兒。這邊連張固定的辦公桌都沒有,難為她厚着臉皮蹭人家的辦公桌。再一想,更覺得了不得。“她和我做飯搭子的目的是什麽?她那麽漂亮又招搖,難道還想用我的普通和木讷繼續襯托她的美嗎?”

想得多了,面部表情自然起了變化。馮荔目不轉睛的盯着歐潤知,也停了筷子不吃飯。“喂,你傻了?”

歐潤知回了神,再去看馮荔的臉,瞬間覺得那張俊俏的臉扭曲成了一張害人的畫皮,不免打了個冷顫,佯裝鎮定,道:“你才傻了呢。吃飯,吃飯。”

馮荔乜斜了歐潤知一眼,撇了撇嘴,将面前的飯吃了一幹二淨,一抹嘴,催促道:“喂,走吧?”

歐潤知抓緊塞了幾口飯,含糊不清道:“嗯,走,這就走。”

兩人一改常态,保持着一前一後的距離,誰都沒有挽起對方的手,一個撩着頭發,一個做着拙劣的手指操,出了餐廳也不去逛街,徑直回了公司。

公司裏也很熱鬧,兩個工人扛着木梯走進了二樓盡頭的辦公室,好事的同事裝着忙碌的樣子去看熱鬧,歐潤知和馮荔也湊了上去,兩人心虛的相互一對視,立即回轉身來離開這是非之地。原來董事長的辦公室要安裝監控,新來的文員在指揮工人各角度全方面的布置。本來那件事沒有公示,現在好了,內斂一點的互相揣度,外向一些的直接詢問,七拼八湊之後,也是八九不離十了。

馮荔靠在走廊的窗戶邊,探着頭問:“人都不怎麽來,還裝什麽監控!”

歐潤知無力的坐在辦公桌前,兩眼呆滞:“這是要秋後算賬啊!”

“不就安幾個監控嘛,不至于啊。”

“我怎麽心跳的厲害呢?”

“你心跳得不厲害,那才有事呢!”馮荔撇了歐潤知,直走到走廊盡頭的洗手間,再出來時,向着歐潤知揮揮手:“喂,還發愣呢?我不理你了,我也去湊熱鬧。”這話進了歐潤知的耳朵,怎麽聽怎麽刺耳,歐潤知将兩只胳膊撐在桌子上,一邊捂住一只耳朵,眉頭皺起來,緊緊閉着眼。

人呀,很容易成為驚弓之鳥。康麓笑歐潤知小題大做,事情都過去快半個月了,不要自己吓自己。“這樣吧,電話裏聊天不方便,想要暢所欲言還是得面對面。下午還要上班,不如周末吧,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聊聊天,好不好?”

歐潤知一下子想起了那個周末的倒楣事,擺手拒絕:“還是不要了吧,你不知道那個周末我有多倒楣。你走了之後……”

康麓趕緊止住:“行行行,咱挑個近點兒的地方,不用來回奔波,避免所有的交通方式,好不好?”

思來想去,兩家的黃金分割點只有一個口袋公園,在這樣陰冷的天氣,誰都沒有興致露天暢聊。康麓的眼珠子轉了幾轉,還沒想出好方案,電話這端的歐潤知急急地說:“我不和你說了,領導有事找我。”

這個世界上只有自己了解自己的狀況,旁觀者看到的只是表象,還得靠自己才能探到本質。此刻的歐潤知覺得自己是個智者,她就知道事情不會結束,這就像蝴蝶的翅膀,它輕輕的一扇,別的就要跟着遭殃。

又是一個周一,歐潤知的上午和過去三年的每個周一一樣,忙忙碌碌,又帶着一絲渾渾噩噩。中午照例和馮荔搭伴吃飯,兩人挎着胳膊逛了一會兒街。一只腳剛邁進公司的門,臉上的笑還沒收住呢,行政部的人就在門口喊住了她,說是臨時會議。馮荔看着那人的背影,小聲嘀咕道:“我就看不慣行政部的人,趾高氣揚的,還不是狗仗人勢。哼!”

很快,歐潤知哭喪着臉,拿着一紙調令回了辦公室。從門後扯下一截垃圾袋,将屬于自己的東西一股腦扔進去,随便将口一紮,放在了辦公室門口。辦公設備帶不走,辦公文件一早交接給新文員——那時還以為是正常的工作安排。自己的東西寥寥無幾,餘下的時間就等着遞交鑰匙,那就是幾秒鐘的事。

下午一點半,大家陸續去打卡上班。新來的文員準時出現在辦公室門口,熱情的詢問着工作中的一切事宜,歐潤知慵懶的回答着,随手一指:“在那兒。在那兒。對,就這兒。那個在門後。這個櫥子要這樣開。那把鎖不太好。還有窗戶——哎?”窗簾子是自己買的,要帶走。

她踏着凳子上了辦公桌,踮着腳解開簾子上的夾子,窗外走過的清潔阿姨嘴裏嘟囔着什麽,要是在平時,歐潤知肯定會叫住她聊幾句。阿姨以前說過:“這間公司,只有你會叫我一聲阿姨,那些人都沒有教養,好像我低人一等一樣,就你是個好人。”

簾子摘下來,辦公桌椅也擦幹淨了,歐潤知又恢複了剛才的慵懶。她不是故意要擺出這種姿态,誰突然接了一紙調令都會這樣子。那是偏僻的分公司,除了自願應聘,被調過去的都像是古時的貶谪。

馮荔也下來了,後面還跟着幾個男同事,懷裏抱的,手裏拿的,還有兩個人共同搬的,幾個人在走廊窗戶那兒停下來,新來的文員揮了手打招呼,男同事們面帶微笑的點着頭,馮荔擺了手回應,她的“哎”剛一出口,歐潤知的眼神就躲開了,慵懶的從辦公桌踱步到辦公室門口。五六步的路被她走出了沙漠跋涉的架勢,有人抿着嘴笑。

歐潤知想,輸人不輸陣。她彎腰想拿放在辦公室的垃圾袋,是神秘的黑,裏面裝着水杯啊、衛生紙啊、七零八碎的小玩意兒——等一下,袋子呢?明明放在這兒的!清潔阿姨原路返回,笑意盈盈的與歐潤知打招呼:“小歐啊,在忙呀?還是你勤快啊,垃圾都是自己扔,不像有些人,随手扔在辦公室門口,連自掃門前雪都不會了。都讓讓來!”她頂看不慣馮荔,語氣也難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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