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風雨平息，夢幻泡影

第36章 風雨平息，夢幻泡影

臨時指揮室裏, 卻不太聽得到外界的風雨交加。

新綠藤蔓在外面纏繞出堅固的防護層，任憑風雨再怎麽激烈，也無法沖破它的阻隔。

大致康複的苓桑坐在藤蔓椅上, 托着下巴看一群人緊張焦急地向一線發去一個又一個命令。

她不懂戰術指揮，待在這裏只是因為接了委托，保護一下這群普遍缺乏自保能力的人員。

無所事事地發着呆，她的視線不知不覺地向外移過去。

有人沒有選擇呆在指揮室裏，而是在外面吹風淋雨呢。

*

小霖站在窗戶邊上走來走去，走來走去。

外面的雨下得越大, 她走路的頻率就越快了。

書記無奈地喊住了她，“着急是沒有用的。”

小霖當然知道這是沒有用的，呆在醫院病房裏, 離前線那麽那麽遠, 她連正面戰場都看不到，但是反而更加焦慮緊張。

她猶豫着開口說：“……書記, 你說，要是咱們……”

輸了怎麽辦？

書記看上去反而沒那麽焦急, 也許是作為年長者的穩重。

“小霖，想這些事情都是沒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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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知曉自己病情的時候就看淡生死的老人坐在病床上, 他的頭發是花白的, 臉頰上的皮肉因為年老耷拉下來，但他的背脊還是筆直的。

“盡人事，聽天命, 問心無愧而已。”

而且, 誰說勝利的天秤不在他們這呢？

那份關于鹽井戰鬥的報告還在檔案室被好好保存, 上面的內容更是被研究了無數遍。

那天明明是個雨天，但鹽井區域卻在極短時間內違背常理的放晴了。

*

通過弦, 阮栖可以知道很多很多事情，她也可以做到很多很多事情。

有時候她甚至會想，在她可以随意運用弦的範圍裏，在某種意義上，她幾乎可以說是等同神明了。

她其實有很多關于弦的猜想，它究竟是什麽樣的一種東西，是她本就擁有的，還是穿越後才擁有的。

但是現在，她沒有去猜這些東西。

因為大腦已經沒有空閑，足夠去思考這些在當下可有可無的東西了。

龐大的戰場意味着數量過多的生物，他們的心意透過弦，傳達到她的心底。

雨幕裏，死神揮舞起祂的鐮刀，像秋日田地裏，收獲豐收麥子的農夫。

恐懼和迷茫無處不在，滲透了每一條分布在戰場上的弦。

而這，還不是最耗費心神去梳理的部分。

阮栖感覺自己快長出第二個腦子了，她像是擁有兩種視野那樣，觀察着整個風雨飄搖的世界。

一個，是屬于人類的第一視角，直視着風雨裏紛飛的血肉。

另一個，是神明一般的上帝視角，自上而下俯視人間。

像是玩家操控着游戲人物那樣的視角，這周圍一定範圍內的所有事物，都能一覽無餘——對阮栖來說，這個範圍就是她的弦伸展的範圍。

阮栖從沒覺得自己是神明，這樣的想法只是對于弦的能力的客觀描述。

而改變大範圍內的天氣情況……她此前也并沒有嘗試過。

年輕人站在雨地裏，所有風雨都在向人間擊打過來，但唯獨繞開了她。

無人可知的緯度，細密的弦将她牢牢保護起來。

總之，得嘗試一下，盡管難度比上次在鹽井那裏的要大得多。

一旦這樣下定決心之後，阮栖就決不會繼續顧慮下去。

失敗之後的種種可能發展被她扔進思維的最深處，她現在只顧得上眼前正在發生的苦難。

——如果連她也畏首畏尾，那現在還在戰鬥的人們心中又會是怎樣的無望。

降雨是水汽的凝結，彙聚，增長，墜落。

在阮栖的記憶裏，現代的技術水平尚且做不到減雨，一般說的消雲減雨也是增雨，提前降雨以完成人工降雨。

但她現在沒有辦法這樣做，雨已經在下了，她需要的是——現在，立刻，馬上，停雨。

她想起上次鹽井那一趟的小範圍實驗，她短暫地增強了小範圍內的上升氣流，托住了雨滴。

……但是現在這麽大的範圍，這種辦法是行不通的。

阮栖站在雨地裏發呆，弦一直在向她傳輸信息。

她的身邊除了雨聲一無所有，但她的思想裏藏有這片天幕下的全部苦難。

……全部消化， “吃”掉，可行嗎？

像吸收榕樹，吸收蟲母一樣，吸收掉這場她并沒有感到“美味”的暴風雨。

如果它們都可以算做一種東西。

她站在上帝視角，從雲端開始，俯瞰人間嘈雜。

無邊無際的龐然天幕下，弦從虛無中伸展開來。

彙聚成網，向上托舉。

*

簡星的感官遠比戰場上的人強多了，所以當雨勢毫無預兆地開始變小時，她也是第一個發現的。

簡星一腳踢開面前變異老虎的腦袋，身體自然向後轉，頭也不回就是一拳，把試圖偷襲的變異蟒蛇給打飛出去。

雨水的沖擊力和密集程度在減弱，她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這讓她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畢竟也不是誰在雨地裏摸爬滾打這麽久還能心态良好的。

……阿栖那邊看上去有進展了。

她想。

雨勢一開始的減弱并不明顯，直到時間一分一秒推移，這種變化随之劇烈起來。

上一秒還在大雨傾盆，下一秒就只剩綿綿春雨了。

光線一點一點亮起來，像黃昏來臨時亮起的自動感應燈，橙黃的光芒帶來一絲暖意。

雷霆和狂風也在消退，來時聲勢浩大，走時卻無聲無息。

“雨變小了！”

水系異能的于挽對此同樣很敏感，她的異能等級很高，感知力也很強。

周圍的醫護和傷患多多少少也露出一點慶幸的神色，然後很快又脫離這樣的情緒，繼續投入到緊張焦急的氛圍裏去了。

不過，多少還是有影響的，大家的緊張程度比起先前降了很多了。

于挽看向遠處，烏雲散去，陽光明媚，遙遠的天際隐隐綽綽浮現彩虹。

那是相當，相當夢幻的一幕。

根本是不應該出現在現實人間的景色，反而更像是在做夢。

細碎的泡沫逸散，在空中向上飄浮，陽光照射下折射出極美的虹色。

那些前一秒還活着，還在戰鬥的異獸随着這場暴風雨一樣，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它們龐大的身軀化作熒光，光影交錯間恍惚成螢火蟲族群的歡舞。

于挽輕輕眨了一下眼睛，像确認一種極為不可思議又确實發生的事實。

不……她果然還是在做夢吧。

不遠處，熟悉的故人坐在輪椅上朝她挪過來，輪子壓過高高低低的石子路。

比于挽此刻的心緒更加起伏不平。

那人遠遠招手，聲音裏帶着難以抑制的喜悅。

“小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