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章
第 29 章
普塔雅滿心歡喜:“我們舉杯同飲,慶祝我們的聚會。”柴蕊思響應,将杯子與普塔雅碰在一起;賴夢打了個冷顫,憋回了掃興的話,讪笑着也伸出了杯子。
普塔雅忽然大力一撞,舉杯飲下,這吓了那兩人一跳,杯中有些許茶跳了出來,又落了回去,免不了幾滴亂蹦了出去。普塔雅讓着兩人快飲,伸出手挨個碰了碰,這又使得兩人慌了手腳,茶杯傾了傾,又有幾滴從自家杯中跳出來,落到對方的杯中。
賴夢和柴蕊思瞬間覺得杯中茶的味道不如方才,相互嫌棄的看了對方一眼,勉為其難喝下去。塗途匿在茶室門邊偷笑,瞧着那兩人的窘态,替賴夢補了詩,嘀咕道:“昔去雪如花,今來花似雪。”
“到了年下,親朋好友出來聚一聚,是一件美好的事。像我們彼此,也有幾年沒見了,坐下來回憶一番,是值得回味的經歷。你們十年未見,這次坐下來,一定會有不同的心境。我想,今晚我們不虛此行。”普塔雅微笑着左右看了兩位朋友,又道,“對于我來說,的确是這樣的。”
塗途匿在立式鐘表後,兩手捂了嘴發笑。普塔雅的話不由衷,倒說得一本正經。一會兒可得酸酸她。
柴蕊思有一絲觸動,躍躍欲試伸了手,賴夢一看,迅疾閃身,先進了茶室,嘴裏嚷着:“哎呀,都這麽晚了,我得趕緊回家了。普塔雅,我們下次再見。”她一邊穿外套一邊向普塔雅揮手告別。柴蕊思立在茶室門口,束手無措。她知道普塔雅将她的窘态盡收眼底。賴夢穿外套的時候,一只衣袖不小心敲在柴蕊思的額邊,力度不大,擾亂了發絲。
柴蕊思向着普塔雅笑了笑:“我也要走了,都快午夜了。”她慢慢的穿外套、慢慢的提起包、慢慢的整理頭發,有條不紊,動作優雅。每與普塔雅對視,便會露出一個微笑。普塔雅笑着說柴蕊思永遠都是文雅的女子,讓人忍不住多看幾眼。
柴蕊思已經走到茶室門口,聽到普塔雅這樣說,停了腳步,頓了頓,擡起頭回說:“我也不是一直這樣子的——還好有你記得我以前是什麽樣的,我自己都要忘記了。”她的笑驀然多了淡淡的傷感。
普塔雅看着遠去的柴蕊思,開口道:“原來她們是好朋友。”
“原來你心口不一的時候,更有趣。”塗途悄悄地走了過來,也順着普塔雅的眼神去看柴蕊思的背影。
普塔雅回過頭來疑惑地看着她:“口不對心?什麽意思?”
“就是你的那套關于聚會的言論呀,前幾天才說不喜歡聚會,現在又當着人家的面說出聚會的好處,這不就是言行不一嘛。”
普塔雅正色道:“可我說的是實話。”
塗途不再追問下去,癟着嘴,背着手,轉身向茶室裏走。普塔雅跟在後面,問塗途:“我的彩立子變得不錯吧?”塗途兩根拇指翹起來:“真是不錯!一學就會,多虧了我這個師父,所以才會有聰明的徒弟。”
普塔雅反應過來,笑道:“你這師父可不謙虛,到頭來還是誇了你自己。我這個徒弟啊,一點驕傲都不敢有。”
“徒弟學會了,師父自然要自誇的。一是因為師父本身的高超技藝;二是因為選的徒弟好,這叫有眼光。”塗途背着手,踱着步,正經道,“其實呢,你我都不必過分謙虛,我教得好,你學得快,都有慧根;也不必過于驕傲,既然這東西能拿出手,說明有教授的餘地,有學習的可能,順其自然必定會發生的事,何必要沾沾自喜。”
“那我現在是該喜還是該悲呀?”
“悲喜交加。教會了徒弟,餓死了師父,人要有危機意識。當你成功的時候,我可羨慕你了,你是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肯定會搶了我的風頭,反過來,你也是要羨慕我的,作為師父的我,肯定不會只有一項技能。你說,這不是悲喜交加嗎?”
普塔雅皺了皺眉,笑着說沒懂。
“我可不是小氣的師父,我還會繼續教你新的活計。”塗途從身後抽回一只手,伸了食指,煞有介事地向門外一指,普塔雅起先不以為意,只是斜了眼睛看出去,這一看,眼裏露出了欣喜。方才還是碎碎瓊芳,現在已是瓊英滿地。紛紛揚揚傾洩而來,在急風中婉轉旋舞,凝雨寒酥。
柴蕊思立在街頭看漫天飛花,一臉陶醉。躲在站牌後面的賴夢斜睨着她,一個白眼連着一個白眼。她沒有柴蕊思那般閑情逸致,不,那是虛情假意。柴蕊思突然回頭,賴夢沒來得及抽身,被看了個正着,快速而勉強的回了個笑臉,慢慢向後縮着身體,隐匿起來。
柴蕊思有些尴尬,剛才的樣子或許很滑稽,不會有想象中的唯美。她又回頭向着站牌望了一眼,反複兩三次,最終還是走了過去。“嗨。”這一聲吓了賴夢一跳,也回了一聲“嗨”。
夜,本屬于安靜的一派。兩聲清脆的招呼,沒能打破夜的靜。
因着天氣的緣故,車輛走得緩慢。末班車遲遲不來,等車的人逐漸急躁。
兩個人經過一番思考,選擇搭乘同一輛車前行。一路無話,只覺時間慢得出奇。賴夢覺得還不如就呆在那個聚會,聽老街坊聊天也不錯。柴蕊思也覺得一動不如一靜,早知道就不賭氣跑出來。盡力避免想見的人到頭來還是相遇、相坐、相伴了。
“哎,師傅,你是繞路了吧?”賴夢直視着前方,覺察線路的異常,脫口而出。
“沒看這天嗎?路不好走。”
“路不好走,也不該走這條呀!這不越走越遠嘛?”
“你不懂,這條路保險。”司機頭也不回,帶着暗諷的語氣對賴夢解釋。賴夢只好閉了嘴。
柴蕊思将眼神從左側車窗外的落英缤紛回正,從餘光處注意到了賴夢的不安,也開了口:“師傅,這條路離着我們要去的地方越來越遠。這路不好走,您繞道有您的道理,但是往相反的方向繞路,就說不過去了吧?”
“我沒有往相反的方向走,就是繞過這一段,還按你們的線路走,懂了嗎?”許是因為柴蕊思的語氣平和,司機的語氣也回之以平淡。
“繞過這一段,得走好大的圈,和南轅北轍差不多了。師傅,我們就到這裏下車。”
司機從後視鏡剜了柴蕊思一眼,突然剎車,兩個女生猝不及防,各自被閃了一下,在座位上前仰後合,吓了一跳。
賴夢大聲喊道:“你故意的!”她怒目圓睜,有些駭人。
司機回過頭來,眨巴着眼睛:“小姑娘,這天這路就這樣,怎麽能叫故意的呢?”
柴蕊思結賬開門,拉着賴夢下車。賴夢氣不過,下車時想大力摔門。柴蕊思拽着賴夢的手,輕輕搖頭。賴夢瞥了柴蕊思一眼,只好作罷,可關門時還是下手重了些,不是故意的,也顯得她是有意而為之。
司機從車窗探出頭,扯着嗓子喊道:“幹什麽!摔我車門?”
賴夢無言,氣鼓鼓地嘟着嘴,眼睛像冒火一樣看着司機。
柴蕊思回道:“師傅,您看這天這風就這樣,怎麽能叫故意的呢?”
“小姑娘,伶牙俐齒沒好處。你摔我車門,我得和你說說這事兒。”說着,司機就要開門下車。賴夢一看,急了,從柴蕊思的身後向前沖,擺出一副要理論的樣子。“你剛才還繞路……”
柴蕊思卻抓起賴夢的手,反身就跑。跑出去還不到一百米,賴夢一個趔趄,摔倒在地,連帶着柴蕊思也摔在地上。後面司機叫嚣着,聽不清在說什麽。賴夢怕他追上來,慌忙攙着柴蕊思站起來,還未站定,就要跑。柴蕊思一把拽了回來,賴夢膝蓋磕在地上,一副半跪着的姿态。
柴蕊思不怕:“沒事兒,他不敢追過來。他也理虧,再說了,咱們倆都摔倒了,他現在過來,不也是有理說不清,到那時就說是他把咱倆推倒的,看他怎麽辦。”
賴夢一臉驚呆:“推倒的?這邊有監控,一目了然。”合着柴蕊思是故意不站起來的。
柴蕊思道:“他故意繞路、态度惡劣、威脅恐吓,這也是一目了然。我們不需要害怕,可以投訴他、還可以報警。這樣的天氣情況,我們才是受害者。”
賴夢有些震驚的看着柴蕊思:“還能這樣?”她擡頭看了司機一眼。那司機五十歲上下,也可能不到五十歲,經年累月的日曬勞作,也會改變一個人的面貌;他身材略胖,也只是腹部偏大,該是久坐的原因;臉上沒有橫肉,五官皺成一團帶着兇相。他兩手叉腰,看着這倆小姑娘,卻遲遲不肯走上前。
“你先起來吧,地上多冷呀。算了,大半夜的在雪地裏呆着,算什麽事兒呀。”賴夢注意到司機已經上車,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