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章

第 62 章

……!

王希蘊轉頭去看玄音,對方咬着唇不敢看她。

趙冬灼的控訴還沒有結束:“她還拿着我換下來的衣服說要去洗!”

天知道那堆衣服裏有沒有他的貼身!

“你做事前就不知道動動腦子嗎!”

玄音躲在一旁低着頭不敢說話,待趙冬灼發洩完才輕輕開口:“我不是成心的。”

她還在家時,家裏只有一張炕,一家子擠在一起,甚至有時爹娘行事時都不背着她們姐妹,待弟弟出生後家裏所有的衣物都是她洗的,有些才脫下來便扔給她,也不避諱是否貼身,而她入宮後同寝的幾人也喜歡讓她洗衣物。

“對不住,我以後會當心的。”玄音哭哭啼啼。

她前情這樣可憐,趙冬灼也不好再責備她,只恨聲罵了幾句“沒出息”便躲回房去,王希蘊看着玄音的淚不止,頭疼之餘對這個姑娘更加同情。

“好啦,別哭了。”這已經是王希蘊今日勸哄的第二個姑娘了,她将玄音按在椅子上,“冬灼已經不怪你了。”

玄音垂着頭,半晌開口,嗓音悶悶的:“冬灼小弟心善,我知道的。我只是覺得…”

她頓了頓才開口:“我不像是繪神樓的人,我沒本事,沒骨氣,神像畫得一團糟,現在連這些瑣事都做不好,大人,趁着現在還來得及,你把我換了吧。”

她竟是這樣想的?

王希蘊眨了眨眼,看着已經陷入自責漩渦不可自拔的玄音,從旁邊拖來一把椅子坐到她對面。

“你以為這繪神樓的是什麽人。”王希蘊短促地笑了一聲,“我們一群沒爹娘教養的,在宮裏待了這些年也不過披了層漂亮的皮,骨子裏其實就那樣。”

“就拿我來說,入宮前為了活下去坑蒙拐騙什麽沒幹過,難道在宮裏三兩年能将那些惡習都改了去嗎?不能的。”

王希蘊抓了把瓜子:“你膽子小,經歷少,對我而言這都不是問題,膽子小有膽子小的好處,經歷遲早能變多,起碼你要比那幾個逼你洗衣的同舍要勤懇得多。”

“你現在覺得痛苦,正說明了你不滿足,有上進的心,旁的我能教你,上進心卻是要靠你自己的。”

王希蘊将瓜子握在手心掰指頭:“你看,我們才相處了半日,我便知道你勤懇、上進,下午見了你爹你也沒有被他拿捏住,說明你還拎得清反應快。”

“天了爺的,這樣好的品行做我的侍從難道不是綽綽有餘嗎?”

玄音聽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清秀的面上飄起些飛紅,從沒有人這樣誇過她,原來她本擔憂的事那麽容易就能被安撫。

“好啦,我算是知道了,你壓根就是想聽我誇你。”王希蘊拍拍手上的灰,笑着睨玄音,“我可得悠着點,省的你驕傲了看不上我這來處。”

說到這裏,王希蘊稍稍想了想,覺得自己方才的話說的不好,改口道:“我也不是這個意思,日後你若有了什麽成就想走,直接同我說就行,不能在我這兒耽誤一輩子。”

她搖搖頭,止住玄音表忠心的辯解:“別怕,我沒打算趕你走,給你說一聲讓你安心些罷了,不早了,休息吧。”

“對了。”王希蘊又想起,“今日街上買的的那些玩意兒你給自己留一份,另外一份明天帶給趙冬灼,就說是你挑的,給他賠個罪,這件事到底是你做的不對。”

王希蘊說罷便去洗漱了,只留玄音坐在原處愣愣的,片刻後又落下淚來。

她到底是積了什麽德,才能碰見這樣善心的好人。

-

那邊王希蘊離開瑤華宮不久,時遇也沒有久待。

西疆形勢漸穩,他不用着急回去,時述接了楚索的位置,皇帝才想起有個兒子連正經官位和住所都沒有呢。

皇帝不免心中一陣愧疚,問時遇想去哪裏時已經準備好只要不過分就盡量滿足他,卻不想時遇跪沒有片刻猶豫,直言自己想去明堂。

皇帝沒想到,他知道明堂位置極重,也歷練人,只是歷練人的去處多了,為什麽偏要去那腌臜的地方。

他試着勸,也說可以讓時遇去兵部,承諾過兩三年,待資歷上來就将他升為尚書令。

可時遇鐵了心似的,非明堂不可,皇帝無法,大手一揮便由得他去。

明堂人不用上朝,裏面的人日夜輪值,時遇今夜便是第一次去。

皇帝到底還存着一些歉疚,雖然不多,但這僅剩的一點就能讓時遇不用從底層摸爬滾打上去,除了明堂總指揮和四個司部長,沒有人能指使時遇。

“你就是那個執意要進明堂的皇子?”接應時遇的是一個留着絡腮胡的高大男子,見到他上下打量一番,眼裏滿是對他的懷疑。

時遇只當看不見,點頭應是後随着男子進入明堂大殿。

環境并不很好,黑色的地面踩上去有些黏腳,時遇上過戰場,很輕易分辨出來地上粘的是血,更何況血腥味都沒有散開,邊上有人擡着才用完的刑具,角落裏甚至還有聚起來賭錢喝酒的。

時遇的到來在這幫人中實在格格不入,短短一段路已經有許多人停下手中的事專門扭頭看他了。

“那邊放卷宗,那邊是刑具,那裏頭囚着人……”

絡腮胡萬分随意地向時遇介紹每個通道通向的方向,一點不在乎時遇是不是聽清楚了。

可時遇只是表情平靜的跟在他身後,在他指向時略略投過去半分目光,一個字也不多問。

“你都記住了?”絡腮胡聽不見時遇應聲,有些沉不住氣。

時遇微微颔首:“自然。”說着清清楚楚地複述了一遍對方剛才介紹的所有,而後看向絡腮胡似笑非笑,“今晚賺了不少吧?”

“什麽?”絡腮胡沒反應過來。

“見到你的時候你臉上的潮紅還沒退下去,眼睛裏也有血絲,但方才和我說話時已經消了,可見是短期發生了讓你激動的事。剛才看我的那幾個人裏頭有個瘦子,他看的不是我是你,而且是死盯着。”時遇笑了笑,“更準确說是你腰上的錢袋子。”

他看着絡腮胡腰間錢袋的分量:“少說有五兩了吧?”

絡腮胡不由摸了摸自己的錢袋,五兩二錢,這人說得分毫不差。

注意到絡腮胡驟然警惕的目光,時遇友善地笑了笑:“不用緊張,我知道明堂明文上不許聚衆賭博,但私下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雖然我身份不一樣,但暫時也沒有檢舉你的打算。”

“你好好帶我去青司長那裏,我們相安無事,你好我也好。”

時遇不是看不出來這人沒将他放在眼裏,若是在軍營裏,他有數十種方法讓他知道什麽叫規矩,但他來明堂另有目的,沒心思應付這些稚嫩卻纏人的刁難。

若這人聰明,能聽懂話,那便是最好的了。

空氣凝固片刻後,絡腮胡閉上了嘴,安安分分地帶時遇到了一個厚重的大門前。

“司主在裏頭。”他将門推開,沒有跟進去。

時遇點點頭,解了塊玉佩遞給他,價值三百五十兩。

“多謝你。”

青司主是個四五十歲的瘦高男人,留着兩绺胡子,見到時遇忙迎上來。

“殿下,您怎麽不讓我在門口等您,手下那些人怕伺候不好您。”

明堂皆是些從底層選出來的人,能爬到司主的位置自然都是人精中的人精。

方才那絡腮胡的行徑難免不是這位青司主的指使,現在又湊上來讨好難免沒有一巴掌一甜棗的意思,時遇一陣頭疼,難道這偌大的明堂沒有一個幹正事的人嗎?

“閑談就免了,我來青司是為了常風畫師的事。”

明堂專為皇帝調查一些隐秘的糟污事,只是這糟污事也分多種,故而明堂又分了四司分門別類,其中青司所管的就是畫神師相關之事。

畫神是大齊極重要的一部分,關乎民心社稷,只是在有效的藥也有治不了的病,自然也有不信畫神的人,這些人多半來自民間,對畫神怨氣十足,甚至還有一些反對畫神的民間組織,青司工作的很大一部分就是追查這些攪亂民心的組織。

只是明面上畫神師還是萬人敬仰無人不敬的,青司的工作只能在暗處進行,故而知曉的人并不多。

前段時日常風在繪神樓裏慘遭殺害,時遇知道是齊弈年指派,但動手的确實是一個近幾年頗猖狂的反畫神組織。

齊弈年前世便有對畫神師動手的意圖,不難猜測這個組織與齊弈年之間是否有什麽關聯。

明堂青司主名劉文,在明堂一群五大三粗的大老粗中算是個文化人,此刻也明白這位半道出家的六皇子沒心思和他打太極,忙把早準備好的卷宗呈到時遇面前。

“常風大人沒得蹊跷,照理來說這種組織既然能進來,那必然是先往位置高的畫神師處去,可據我們的調查,洛樓主那裏沒有一點異像,倒像是那夥人只為了殺常風大人而去,可常風大人近幾年行事頗低調,為何會無故招惹來這麽一群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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