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Chapter 14
Chapter 14
陸啓樾沒有把姜倪孜一個人扔在廢棄球場,沉默地走出大門,又停在門口等她。
陸啓樾:“送你回去。”
姜倪孜忽然局促,盯着他的影子看,心情不一樣了。
陸啓樾:“這裏偏僻,打不到車,你也走不回去。”
姜倪孜想了想,打開了後車座的車門。
陸啓樾喉頭滾動,沒有阻止她。
這一路上姜倪孜坐在後面,每次堵車陸啓樾從後視鏡裏看她,她都回避視線,一言不發。跟來程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重慶的路修到了山上、樓房中間、兩江之上,車流塞滿了每條街道。滿山夜燈灼爍,蟬鳴沿着林間游動。
車裏像是靜止的。
姜倪孜從來沒有體會過的這種沉默,叫少女心事。
陸啓樾真的不會不管她,哪怕她猶豫的态度那麽明顯。可是為什麽呢陸啓樾,你都沒有見過狼狽的我,也沒有見過我歇斯底裏的時候有多可怕,你憑什麽只看到片面就想孤注一擲地走向我。
但她也不好質問,畢竟人家只是問了一句能不能追,言語暧昧,留夠了遐想空間,她要是跟奓毛的貓一樣,不是顯得太沒有見過世面了嗎。美而自知這麽多年,她要是不清楚自己對異性的魅力,那叫對自己沒有正确的認知。
七月暴雨後,晚上更加悶熱,風吹得人惶惑,心裏晃晃悠悠的。
陸啓樾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繞遠路,晚上八點多才到雲月巷,過飯點兒了,也不知道後車座的小姑娘餓不餓。操,他在心裏罵自己,被她晾了一路,他還想着她不愛吃飯的壞習慣。
姜倪孜:“走啦。”
陸啓樾:“嗯。”
“那你解鎖啊。”姜倪孜掰不動車門,在後視鏡裏看他,眼神勾纏。
陸啓樾根本不想放她走,“你......”
欲言又止。
姜倪孜趴在駕駛座的椅背旁,伸手戳陸啓樾的的睫毛,“你什麽?上了你的車就要上你這個人啊?”
陸啓樾眼神定定地看着她,“心情好了?”
姜倪孜:“我有心情不好?”
陸啓樾:“你沒有嗎?”
姜倪孜垂下睫毛,過了幾秒說,“有。”
陸啓樾坐直,虎口掐住姜倪孜的下巴。
姜倪孜的整張臉都被他握在掌心,“你幹嘛啊。”
陸啓樾低頭,拇指不受控地摸到她嘴唇上,輕輕按住兩瓣唇揉搓。觸感讓他上瘾。
超過了安全距離,他們的鼻尖隐約碰在一起,呼吸相接,眼底有瘋狂的情緒在翻滾。
姜倪孜動了動,用下巴緩緩地磨他掌心的薄繭,“怎麽,你要卸我下巴?那你輕點兒啊,我怕痛。”
陸啓樾眼睛漆黑,偏頭到她耳邊,隔了一會兒才說:“我們早就過界了。”
氣音渡到耳膜裏是有力量的,姜倪孜顫了顫睫毛,手指捏緊陸啓樾的肩,掌心一滑,摸進了他的衣領,男孩脖子上的動脈在她手裏狠狠地跳動;深呼一口氣,她整理了表情,只是低頭笑。
“你開門啊,南羌約了我吃宵夜。”姜倪孜撥了撥頭發,躲開陸啓樾的手。
陸啓樾那一刻的眼神沒有放她走的意思。後車座和他愛的女孩,他可以捅翻天。
姜倪孜才不管陸啓樾,手機“叮叮叮”地響了好幾聲,她低頭回微信,“快點兒啊,我餓了。”
“我送你過去。”
“要回去換衣服,流了好多汗,不舒服。”
陸啓樾受用這種撒嬌,解開車鎖,動作像加了延遲特效。
姜倪孜拍了拍駕駛座的椅背,“謝了啊陸總。”
生分又輕挑,她又回到了游刃有餘的舒适圈。
陸啓樾在車裏坐了很久,只有儀表盤上亮着光,他看着姜倪孜進了小巷,直到看不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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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山別墅區。
陸濛從浴室出來,在梳妝鏡前戴耳環,耳洞陣陣發疼,被魏梳原咬腫了。
魏梳原扯開被單,一件蔽體的衣服都沒穿,龐大的身軀黏在陸濛身後,手在她裙子裏。
陸濛試着戴耳環,輕輕地咬唇,“你哥要回來了,想好怎麽給他說了嗎,幫他照顧我,照顧到床上了。”
“幫他?”魏梳原勾過陸濛的脖子,按在自己胸前,“你本來就是我的,我用得着跟他解釋。”
陸濛:“不來了。我要回我媽家,明天我們就出發了,陸啓樾那混球一個人在家,我去交代兩句。”
魏梳原:“他這年紀都跟女朋友玩,不需要你交代。”
他在她脖子上一口啜一個印。
魏總還沒有發完瘋。
陸濛:“那我也要回去。”
“不行了?”魏梳原笑着摸進去,彎了手指。
他嘴唇沿着她耳骨迤逦,說謊,明明在咬我。
陸濛撐住梳妝臺,瓶瓶罐罐狼藉一片,那是沒清理的round one戰場,“魏梳原。”
明媚動人,生氣像嬌嗔;她換過裙子了,裙擺直直地垂到腳踝。
魏梳原摸到她腳踝,把陸濛打橫抱起來,往天花板抛了抛。
陸濛的尖叫被魏梳原吞進嘴裏,“別走,陸醫生。”
裙子落在床頭燈上,陸濛雙手被綁了黑膠帶,系在床柱上。
魏梳原就是個霸道的祖宗,很難被滿足,陸濛愛死了他的粗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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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啓樾現在是預備役的空巢男高。
陸濛明天要帶鐘司孟去意大利度假,九月底才回來。範聲今晚也沒擺攤,他主業繁忙,去珠海開會了。
陸啓樾回家,看見鐘司孟在房間裏收行李,“鐘老師,玩得開心啊。”
鐘司孟的房間亂糟糟,她臉上敷了面膜,拿着收納袋到處轉悠,“回來這麽晚,吃飯沒有?冰箱裏還有菜,土豆燒牛肉。”
陸啓樾很少留鐘司孟一個人在家,他會陪着老人吃飯聊天,“留着我明天吃。陳維舟在等着我吃宵夜。”
鐘司孟:“你自己在家不要作妖,聽到沒有?”
陸啓樾蹲在地上,幫鐘司孟收行李,“嗯。我幫你收東西,陸濛晚上不過來了。”
鐘司孟:“知道。你這腿自己注意,骨頭裏面還有鋼釘,少出去打籃球。”
陸啓樾:“嗯。”
鐘司孟:“哎呀我絲巾沒帶,你幫我找找,紅色的那條。”
“那兒呢。”陸啓樾看一眼挂衣架,扯下絲巾疊好,放進收納袋,“還要裝什麽?”
鐘司孟坐在床前凳上指揮陸啓樾幹活。
“哦我想起來了,你無人機借我。”
“那個我馬上要用,您拿手機拍就行了,還能直接P圖,直接發出去。”
鐘司孟:“小氣,狗東西。”
陸啓樾無奈地笑,“您說您又不會用,拿出去幹嘛。”
鐘司孟:“那個洋氣,我看人家現在都用那個拍。”
陸啓樾:“您怎麽跟個小孩兒一樣,啊?”
鐘司孟不高興,“狗東西。”
陸啓樾忽然問:“您這面膜,敷多久了?”
鐘司孟看了看時間,忙不疊地揭了面膜,“完了完了,時間早就到了。我待會兒還要敷睡前面膜的。”
“......”
陸啓樾洗完澡,看見隔壁的燈沒亮,他随便套了一件白T出門。
雲月巷的盡頭有一家烤魚店。
晚上九點多,店內座無虛席,夜生活熱鬧,喝酒劃拳,煙火氣繁茂。
陳維舟他們吃過一輪了,喝着飲料聊八卦。
周章知道陸啓樾要來,又給他點了一條烤魚,炒了豌豆尖。
陳維舟:“你對啓子這麽好?”
周章誠懇地點頭,“是的。”
“......”陳維舟看見陸啓樾進來,“這兒,今天周總請客,可大方了。”
陸啓樾揚眉,“謝了。”
周章撓了撓腦袋,“以前都是你們請我。”
陳維舟咬着豆奶吸管,“吸溜吸溜”地吸,“啓子,你是不是......喜歡姜倪孜啊?”
陸啓樾擡頭看陳維舟,目光犀利。
陳維舟以為要挨打了,放下飲料,雙手緊緊抱頭,“不是就不是,有話好好說!不要動手啊!”
陸啓樾嘆了一口氣,低頭說:“還不夠明顯嗎?”
“我就知道你沒......”陳維舟回過神,誇張地大吼,“我操......你真喜歡她啊!”
“嗯。”周章喝着橙汁,倒是很淡定。
“今天在球場就發現你不對,你說你也不愛挑事兒,怎麽會主動撩架。現在我悟了。懂了懂了都懂了。我夠機靈吧,最後留你倆在那兒,怎麽樣,把人送回家了?沒說點兒什麽?”陳維舟樂了,“來來來,我們來盤一下陸總和孜總的進度條。”
七月初,姜倪孜去普吉島度假的第二天。
陳維舟去找陸啓樾,問你倆在便利店怎麽了,那天我去還她手機,人眼睛都是紅的。
陸啓樾不說話,在陽臺上怼着沙袋打。
陳維舟抱住沙袋,逼問他是不是把人惹着了。
陸啓樾摘了拳套,盯着陳維舟看。
陳維舟投降,好好好我不問,我給你說啊,我一般把南羌弄生氣了,都送她吃的,要不你試試,我知道你沒有談戀愛的想法,我他媽甚至都懷疑你喜歡男的,現在看來好像又不是,哎你說說你好不容易有個美女鄰居,這鄰裏關系都處不好,我以後出去打工了沒人陪你說話,你怎麽辦?
“當時你還瞪我!”陳維舟手舞足蹈,“哎啓子,我記得你之前說,《瞎撺掇什麽》,《有病,我加她微信幹嘛》。來,把陸啓樾打臉打在公屏上!”
陸啓樾不吭氣兒,開了一瓶酸梅汁,随便朋友們笑鬧。
周章小聲說:“我覺得他們倆可以,挺配的。”
陸啓樾眼神殺過去,有些委屈,“你說了就算?”
周章:“......”我又不是月老,這不是看你垂頭喪氣都快碎了安慰一下嗎。
陳維舟:“那你追人幹嘛,愣着啊。”
陸啓樾絕望地搖頭,“傻子。”
陳維舟捏着手機,“也不知道誰傻,近水樓臺先得月都不知道。你等着,我找南羌問問,我陸哥這配件,硬件軟件都是頂配,能追不到妹子?”
周章老實巴交地搖頭,“不能。”
陳維舟:“對喽!”
倆人一唱一和。
陸啓樾躬着背,所有的驕傲都交付了出去。
陳維舟在微信裏問南羌,你和姜倪孜是不是在一塊兒,她怎麽樣,有沒有寝食難安。
南羌:“???你在說什麽?沒有啊。不和你聊了,我倆看電影去了。”
陳維舟:“那你晚上早點兒睡,別熬夜。”
南羌:“陳維舟,管好你自己。”
陳維舟:“明天帶你出去玩。”
陳維舟:“要不要我晚上來接你啊。”
陳維舟:“晚了打車的時候給我發實時定位。”
陳維舟:“餓不餓,給你打包吃的。小龍蝦吃不吃,加麻加辣,個頭兒超大。”
南羌:“你好吵。閉嘴。”
“......”
陳維舟捂了捂臉,拿着屏幕給朋友們說:“這個世道啊,女的都灑脫,啓子你也別想了。你沒談過戀愛,我告訴你啊,女孩這樣欲拒還迎很正常,心口不一,沒事就是有事,她要睡了就是她要刷手機看小說了不要打擾她醞釀睡意。她只要沒拒絕你,你就追呗,烈女怕纏郎。”
陸啓樾不想理他。他是為什麽,跟粗線條的傻子交了朋友。
周章瞄了一眼陳維舟的屏幕,咧開嘴笑。小姐姐賊酷。
周章:“陳維舟,你爸爸身體怎麽樣了?”
陳維舟:“還在康複,我現在不敢刺激他,哎我看書頭疼,看書還不如被我爸吊着打呢。”
周章:“我給你整理複習大綱吧,每天幫我媽媽準備完菜,我也沒什麽事。”
陳維舟:“這就不必了。謝謝你啊。”
陸啓樾按亮手機,又鎖屏,按亮手機,又鎖屏。
他現在是剃頭挑子一頭熱。她收,他魂不守舍。她放,他樂在其中。他輕輕松松地就被拿捏了。
他最初啓發陸濛讓姜倪孜去書店,是他買早餐的那天早上發現她家的大門一上午都沒開過,典型的作息不規律,三餐肯定也不規律。她一個小姑娘,年紀那麽小,孤零零地住在隔壁,在便利店解決晚餐,他就想多照應一眼。他看過她抽煙、跟她深夜聊過天才明白,她并不像看上去那樣冷漠,是被孤獨裹挾太久,固化成一種清冷的假象示人。什麽人會這樣苛求自己?得不到某種情感需求,在內心選擇放棄的人、跟家裏關系不好,缺愛的人。她其實很矛盾,很擰巴。
上次她一言不發地去海島度假,幾天沒露面,他每晚等着她家裏的燈亮,等得好像要瘋了。
持續的想念,一瞬間的刺痛,确切的得失感由她按進了這顆心髒——這種無可救藥的感覺前所未有,是喜歡吧。
所以他遵從了本能。
他想留在她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