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Chapter 15

Chapter 15

電影散場,晚上十點多。

姜倪孜和南羌去路口買gelato,姜倪孜有會員卡,刷了卡,還給南羌打包了兩盒。

南羌抱着姜倪孜就叫老婆。

商圈離雲月巷近,步行十分鐘就到。

姜倪孜咬了一口冰淇淋,“你跟我一起?”

南羌:“嗯,去找陳維舟。他在那兒吃烤魚。”

姜倪孜:“剛才不是說不去?”

南羌嚼着堅果仁兒笑笑,不解釋,“最近的旅行慢綜你看沒有?”

姜倪孜看一眼她的屏幕,“哦,他們啊。”

南羌:“他倆絕配頂配天仙配,每個CP向視頻的播放量都高得可怕。”

“假的。”

“昂?”

姜倪孜無情戳破,“棠黎的經紀人,我在霍編劇的慶功宴上見過,特長就是炒作,逢炒必贏,男女主都升咖。觀衆就愛看這些模棱兩可的東西,真相是假、真相是真,反複地扒細節,磕硬糖,也不怕把牙崩了。棠黎是帶資進去的,每個場景都站C位,你想想這是為什麽。她背後那個能讓她談戀愛就是有鬼了。”

南羌快哭了,“唔你騙我。”

姜倪孜:“看個樂子,別當真就行。”

南羌:“阿婵,你一直這麽清醒嗎,磕CP的快樂你都不想擁有嗎。”

清醒嗎。

姜倪孜最怕會錯意了。看恒星就好,期待流星劃破天際,就要承擔失望的風險。

她生活在不支持,不鼓勵,不陪伴的家庭氛圍中。壓抑又痛苦。霍編劇看她的眼神,永遠帶着失望。早上推開窗跟小鳥說good morning是公主的權利,而她習慣長夜,只看得見缺了又缺的月亮,有時候更慘,連月亮都沒有。

姜倪孜:“磕CP有啥意思,把情感寄托在別人身上,用來轉移重複生活的乏悶。其實人人都是孤獨患者。”

南羌聽得快碎了,她不要聽真相,刷了刷微信,讓陳維舟哄她兩句。她給陳維舟的備注是“A.已讀不回”,陳維舟是介于重要和無視之間的存在。

“阿婵,陸啓樾是不是喜歡你啊?”

姜倪孜咬着冰淇淋勺,低頭笑一下,“我不知道啊。”

南羌小心翼翼地也挖了一口冰淇淋吃,眼神清澈,“你怎麽想啊,陸啓樾那個人我知道一點兒,挺帥的,人品也還行,好像沒談過。”

“他沒談過啊?”姜倪孜還是不信,“我覺得這個歲數的很多事都挺無聊的,女同學在班上拉幫結派,今天跟這個好,明天跟那個好,嫉妒攀比,說小話。幼稚。談戀愛也是,要麽就是暗戀,打死都不說,話爛肚子裏,感動自己;要麽就是幾個女同學喜歡一個男同學,勾心鬥角,搶什麽都別搶男人,搶顆白菜回去還能補充維生素呢;要麽就是你給我帶早餐,我給你買奶茶,晚上去操場散個步,偷偷摸摸在準備間接吻,分分合合,幾個月就完蛋。沒什麽意思。”

南羌:“反駁不了,确實是這樣。可談戀愛就圖當下開心啊。那不然你想要哪種?”

姜倪孜:“激烈的吧,窮途末路的。看一眼就着,每天就想跟他待在床上。”

“我靠,你不學習啦?”南羌聽得臉紅,姜倪孜這張嘴裏全是限制級。

姜倪孜:“我分數夠了啊,保持現狀不掉分兒就行,我又不沖刺狀元。男人也影響不了我。”

南羌:“哎你是男的就好了,我好想跟你談。”

停在橋邊,姜倪孜點了一根煙,煙霧縷縷絲絲,江風撲亂她的裙衫,她撥了撥厚密的頭發,垂眼,睫毛影落在直挺的鼻梁旁,鼻頭細細尖尖。

再平常不過的動作了,她做起來有種在海邊的深藍色夜晚燒玫瑰的浪漫。

南羌迷糊了,掏出手機怼着姜倪孜的臉拍,“我不允許任何狗男人跟你談戀愛。”

姜倪孜背靠着欄杆,伸手捏南羌的臉蛋兒,“軟乎乎的,你去大學怎麽辦啊姐姐。”

南羌看着車流和密密麻麻的晚間建築,忽然悵惘,“阿婵,你說我播音主持學了出來,未來能吃飽飯嗎?”

姜倪孜咬着煙,煙灰灑了一些,“能啊,我用霍編劇的人脈給你接活兒,再不行,我賣房子養你。”

南羌感動得要哭了,“咱倆去國外登記吧,八月份你身份證上的生日不就滿十八歲了嗎。”

姜倪孜:“十八能結?”

南羌:“不能嗎?”

姜倪孜輕輕拍了拍南羌的腦袋,“回去了。”

南羌:“不着急呀。吹吹江邊的晚風。”

“重慶的晚風是他媽燙的。”

“......”

走到路口便利店,姜倪孜想起來家裏的冰箱空了,準備去買一箱礦泉水。

然後她就看見,傍晚說要追她的人,跟一個火辣禦姐在路上牽扯不清。

呵,男人。

-

周章接到媽媽的電話,說家裏飯館的水管漏了,陳維舟騎了摩托車跟周章過去查看情況。

三十多平米的餐館,裝修簡單,用木簾隔斷大廳和廚房,牆壁和地板都幹淨,桌上沒有半點油污。

陳維舟:“周總,咱家飯館真幹淨,每張桌上都有手工織的餐墊。講究人兒。”

周章:“嗯,都是我媽織的。”

周章媽媽拿了冰箱裏的可樂給陳維舟,“周周還麻煩你跟了過來,謝謝啊。”

陳維舟:“不客氣阿姨,我也沒什麽事。”

周章媽媽很客氣,“廚房在漏水,你坐外面就好。”

陳維舟灌了兩口可樂,拎起了拖把,“沒事,我爸說了,要保護婦女和兒童,您坐着歇歇。”

周章媽媽:“哎小同學,不用......注意地板滑。”

陳維舟:“沒事沒事,您別客氣。”

周章出去買防水膠帶的時候,陳維舟刷到南羌的朋友圈。

倆姑娘一人手裏拿了一支冰淇淋,手靠在一起對着路燈拍照,沒露臉。

陳維舟截了圖發在聊天群裏:“來了來了啓子,你們家孜總回來了。”

陸啓樾在路口的便利店,幫鐘司孟買旅行用的歐标轉換插頭。

陸啓樾:“瞎起什麽哄。”

陳維舟:“我給你說啊,羌羌給我爆過一個料,以前她倆去青海玩兒,碰到一個內蒙的精神小夥,看到姜倪孜就追,給她看自己手機相冊裏的馬,有匹馬是稀有品種,那小夥問她,你猜這是什麽馬,姜倪孜說,熱烈的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神他媽熱烈的馬,她像是在口吐芬芳,人家不敢再窮追猛打。不過她人真的不錯,幹淨利落,就是性格冷了點兒。”

陸啓樾駁斥了一句,退出聊天群,鐘司孟又給他發來一串清單。

陸啓樾:“鐘老師,咱小賣部是不是假的?這些東西都沒有。”

一個冷知識,孟孟小賣部的大部分零食都被鐘司孟自己吃了,看一個綜藝,她能吃五包薯片,偶爾想起來才去進貨。

鐘司孟:“讓你買就買,廢話多。”

陸啓樾:“防曬霜您用陸濛的,她肯定有。”

鐘司孟:“我喜歡那個一次性的包裝袋,好看。”

陸啓樾:“那您早幹嘛去了?現在才想起來買。”

鐘司孟:“你管我呢!買回來!”

陸啓樾揉了揉額頭。

他是招惹誰了,身邊的女人都是暴脾氣。

陳維舟在群裏騷了一陣,忽然拍了拍腦門兒,“壞了。”

周章在地上鋪了一層毛巾,熟練地往水龍頭上纏膠帶,“嗯?什麽又壞了?”

陸啓樾買完東西走出便利店。

“陸啓樾。”

一輛重機車停下,矢雅取下頭盔。

陸啓樾根本不認識這女孩,微微眯了眼,“你誰?”

矢雅剛從畢業趴裏出來,緊身背心,高腰熱褲,一頭大波浪,全身肉嘟嘟的,很可愛。

“認識一下,矢雅。”

陸啓樾不方便随便認識。

微信響了,陳維舟在私聊他:“兄弟,要是今晚你走在路上有人叫你名字,你千萬別答應,不是靈異事件,別害怕,你就當是陳.亂幾把牽紅線.不靠譜.維舟作的孽。”

陸啓樾明白了。

廚房裏,陳維舟在跟周章念叨:“惜福惜福,這惜着福,就成了媳婦。”

陳維舟原來以為曲笙能把陸啓樾勾走。

根據他觀察,陸啓樾應該不喜歡長相清純的。

認識那麽久,陳維舟看着陸啓樾都覺得暴殄天物,一個男的是母胎寡,而且這個男的還長得巨帥,他作為朋友反正是忍不了。于是他在各個群裏幫陸啓樾宣傳:我飛哥,18,180+,18。男孩跟這組數字搭配,行情一般不會太差。

陳維舟還附加了一張陸啓樾打球的側臉照,身形高大,朗淨又不失輕狂。陳維舟是用了小心機的,專門挑了一張糊的,老話兒說了,照片越糊越帥。

矢雅就是陳維舟給陸啓樾張羅的,雖說陸啓樾人不錯,但是有姑娘能看上他都是他的福氣,陳維舟是一個都不敢拒絕,通通給陸啓樾安排上了。因為老話兒又說了,人得惜福。

這波偶遇,是陳維舟今天下午臨時安排的,他哪兒知道陸啓樾有喜歡的人了,飯桌上聊激動了就忘了這茬兒,也忘了告訴矢雅。

周章抿了抿唇,“這個......陳維舟,這種爛諧音梗是會被網友吐槽的。要不你平時多讀讀書吧,對你寫歌詞也有幫助,不要再說這種老爺爺老婆婆聽了都會皺眉的詞了。”

陳維舟:“......好好修你的水管。”

便利店外。

矢雅打量了一下陸啓樾,不是照騙,他本人更有侵略性,站在那兒足夠出挑,能帶得出手。

她也不浪費時間,單刀直入了:“陸啓樾,什麽時候考飛行員啊?”

“活着的時候。”

“......”

“想當客機機長?”

“沒興趣。”

“那你想幹嘛?”

“不幹嘛,混吃等死,游手好閑,一天換兩個女朋友。”

“......有病。”

陸啓樾挑眉。他這回答,是個女孩都嫌棄。他安全了。

水管修好,周章媽媽在收拾廚房。

陳維舟騎車帶周章回去,周章把家裏的鑰匙忘在烤魚店了。

陳維舟:“壞了。”

周章:“什麽又壞了?”

周章家的飯館離便利店不遠,騎車十分鐘就到。

剛剎車,陳維舟和周章就看到——

姜倪孜咬着冰淇淋,對陸啓樾和矢雅笑了笑,轉身進便利店。

陸啓樾:“看完電影回來了?”

他眼神跟着姜倪孜走,心裏緊張。

吊兒郎當的口嗨被她聽見,燒得他臉紅。

特別是那句,一天換兩個女朋友。這話混賬得,他想打死自己。

矢雅沒看上陸啓樾,潇灑地騎車走了。

有女朋友了還讓她過來幹嘛。

她是他們play中的一環嗎?

路過陳維舟的時候,她停車,惡狠狠地瞪了一眼,“騙子!渣男!”

南羌沒跟姜倪孜一起,她在路上遇到朋友聊了兩句,過來剛好看到這幕,“?那是誰啊?”

陳維舟張了張嘴,這會兒是真慌了,“羌羌你聽我解釋。”

有舊賬墊底,南羌沒聽,伸手招了一輛出租車,上車就走。

周章撓了撓腦袋,“陳維舟,人得惜福。”

“......”陳維舟的孽力回饋來了,正中眉心,擲地有聲。

陸啓樾在貨架之間看姜倪孜,眼珠沒舍得挪開。

陸啓樾:“不是你看到的那樣。”

姜倪孜單手提了一件礦泉水,輕擡眼皮,“陸啓樾,你是真的騷。”

陸啓樾被罵爽了,笑了一下,“去哪兒野了?”

姜倪孜:“管你什麽事。”

她抱着礦泉水箱子去結賬。

陸啓樾:“我幫你搬。”

姜倪孜沒讓,用手肘捅開他,“那女孩挺好的,要不你倆試試。”

陸啓樾目光沉沉,“真的?”

姜倪孜:“愛信不信。”

陸啓樾拉住姜倪孜的手腕,“你是不是.....”

吃醋了啊。

姜倪孜掙脫開,一針見血地說:“陸啓樾,不要試探我。很幼稚。”

陸啓樾:“沒試探你。我都不認識這女孩。我想追你。我怕你只把我當朋友。更怕你把我當朋友了,我到時候再說喜歡你,你會把我跟那個誰當成一樣的人,再拉黑我。”

姜倪孜善于用淡漠稀釋高濃度的情感需求,慣于僞裝成調情老手,會在變得笨拙的時候提醒自己,不要動心。

自由似乎都和拒絕聯系在一起。她拒絕別人,因為害怕脫離自由。

她怕他讀不懂她,等她依賴、慢了一步伸手,他就厭倦了,像其他人,像所有人。

說到底,他至多是見色起意,他根本不了解所有的她。燒到她眼前的火種,可能是他帶着虛榮心的跟風。

姜倪孜:“嗯,知道了。”

陸啓樾看着姜倪孜走進巷口,回頭找陳維舟,始作俑者早就溜了。

操。這家便利店有什麽玄學buff加持嗎,每次他和姜倪孜在這兒就吵架。

-

到了半夜,姜倪孜睡不着,半粒安眠藥已經不起作用了。

昏茫夜色,房間盛大而荒蕪。

她想把頭伸出飛馳的車窗,想在藍霧彌蓋的曠野奔跑,想赤腳踩暴雪,想跳進深海摸鯨魚的背脊,想用春天的小雛菊撓月亮的尾巴,想在晦澀的陰天歇斯底裏地放幾炮焰火。

都毀滅吧。這個操蛋的世界。

姜倪孜在微信裏跟陸濛請了假。

不是逃避陸啓樾。她從北京回重慶,又去普吉島輾轉了一圈兒,折騰了那麽幾個地方她多少有些水土不服,加上商場的冷氣猛烈,又淋過雨,她直接發燒了。

姜倪孜想了想空蕩蕩的客廳,家裏好像沒藥。

算了。

迷迷糊糊,她天亮才睡着。

-

早上,陸啓樾在廚房烙餅,接到了陸濛的微信電話。

陸啓樾:“怎麽了,你們不是在候機了嗎?”

陸濛:“我現在才看到,姜姜半夜生病了,要不你也別去書店了,去看看她,她一個人住,也沒人照顧,她自己難受大半天了。”

陸啓樾挂了電話,穿着拖鞋就跑了出去。

姜倪孜家裏沒開燈,他跑得全身是汗,輕輕地敲了兩下門,“開門,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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