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Chapter 05

Chapter 05

“......倒也不是這個意思。”陸啓樾說。

姜倪孜“嗯”了一聲,低頭玩游戲。

那頭辦公室的門關着,姜倪孜不好敲門打擾。

等陸濛出來,她打個招呼就走了。

十分鐘,一把游戲結束。

發揮穩定,又掉了一顆星,姜倪孜把手機扔在桌上。

垃圾匹配機制。

陸啓樾回了鐘司孟的信息,擡頭看姜倪孜坐在那裏。

又來了,她眼裏帶着戾氣,細看,像什麽都沒想,五蘊空空。

她的氣質跟書店并不搭,穿斜露肩上衣,黑色熱褲,腳上一雙馬丁靴。流露出稚嫩的風情。

低矮發髻,發絲散了兩縷,額頭飽滿,小臉尖尖,輪廓柔麗。又是破碎的美。

有些人的安靜在骨子裏。

陸啓樾:“要不我帶你?”

燈晃了晃,他的影子又完完全全地籠罩着她。

姜倪孜沒懂:“嗯?”

陸啓樾淡看着她的手機。

游戲界面還沒退出。

姜倪孜:“認真的?”

陸啓樾伸出手,比了個槍。

“什麽意思?”

“八十。帶你一局。”

“?多少?”姜倪孜微微瞪眼,日狗了啊,“那我情願連跪。我謝謝你啊,明明可以直接搶,還願意帶我打游戲。掉錢眼子裏去了你。”

少女眼裏寫滿了“我聽你瞎幾把吹,搞不好你也是菜雞”,陸啓樾低頭笑一下,她生氣的時候五官鮮活多了,剛才她那孤零零的樣兒像被全世界抛棄了。

姜倪孜撿起手機扔包裏。

來電——“姜荊誠”。

手機開了靜音模式,她沒看到。

陸啓樾收了手機,“陸濛還有事,讓我們走。”

姜倪孜喝了一口茶,眼神透着懷疑。

陸啓樾直接把屏幕對向她。

姜倪孜近視,“我看不見。”

陸啓樾手臂一伸,手機擱她面前。

等她看完,他閑閑地說:“走了。”

-

魏梳原在裏間換襯衣,陸濛按下窗戶的一格百葉窗,“這混球什麽時候這麽聽話了?乖乖地來,走的時候還知道給我報備。”

陸啓樾從小就皮,對別人都是“煩煩煩煩煩煩、別管、你再廢話就滾”;他沒大沒小的,很少叫她姑媽,大部分時候都叫陸濛。

腰間多了一雙手,魏梳原摟緊她,下颚在她脖子那兒眷戀地蹭,“我們早點回家,不加班。”

陸濛兩手穿過他肩頭,指頭插進齊整的發絲裏,“魏總,我們什麽關系啊?”

魏梳原捏着陸濛的下唇,厮磨很久,“對着小姑娘是溫柔姐姐,對着我就是騷出水的狐貍精。”

陸濛用手指撥魏梳原的喉尖,笑容潋滟,“回誰家?”

他不說話,眼神帶病嬌感,深深不見底,真他媽像要吃人。

陸濛收了笑,捉住魏梳原的衣領吻下去,舌頭靈巧地舔舐,讓他咬不到。

魏梳原驀地掐住陸濛脖子,張嘴惡狠狠地吞噬。

吻到氣息不穩,他搓着她:“陸醫生,你救救我。”

唇邊的豔色口紅過了界,像他們的關系。

夏日衣衫輕薄,經不起濕兩下,再撕兩下。

-

出了商場,陸啓樾拿着手機搖滴滴。

他知道今晚要喝酒,沒開車來。

最近是謝師宴高峰期,撒歡晚歸的人多,附近二百多人等號。

“還早,帶你在附近逛一圈?”陸啓樾收了手機。

姜倪孜的盤發垮了,她站在路邊試着重梳了幾遍,沒梳好,手法毛躁,幹脆撥了撥頭發,任它卷蓬蓬地散落在後背。

仰頭找聲音的來源,她發現陸啓樾好高,目測一八零往上,他在原先的聚會上喝過酒,眼睛黑亮,身上有淡淡酒味。

姜倪孜不想表現得像沒見過帥哥一樣,“熟人熟地頭,我用得着你帶。”

陸啓樾被揚起的長發甩了一臉。

行。

他跟在姜倪孜後面漫不經心地走。

晚上也沒別的活兒了,護送大小姐回家。

在接到姜荊誠的電話之前,姜倪孜的心情不好不壞。

她接通電話,“嗯。”

比起霍林惠,姜荊誠的态度一直都更溫和,堆着一張假笑臉,不發火,噓寒問暖,零花錢管夠——就是散養她的意思。

姜倪孜聽了幾句不痛不癢的關心,“您知道我辍學了嗎?”

姜荊誠那頭有人叫他開會,聽筒捂在桌子上,這句沒聽到,“嗯?你說什麽?”

霍林惠應該和姜荊誠沒聯系過,魚死網破的關系,她自然不會告訴他姜倪孜的近況。姜荊誠更不知道姜倪孜已經不在北京了。

姜倪孜垂眼,“沒什麽。”

姜荊誠語調輕快,像完成了一種走形式的任務,“那好,你好好學習,缺什麽告訴我,我開會去了。”

學什麽學,都他媽放假了。

姜倪孜感到一陣強烈的燥意,不說話。

嘟聲響起。

不到三分鐘,通話結束了。

姜倪孜能理解霍編劇為什麽主張分居了,姜律師的每一分鐘都很貴,說直白一點,他高貴又自私,不管是作為丈夫還是父親,都敷衍了事,虛僞,沒有責任心,姜倪孜認識他十七年,他沒有變化過一點。

養一個孩子,給夠物質條件就足夠了嗎?可能是她作吧,她還貪圖父母的陪伴和關懷。

陸啓樾散漫地跟着姜倪孜,落後她兩三步。

不知道她接完誰的電話,背挺得更直,步子邁得六親不認,整個人透着雪山崩塌的氣質。

姜倪孜其實什麽都沒想,接受現狀,不想去改變誰,平靜得趨于麻木。

霍編劇和姜律師過不到一塊兒去,不是一兩天了。

她不是第一天沒有家,也不是需要人哄的小孩子,張牙舞抓發一頓氣,白白讓外人看笑話,最後還得自己收拾心情,太累,不如省去過程,佛系地喪。

商圈底層有一家甜品店,姜倪孜本能地推門進去,甚至忘了身後還跟了一個人。

陸啓樾看着姜倪孜站在玻璃櫃前,挑了一只芝士蛋糕,沒猶豫,又挑了一只草莓撻,藍莓巴斯克。

他認識的女人不多,鐘司孟飲食清淡,陸濛和潘妙貞很少沾甜食,她們每餐都算好熱量,對身材管理有變态的要求。

姜倪孜仗着自己年輕條件好,該瘦的地兒瘦,該洶湧的曲線相當優越,完全沒有這方面的顧慮,肆無忌憚地嗜甜。

結賬時,有人同時跟她遞出付款碼,姜倪孜擡頭,發現是陸啓樾。

“你怎麽還在?”

收銀臺的櫃員看看姜倪孜,再看看陸啓樾,這男孩子剛剛一直等着一旁,看這女孩子看得目不轉睛。

“滴”,櫃員當機立斷,面無表情地掃了陸啓樾的二維碼。

付款成功,姜倪孜莫名其妙拎過蛋糕盒。

後面有很多人排隊,她走到一旁,看着發票上的價格,在微信裏找到“......”,立刻轉款給他。

姜倪孜語調沒有起伏:“你替我付錢幹嘛?”

手機即時震動一下,陸啓樾沒理。

也是潛意識作祟,她心情不好,他買兩個蛋糕送她,好像沒什麽不對。

他本來想問剛剛誰惹你了,但少女豎起一身的刺,逮誰滅誰,擺明不想袒露自己的心理活動。

陸啓樾“啧”了一聲,“陸濛讓我送你回去。”

多光明正大的理由。

姜倪孜:“不用了。”

陸啓樾沒撤,跟着她出門過馬路,“算了,送你。這麽晚了,您在路上再遇到個什麽事兒,我良心會痛。”

姜倪孜回頭看他,像看一個傻子,“随你。”

陸啓樾咬着嘴邊的軟肉。

就想,問問,這跟前幾次撩他的是不是同一個人?

她的底色本來就是冷豔,只是偶爾逗逗他解悶?

所以,他是一個她用來打發時間的玩具?

以往有妹子要坐他的車,陳維舟都笑他,不是出租車坐不起,是陸啓樾更有性價比。

其他人他都不在意,姜倪孜冰塊臉示人的時候,他燥得要死。

倆人一前一後地沿着河灣小道走,大樹被晚風卷得猖狂。

一家獨立咖啡館今晚開業,人氣火爆,門口擠滿了花籃。

沒過多久,他們迎頭遇上三五個人。

是那晚在酒吧騷擾過姜倪孜的花臂,身邊跟着幾個混混。

姜倪孜皺眉,下意識回頭。

陸啓樾還跟着她。

邱印追過曲笙,那小校花眼裏心裏只有陸啓樾,恨不得求着他睡,所以邱印認識陸啓樾。

陸啓樾原來在學校出名,據說人緣好,人氣高,打過籃球校隊,迷妹一茬一茬的。

這才過幾天啊,姜倪孜也他媽貼到陸啓樾身邊去了。

邱印那天在酒吧就發現了,姜倪孜舉手投足都冒着騷勁兒,那雙白晃晃的大長腿勾得人口幹舌燥,偏偏她一臉清高,讓人很想按着她操。

邱印醉眼朦胧,吹一聲口哨,抖着腿跟他同夥說:“大名鼎鼎的陸哥,你們不認識嗎,富二代,賊他媽酷,但有幾把用,那都是以前了,當官的爹死了,現在就剩一破車,落水狗一樣。”

他盯着陸啓樾的腿看,由于身高差距,威脅的打量像卑躬屈膝,“還是瘸過的那種。”

他旁邊的幾個人配合,哈哈哈地笑,像一串套娃,都叼着牙簽,一字型排開,把路堵着。

陸啓樾這一年清心寡欲,有避風頭的意思。

要是今天就他一個人,他不想計較。

但邱印那猥瑣的狗眼一直朝姜倪孜看,他有些忍不了,陰沉着臉,站到她身前。

邱印仰頭看着陸啓樾,“喲這麽護,搞上了啊。”

鐘司孟從小就教陸啓樾,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犯賤到跟前了,陸啓樾只好聽鐘老師的話。他微眯了眼,一手猛地捏着邱印的下颌關節,虎口張開,手指收緊,用力。

動作太快,邱印躲都躲不過來,聽見骨骼發出錯位的聲音,他眼珠微凸,張了張嘴,發現咬合有些困難,頭突突地痛,他啊啊啊啊幾聲,說不清楚話,發覺自己像個智障。

陸啓樾眼鋒狠戾,顴骨分明,鼻梁上有根青筋在跳,整個人氣場恐怖,語氣幽涼:“別動,脫臼了而已,你再嚎兩下搞嚴重了,待會兒我幫你接不回去。”

邱印汗毛倒立,痛清醒了。

有不靠譜的傳言說:陸啓樾傷了腿,只是休學,跟他打架的那幾個更慘,一個進了精神病院,一個見着人就躲得了自閉症,還有一個銷聲匿跡了......陸啓樾沒事兒,一是他未成年,二是他媽厲害,上海某知名律所的刑事訴訟律師,戰無敗績。

沒憑沒據的事,邱印原來是不信的。但,俗話又說了,無風不起浪,半真半假的事多半是真的。

邱印的幾個同夥沒見過這種路數,抄家夥打野架往痛處招呼的流氓痞子常有,這種貼身就給人松動關節弄得人幹嚎的硬骨頭,他們還是第一次見。陸啓樾有點兒邪了。

半大不小的毛孩子,吓唬人可以,看到這動靜,誰都不傻,不想惹事兒上身。

天兒熱,大晚上被堵着鬧半天了,姜倪孜耳裏嗡嗡的,胸口堵得難受,心理建設全他媽崩了,還建個屁,她現在就要發瘋:

“搞搞搞,搞你媽搞,你們這些沒見過世面的是不是只知道這些啊,年紀輕輕不學無術,拿着青春混,很橫是吧,很了不起是吧,不上大學不工作沒文憑,以後連社保都買不起,我看誰供你到七老八十,死在家裏爛了都沒人知道。花臂很牛逼嗎,人家帥哥文身叫個性,你這種長得醜的,叫死癟三。煩不煩啊,吵吵吵吵吵吵,跑我跟前犯什麽賤!”

姜倪孜這種大美女罵人,聲音涼,眉眼生動,自帶拽姐光環,夠帶勁兒。

陸啓樾挑了挑眉,不意外,她看起來就很會怼人。

他倆還挺有默契。

一個死死摁着人不動。

一個負責精神羞辱。

敵方陣營沒想到冷豔少女的氣性那麽大,直直地杵在那兒。

“......”震驚。

“......”怒目。

“......”語言系統加載失敗。

混混的路數是說不過就甩開膀子打。

怕什麽,他們人多啊。

“我他媽......”其中一個紅色馬尾辮不想被下面子,扭了扭脖子,架着胳膊就要沖上來。

陸啓樾餘光掃到他,預判出掣肘的動作。

一輛巡邏車開過去,車頂呼呼地閃着正義的紅光。

車裏有民警,無意地往這頭看了幾眼。

馬尾辮的目光閃躲一下,退着回到隊伍裏了。

“......”

“......”

“......”

“......”

“咔咔”兩聲,陸啓樾把零件給人原封不動地裝好,松開邱印。

陸啓樾聽出姜倪孜煩躁了,不想跟爛人爛事多糾纏。

邱印揉着下巴,咳了咳,臉脹得通紅。

還沒完,陸啓樾揪住邱印的衣領,臉色陰寒,“要是不想要臉了,有膽子下次繼續。”

邱印比陸啓樾瘦小,今晚只是這招就夠他知難而退了,他不敢想象陸啓樾打架有多兇殘;他看了看旁邊的姜倪孜,陸啓樾不耐煩地皺眉,五指握着他的臉,把他的視線拖了回去。

姜倪孜距離他們遠,沒聽到他們說什麽,只看到花臂抖了下肩膀,再不敢看她。

這種兵不血刃的場合,陸啓樾誰也不怵,浮浪頑劣,更像是黑吃黑。

她的第一直覺沒錯,他就是壞透了。

-

時間太晚了,倆人打車回了家。

姜倪孜穿的熱褲,露着大長腿,陸啓樾沒敢離她太近,靠着門邊坐。

夜間的出租車師傅開車狂野,一個急轉彎,姜倪孜沒坐穩,直接往陸啓樾身上撞,臉挨着他的胸膛,手本能地抓住他的手臂,她耳裏是有力的心跳,他身上很熱,卻很好聞,青春荷爾蒙混着青草的味道,她掌心裏男孩子的皮膚粗粝滾燙,能感受到他緊繃的力量感,很輕地,她“嗯”了一聲。

過于親密,姜倪孜懵了,趕緊爬起來坐好。

陸啓樾屏住呼吸,又咳嗽一聲,握緊車頂的把手,避免再跟她接觸,身體竟然有了記憶,她剛剛突然撞過來,半只胸壓着他......他動了動手臂,揮之不去的柔軟感。

街景流動,姜倪孜盯着後視鏡,看到男孩子的手,幹淨,修長,寬大的手背有清晰的筋絡。

夜風燥熱,淡腥的江水氣息浮浮沉沉。

大橋兩端是夜航的河。

來自兩段軌跡的他和她,在今晚交錯,順了路。

陸啓樾也看過來。

視線在後視鏡裏交彙,眼神深濃,拉扯卻青澀,霓虹在車內轉移,影子淺了又重,誰也沒有移開目光。

姜倪孜扭頭問:“你怎麽會?”

她伸出拇指和食指,在空中掐了一下。

陸啓樾看着她,她的眼睛好像有霧,長睫毛濕漉漉的,“跟陸濛學的。我小時候下颌關節紊亂,那個不用治,自己恢複就行,我當時就拿着人體骨骼結構,跟她學了學怎麽讓下巴脫臼,又怎麽複位。”

“你真是閑的。”姜倪孜挪開目光,盯向陸啓樾的大腿,曲線結實,它正在源源不斷地散出熱度,她摳了一下手指,“陸醫生不是心理醫生嗎?”

陸啓樾:“她以前不是。”

“哦。”姜倪孜不問了,轉過頭去。

她暗暗抓緊座位上的布料,跟男孩子的手臂相比,未免也太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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