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瓦罐照片,臨市淪陷
第34章 瓦罐照片,臨市淪陷
27棟的整體情況看上去還可以, 除了很多扇窗戶的破損,也沒看出有什麽明顯的牆體塌陷。
弦從虛無中伸展開來,像一只手握住玩具那樣, 将整棟樓嚴嚴實實地包裹住了。
阮栖卻看到了一些不太一樣的東西,在弦的視角裏,它流動着奇異的光澤。
……有點像喪屍晶核。
沒有金銀珠寶那樣閃閃發光,但是另有一種隐秘的美。
阮栖沒感覺到有什麽別的生物,于是直接從樓梯走上去了。
一樓,二樓, 三樓。
她停在302的房間門前,依舊沒有感受到任何生物存活的跡象。
門把手上落了灰,她就用弦推開了門。
也許是本來質量就不太好, 也許是壞了但沒有及時修理。
總之, 這扇門發出了尖銳的聲音。
“嘎吱——”
地板上的塵土揚起來一些,阮栖控制弦壓住了它們。
她一步步往裏面走, 穿過走廊,灰塵上就留下了她的腳印。
光線從破碎的窗戶探進來, 搖搖晃晃落在塵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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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裏飄浮着泡沫一般的幻影。
有一把椅子倒在地上,被阮栖順手扶起來, 放回桌子邊上。
地板上有數月前的痕跡, 她仔細辨別了一下,覺得那些色調暗沉的痕跡應該是血和其它的東西,有一些腐爛的血肉糊在上面, 但更多的是厚重的灰塵, 像骨灰。
走到櫃子後面的視角盲區, 阮栖低頭,看到腳邊一顆圓滾滾的東西。
是一顆眼球。
就是不知道是人類的, 還是喪屍的。
按照于挽的說法,水罐應該被放在陽臺的花架底下,不然就是在卧室小陽臺上面。
阮栖先找了陽臺的花架。
那些花已經完全看不出曾經被人精心照料的光彩模樣了。
缺乏養分水分和光照,沒有變異的它們低垂着頭顱,早已枯萎了。
陽臺地板上滿是它們掉落的花葉,枯黃色鋪就的地毯相當脆弱,阮栖剛踏上去一腳,就聽到了清脆的花葉碎裂聲。
溫室裏的花朵,它們最後發出的聲音,也就是這樣了。
窗戶只有一扇是破了的,一根藤蔓從那裏溜進來,霸占了陽臺的另外半邊。
阮栖走過去,藤蔓無聲散開,露出花架角落裏的一個棕色瓦罐。
還挺走運,居然沒有破碎。
她伸手把這一個罐子抱在懷裏,裏面傳來水擊打內壁的聲音。
如果真的是那段時間的雪融水的話,那麽她的猜想已經正确了一半,至少那段時間喪屍病毒突然大爆發确實和雪有關。
阮栖走出陽臺,在客廳裏環顧了一遍,最後選擇走進主卧。
床邊櫃上擺放着一張照片,相框很精美,照片一看就是有些年頭的,但是相框被保存的很完善,撇開那些浮灰,看上去還是幹幹淨淨的。
照片裏,三個人頭挨着頭擠在一起,笑意融融。
把這個帶給于挽好了。
她想。
*
早上發給基地的,關于尋找于挽母親的事情還沒得到回音。
阮栖把那張照片交給了于挽。
“我沒有找到她。”
于挽看上去一點也不失望,只是手指無意識摩挲着那張全家福照片。
……本來也就是這樣的,生離死別的人家不知道有多少,落在自己頭上,也絲毫沒感到意外。
只是心裏空落落的,她不知道要從何說起。
又說給誰聽呢?這些傷春悲秋的事情。
“麻煩了。”
最後于挽也只是這樣說。
阮栖正把那罐雪水交給負責傳遞重要物品的人員,聞言也只是笑了笑。
“不算什麽,而且于母不一定出了事。”
“我看過你家裏的情況,沒有爆發過什麽很大的沖突,如果有人及時救援了于母,她現在應該還活着。”
于挽點點頭,表面上看不出來什麽情緒。
但阮栖知道,這人并沒有對此抱有多大的期待。
這樣的情緒……倒也不算件壞事,能保護好自己也很重要,大喜大悲太傷身了。
她沒說什麽,只是讓基地那邊的動作盡量快一點。
不管怎麽說,總得知道人是死是活吧,如果于母還有可能活下來,那麽她現在多半在基地裏。
阮栖安慰完于挽,正打算去看看今天的建設情況怎麽樣,但是突然有一封緊急郵件發了過來。
她點開一看,發信人是書記,裏面的內容很簡短,只有寥寥幾個字,但看一眼就讓人下意識嗅到了不詳的氣息。
【Y市淪陷了。】
X市和Y市相鄰,但是X市在建立起基地,搭建好臨時信號站之後,一直沒有收到來自Y市的信號。
……怪不得收不到,原來Y市甚至沒能建立起基地。
阮栖皺起眉,指尖一動敲出幾個字,給書記也發了一條信息,不等回複,她直接從椅子上突然站起來。
于挽被她吓了一跳,看過來。
“怎麽了?出什麽事了嗎?”
阮栖一邊往外面走,一邊說:“Y市出事了,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情況,我打算去基地看看。”
于挽愣住了,眼看着她打開房門,人都要走出去了才反應過來。
“我也要去!”
她急急說完這話,看到阮栖扭頭看過來,又補充說道:“我不會礙手礙腳的,我可以自己移動輪椅,醫生也說了,我現在只要不劇烈運動不會出事的。”
她像是想汲取什麽力量一樣,或者是讓自己忙起來,“可以嗎?”
阮栖看了她兩秒,然後點頭。
“到那裏不要亂跑,跟在我後面。”
于挽松了一口氣,也顧不上左手的骨折了,連忙從床上爬下來坐在輪椅上,給自己披了一件外套。
阮栖看不過去,幫她穿好外套,然後帶着她往外走。
路上還碰着了簡星,在新基地平平靜靜待了兩天的體育生看上去快發黴了。
“我也要去!帶上我帶上我嘛!”
待在基地除了建設的時候搭把手,別的時間要麽是監工,要麽是發呆,超級無聊的!
阮栖:“……”
“別吵,我先去通知一下小白,交代點事情。”
雖然那群犯罪團夥已經很乖覺了,但不排除她們一走就死灰複燃的可能,而且城市裏的環境本來也算不上安全。
不讓小白守着基地,阮栖是不能放心離開的。
皮毛油光水滑的白色大貓甩着尾巴同意了。
在鏟屎官離開的這段日子裏,它得比平時更加關注基地的情況,一旦有不對就立馬來告知她。
簡星沒什麽意見,就是有一件事沒想明白。
“沒有小白,我們怎麽到基地那裏去?”
她跟阮栖其實怎麽過去都不是事,主要是于挽要怎麽過去呢?
阮栖指向她的頭頂,“看上面。”
簡星擡頭,頭頂上是一望無際的藍天白雲。
什麽也沒有啊。
但是因為是阮栖說的,所以她願意多等一會。
慢慢的,簡星聽到一點遠處傳來的聲響,像空氣被攪動,螺旋槳旋轉出的氣聲。
——是直升機!
官方改造過的直升機動靜很小,也就是簡星能聽到這樣的聲音了。
鋼鐵造物從遠方天空飛翔而來,停在她們上空。
有人從上面扔下長長的軟梯,在半空中搖搖晃晃。
“走吧,是基地那邊來接我們的。”
這就是阮栖給書記發的那條信息。
阮栖一手還推着輪椅,坐在上面的于挽顯得有些無所适從。
“星星,你把輪椅帶上去。”
而她彎腰,把于挽給抱在懷裏。
經歷過苦難的年輕人體重很輕,抱起來也不費什麽勁。
兩人就這樣攀着軟梯向上,爬到最後兩步的時候,還被直升機上的人搭了把手。
直升機再次移動起來,往基地的方向移動過去。
*
“現在具體是什麽情況?”
阮栖快步走上醫院三樓,書記依然住在最裏面的病房裏。
他說話前下意識咳嗽兩聲,然後把手裏準備好的資料遞給她。
“你看看。”
老人家說話自帶了歲月的痕跡,顯得莫名沉重。
“他們那邊,損失慘重啊。”
阮栖迅速地翻看了一遍這份資料,也算是了解了一些。
Y市官方因為一些內部的原因,病毒徹底爆發的時候,他們的行動就沒有X市的迅速。
一步差,步步差。
而且Y市作為出名的旅游城市,游客衆多,物種豐富。
病毒爆發之後,變異生物和喪屍的數量也相當的多。
“我們現在需要更多的人手來幫忙。”
書記看向窗外,晴朗的天色逐漸有些沉了,轉為深藍色。
“他們逃亡到我們這裏來,死傷數不勝數,一路艱險更是不用多說。”
“更重要的是,有很多變異生物跟着他們的蹤跡找過來了。”
“現在……最前線還在打仗。”
“人,也一直在死。”
阮栖看着他,她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天塌的大事也很難在她的臉上看出什麽情緒。
“嗯,我知道了。”
窗外,天色暗沉沉的,厚重的雲墜在天上,像是随時都有可能直接掉下來。
今天的天氣預報有說要下雨嗎?
從弦中感受到了山雨欲來的氣息,阮栖短暫地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
如果今晚就下雨的話……前線很可能會更加艱難。
這樣想可能有些顯得有些自我意識過剩吧……但是,阮栖想——
幸好她來了。
*
“草!賊老天!”
通訊兵頂着頭盔趴在臨時戰壕裏面,看了一眼明顯不太樂觀的天空。
“你非要在這個時候下雨嗎?!”
不遠處,更多的人還在戰鬥,渾厚的大地上,塵土也掩蓋不了那些紛飛的血與肉。
屬于人類的,屬于變異生物的,在不久之前還待在它們該待的地方,而現在,它們不分彼此的交雜在一起。
陽光沒有穿越雲層,陰翳好似附骨之蛆,滲透了這個戰場的每一個角落。
這場面幾乎要比阮栖碾碎那群蟲卵還要恐怖兩分了。
簡星心想。
她現在在另一架直升機裏,穿着和那些士兵別無二致的作戰服,唯獨沒有帶上武器。
其他戰士,哪怕是擁有異能的,也至少會帶上兩只槍以防萬一。
說句乍一想有些違反常識的話。
在這種混亂的,超大型的戰場上,異能者的存在感是很渺小的,有時候甚至未必有一枚手槍子彈來的有用。
說到底,以現在大家的平均異能水平,想掀起什麽很大的波瀾,甚至是超越現代無數天才攀爬出的科技樹,還只是一句夢話。
也許未來可以,但是現在,幾乎很難看到屬于人類異能的光彩。
變異生物的超能力比人類蠻橫多了,相當一部分甚至可以說是刀槍不入,很難處理。
炮火紛飛,和野獸的嘶吼聲交雜在一起,比最盛大的鞭炮秀還要聲勢浩大,簡直是神話故事也不會去着筆的場面。
人與野獸,科技與超能力碰撞在一起,像山海畫卷掀開一角,那是現世和山海的通道。
而在這些聲音之下,還有更多,更細碎的,更渺小的聲音。
那些哭聲,吶喊聲,尖叫聲被簡單粗暴地攪拌在一起,混進同一個試管裏面。
色彩混亂到足以令人大腦爆炸,耳暈目眩。
幼兒的,青年的,中年的,老年的,人類短暫生命的每一個階段的人,都在這片戰場上,為一個他們想擁抱的未來苦戰。
也許并不是最輕松的辦法,但是——
這無疑是,人類重塑脊骨必然要走的路。
簡星擡頭,烏雲離直升機好像那麽近,近到産生已經下雨的錯覺了。
她伸出手,冰冷的濕潤感在掌心蔓延。
……不是錯覺。
第一滴細雨已經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