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拾玖

第020章 拾玖

玉鸾山上,山火熊熊。

玉鸾山的結界已被天雷擊破。

一道劍影在夜色裏飛至山邊,禦劍人悄無聲息地進了山來。

沈悵雪輕飄飄地落到地上,回手一揮,散着寒光的長劍便乖乖入鞘,到了他的手上。

他擡頭。面前的山林已經被大火吞噬,這一處正是火海中央,是受災最嚴重的地方。

沈悵雪面無笑意,神色黑得能滴墨。

他擰擰眉,擡手給自己加了個結界,往裏面走去。

山火燒掉的樹枝裹着火焰,噼裏啪啦地往下砸。砸到沈悵雪頭頂的結界後,又骨碌碌地滾了下去。

沈悵雪緩步往裏走了一會兒,就見周身漸漸起了肉眼可見的雷電靈氣。

它們滋滋地響在周圍,一旁殘存的木枝上都有被雷烤焦的痕跡。

再往裏走,沈悵雪就看見了人。

白忍冬癱倒在地上,已經昏死了過去。

有一團不停滾動作響的瓊色雷電将他全身包裹。

那團雷電似乎興奮無比,在他身上躍動着,好似終于找到了這個世界真正的主人。

沈悵雪眯了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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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腳步未停,直直地走了過去。

他來到火海中央,空中突然下起了瓢潑大雨。

雨聲凄厲,大雨傾盆,打在身上甚至如針紮一般痛。

沈悵雪布下的結界無法遮雨,這大雨眨眼間就将他渾身打了個濕透。

受大雨所控,山火小了許多。

沈悵雪拔出劍,一步步朝着白忍冬走了過去。

腳步漸近,他握緊手中劍。随着掌心用力,那劍劍身寒光陡升,水色的靈氣铮铮地随之而出,遍布了劍身。

一劍劈出,白忍冬身上的瓊色雷電立即煙消雲散。

雷團散去,白忍冬渾身灼傷地倒在地上。連他身下的地面,都是一片焦黑。

而他身上,還有陣陣瓊色的雷光閃動着,他整個身軀也都透着陣陣雷色的光。

異靈根覺醒了。

沈悵雪本就握緊着劍的手更加用力起來。那手背上青筋陡增,陣陣震顫,劍身上的水光随之顫動不停。

【師兄!】

耳邊不合時宜地傳來陣陣宮外老樹被風吹動繁茂枝葉的聲音。午後的陽光斜斜打在廊上,被屋檐和柱子割成了幾塊。

沈悵雪站在其中,聽到身後傳來了呼喚。

于是他回頭,看到跟他一樣一身白衣,身後背着劍的小小身影向他跑過來。

那是張有些局促緊張的臉。

正是現在躺在他腳邊昏得死死的,還一身焦傷的這張臉。

【師兄,你要去哪兒啊?】

【師兄,你別生氣呀。】

【你真的沒生氣嗎,師兄?】

【師兄,你怎麽總是不生氣呀?】

【師兄,師兄。】

記憶中的白忍冬同他交好非常,一聲一聲師兄地喊。

沈悵雪卻眸若霜雪,神色冰寒,再一次舉起了手中的劍。

記憶裏的一聲聲師兄,也逐漸疏離冰涼起來。

【師兄。】

【請師兄別跟我走一條路。】

【我都聽師尊說了,師兄。】

【你不過就是個畜生而已。】

長劍落下,寒光一閃,卻在将要砍到白忍冬脖頸的剎那突然猛地震顫。

一道驚雷從空中劈下。

沈悵雪突然感到一股巨大的力。他的手腕腕骨一震,長劍竟然活活從手中彈飛。

劍在空中打了幾個旋後,遠遠插進了遠處的焦土上。

白忍冬身上的雷光更甚了。

沈悵雪從回憶中回過神來。

他擡頭看了看天,剛剛那道雷并沒落到這邊來。

他眯了眯眼。

天道的警告?

這人是殺不掉的?

沈悵雪低下頭。白忍冬還面朝地昏睡着,沒有醒來的跡象。

沈悵雪側耳聽了聽附近的動靜。

沒人。

他便低下身,将白忍冬翻了個個兒。他伸出手,掐住了對方的脖子。

手上隐隐用起力來。漸漸地,白忍冬在昏睡中臉色變得青紫。他嘴中發出斷斷續續的呻.吟來,身體也痙攣起來。

又一道天雷從身後劈下。

沈悵雪手腕骨一痛,又一次被不知什麽東西狠狠彈開。

他被迫松開了白忍冬。

他低下頭。方才彈開他的東西力氣很大,他的手腕和手掌已經錯位,原本連接着的地方凹陷了下去一塊,瞧着十分可怖。

脫臼了。

沈悵雪不在意,他伸手将脫臼的手掰了回去,骨頭發出了很大一聲清脆聲響。

聽着就很痛,但他神色不痛不癢,似乎毫無感覺。

雨下得更大了,将他渾身都澆透了。雨水把發絲凝成縷縷,順着發尾往下滴答着水滴,那發後的一雙眼睛在雨夜中更加晦暗起來。

白忍冬平躺在地上,青紫的臉色很快恢複了正常。

他咳嗽了幾聲,瞧着很快就要從昏睡中清醒過來了。

沈悵雪耳朵動了動,忽然聽到又有人到了這山頭上來。

聲音離得還遠,但他們在交談。

沈悵雪聽到了其中一人踩碎了腳下燒成脆炭的焦木,還有廣寒長老的聲音。

廣寒山離這座山頭最近。

他在和白榆長老說話,兩人說着乾曜長老也在往這邊趕。

沈悵雪看了眼白忍冬脖子上自己留下的手印,心覺不太妙。

他給白忍冬捏了個沉眠咒,轉身伸出手:“聽悲。”

遠處那柄剛被彈開的劍開始顫動,劍身嗡嗡作響。很快,它從地中自行拔出,蹭地飛回到沈悵雪手中。

沈悵雪将劍收到身後,往天上看了一眼。

空中有個身影。

是鐘隐月。

看到的一瞬間,沈悵雪臉上凝結許久的涼薄恨意散去了許多。

-

鐘隐月禦着劍就急匆匆地奔回玉鸾山。

玉鸾山上的山火已經大得難以控制了。

驚雷剛砸了兩個下來後就沒了聲息,山火正在熊熊地燒。

鐘隐月禦劍停在半空中。他伸手加了層結界,再甩出四道符咒,使它們帶着□□飛向四方,穩固結界根基,也在結界內湧起大水來,控制住了火勢。

只是天雷砸下引起的山火實在是大,這樣也不能完全澆滅山火。

鐘隐月咬咬牙,伸手接連甩出幾張水咒,喊道:“雨來!”

瓢潑的大雨在結界中傾盆而下。

山火漸歇。

鐘隐月忙活了半天,才終于将山頭上的山火全部熄滅。

他松了口氣。

這口氣剛松到一半,山火突然蹭地又冒了起來,眨眼間就又熊熊燃燒!

“!?”

鐘隐月吓了一跳。他目眦欲裂,一聲“我草你大爹啊”險些沒從嘴裏直接跑出來。

“師尊!”

震驚着的鐘隐月低下頭,是溫寒和陸峻禦劍跑到了他下面來。

兩個都還是弟子,飛不到他這樣高。

“師尊,這是怎麽了!?”兩人慌張問,“怎麽起這樣大的火!”

“待會兒再說!”鐘隐月朝他倆喊,“此處危險,去別處避難去!”

“去別處……這怎能去別處!”溫寒說,“師妹和白師弟都沒回宮,眼下又這麽大的火!師尊,弟子想去火中搜尋!”

蘇玉螢沒回來?

鐘隐月猛地想起,蘇玉螢是和白忍冬一起回來的!

那如果最開始那兩道雷是為了覺醒白忍冬的天雷,那蘇玉螢……

鐘隐月暗道不好。

他伸出手,正要施法,突然間,一片火海的大地上出現條條水光。

這些水光化作幾條細長的光線,有序地向四周散去,最後變作一個法陣。

“起。”

法陣之中,靈光驟起。

山火一瞬熄滅。

法陣還在發光。鐘隐月低下頭,那法陣中央有一身影。

她一襲白衣,一手握拂塵,另一手向前伸着,結出着一手印。

那是驅動這個法陣的手印。

她收回手,安靜地站在一片焦土之中,如一輪皎潔月光。

鐘隐月禦劍落地。收起劍往前走了幾步,他朝那人畢恭畢敬地拱手作揖:“多謝靈澤師姐相助。”

來人正是靈澤長老。

靈澤長老長相十分清冷。雖然漂亮,卻瞧着涼薄無情,十分疏離。

靈澤長老點點頭,一雙長睫低了低,收起拂塵:“不必。師弟是符修,雖各靈根的法術都使得,可除雷術以外威力都無法太高。一般的山火還好,這等山火是滅不掉的。”

“我若不出手,只怕玉鸾山都要燒完了。同門互助,不足挂齒,師弟不必放在心上。”

溫寒懵懵的:“這等山火……這山火有何不同嗎?”

“天雷降世,自當不同。”鐘隐月擡起身,低聲訓斥道,“少言。”

溫寒趕忙低下頭,不再吭聲。

鐘隐月又向她道謝:“不論如何,還是多謝靈澤師姐。”

“不必。”靈澤長老道,“師弟也是知道的。有這等天雷降世,乃是大事。大典方才結束,就有如此天雷……怕是師弟門下有人出事了。”

鐘隐月沉默不言。

他當然知道是怎麽回事。

玉鸾山上就這麽幾個人,這會兒當然無人要突破境界渡雷劫,天雷理應不會降到山頭上來。

原書裏,天雷降世雖然還有不祥之兆的意味,可這等不祥之兆要警告天決門,那也是落到上玄山上。

玉鸾山只是個末尾,沒理由劈到他家頭上來。

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了。

有人覺醒了靈根。

“引來天雷,應當是和師弟同樣的絕世雷靈根。”靈澤長老向他作揖,“恭喜師弟,雷靈根可是百年難見。”

“師姐過獎,此乃門下弟子福報,與玉鸾無關。”鐘隐月慌忙去扶她,道,“不論如何,先去找找看吧,我的确有兩弟子遲遲未見。”

說罷,他回頭道:“去找蘇玉螢和白忍冬。”

溫寒陸峻慌忙應是,回身正要走,一旁的焦木叢中突然傳來響動。

幾人立刻看過去。

不多時,沈悵雪一身髒污地從焦木叢中走了出來。

他背着渾身焦傷,已經昏死過去的蘇玉螢。

見到鐘隐月,沈悵雪愣了愣,點點頭道:“見過二位長老。”

鐘隐月也愣了:“你怎麽在這兒?”

看見蘇玉螢,溫寒趕緊跑過去,将蘇玉螢從他背上扶了下來。

沈悵雪将蘇玉螢交予他,又好好向鐘隐月行了一禮,道:“是弟子自作主張。瞧見玉鸾山上落了雷起了火,心中擔憂,便來了此處,想幫長老滅一滅山火。弟子雖然才疏學淺,但也是個水靈根。”

沈悵雪的确是水靈根。

“勞你挂心了。”鐘隐月道,“沒受傷吧?”

“長老放心,這些只是蹭到的髒污罷了,并非是傷。”

“那就好,”鐘隐月松了口氣,道,“我去尋白忍冬,你回山吧。你們倆也是,帶着蘇玉螢回宮去。”

溫寒和陸峻點了點頭,倆人正要帶着蘇玉螢回去,沈悵雪就說:“我随長老一同去。”

鐘隐月愣了:“啊?可是……”

“長老放心,弟子無礙。”沈悵雪笑了起來,“弟子還想和長老多待會兒。”

“……好吧。”

鐘隐月想不出拒絕的話,只好随他去了。

溫寒見此,就也道:“那弟子也去吧!弟子怎麽說也是師尊的大弟子,山上出了這麽大的事,自當要随行的!蘇師妹交給陸峻就好的!”

他邊說邊看向陸峻。

陸峻覺得他說的有理,便說:“師尊,我一人能把師妹帶回去好好照顧的!”

鐘隐月無可奈何:“那你也來吧。”

溫寒趕緊跑了過來。

鐘隐月回頭對靈澤長老行了一禮,無奈地笑道:“師姐見笑。”

“不妨事。”

靈澤長老神色未變,手中不知何時拿出來一枚金玉鏡。

這玉鏡并非是面能照出本人面孔的鏡子,而是塊圓鏡大小的金玉。玉上花紋鑄成複雜紋路,內有咒文,是為法寶。

其玉白璧無瑕,幾乎能見人面。玉周又有一圈金絲裝飾,故而稱之金玉鏡。

這是天決門長老們人手一個的法寶,能最快速度收到他人的傳訊。

“師弟近日長進許多,受弟子們喜愛也是應當的。”她收起金玉鏡,道,“方才已收到乾曜師兄的傳訊了。在師弟的玉鸾山門附近,已找到那位白小弟了。”

鐘隐月心裏一咯噔。

他怎麽來了!!

“一同去看看罷。”靈澤長老瞥他一眼,淡漠道,“天決門七位長老,除了你我二人,都已到齊到那處了。”

鐘隐月:“……”

還不如讓他進靈機閣覺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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