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Chapter 35
Chapter 35
一夜雨來,南方入了深秋,黃桷樹的森綠不再清嫩。
陸啓樾醒來,一頭毛發被搓得亂糟糟,枕邊沒人了,姜倪孜不在。
他瞬間驚醒,擡頭去看。
房間和陽臺外都是空的。
她走了?
操。
真他媽哪兒哪兒都沒人。
心髒停了幾秒,他掀開被子沖下樓。
門打開,冷風撲面。
他低頭穿鞋,偏斜的雨絲卷進來,打在他臉上。
這雙球鞋是他花了不少力氣弄來的限量款,陳維舟一直想騙過去穿,這時候還他媽不如五塊錢的塑料拖鞋來得方便。
姜倪孜趴在陽臺上,身上挂了一件蕾絲吊帶,骨肉停勻,素着一張臉,嘴裏咬了細長的煙。
她心情不錯,盯着一朵雲看。
一首歌,一部電影,一個熟悉的場景,把人帶回舊時光,很小的時候,她看過一個廣告,背景音樂是重複的daladala,女主是氧氣系美女,笑容治愈,畫面拍得非常唯美,為此她還買過那款音樂手機,姜荊誠主動給她買的。她當時很開心,約了南羌外出旅行。也是那個夏天,她第一次知道霍林惠和姜荊誠都在外有了人,大人總把孩子當傻子,拿“大人的事你別管”來打發她,她從小就挺不合群的,但從那天起,再也沒有發自內心的笑過,她當時繞着解放碑的商圈走了整整三圈,垂頭喪氣,被曬得發暈,暗暗擔心有一天她會無家可歸。
她“懂事”地去忍,強迫自己用大人的姿态面對一切,煙抽得兇,幾乎不跟人表達,冷漠示人。她不跟人親近,永遠保持距離。她覺得安全。但這是錯的。這種成長不瓷實,帶着虛假。
“懂事”的結果是父母的疏于照看。
為什麽偏偏是她活得這麽蜷縮?
姜倪孜淡笑着磕一下煙,灰漱漱地掉。
夾了雨絲的風鑽進骨縫。
偏偏就他媽是她。
人在得不到的時候容易擰巴,她以前喜歡向內深究,為難自己,太傻了。
臺灣有個女作家,她在絕筆作中說,你們不忍心讀的文字,卻是我真實的人生。
沒有感同身受這回事。
汽笛破開晨霧,江上有船只開過,這麽多年過去,她完全走出來了。
有人愛,她的痛苦不是矯情,可以被溶解。
看着陸啓樾從屋裏急忙跑出來,姜倪孜在心裏笑了一句傻子,“Hi帥哥,哪兒去啊?”
被寵愛會穿越時間,她忽然跟那時的自己心意相通,想去游樂園坐一坐旋轉木馬。
這個下雨的早晨,老風扇咯吱咯吱地吹,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的日子,外婆還在,小花園裏還有繡球花,她并不厭世,世界是明亮的,處處充滿希望。
陸啓樾握着車鑰匙,不往外沖了。
他沒姜倪孜那麽氣定神閑,臉上有濃濃怨氣:“睡完就走?”
姜倪孜淡定挑眉,笑着抽煙。
陸啓樾輸了密碼鎖,進門,仗着腿長,三兩步爬上樓梯,氣急敗壞地逮人,“姜倪孜,我太慣着你了是吧,人不在,手機也不開,你想幹什麽?”
其實上,從昨晚起,避免被霍林惠找到,姜倪孜自欺欺人,把手機開了飛行模式。霍編劇是剝奪感很強的成熟女性,她對這種感覺反胃,從小到大都想對抗。
姜倪孜旁敲側擊,問過她媽的助理,霍編劇忙得腳不沾地,臨時去了瑞士,沒空拉她這個逆子懸崖勒馬。
她這種個性也不主動地問,有病嗎,上趕着坦白,在家長的監督下把初戀談了,或者崩了。
姜倪孜:“陸啓樾,明知故問有意思?我昨兒沒幹死你是不是?”
一口煙呼來,淡淡薄荷香,姜倪孜眼角眉梢都帶勁兒,陸啓樾眼前蒙了一層紗霧。他就喜歡她這樣,奶兇奶兇的。
她很好,什麽都不用改。
他把她煙搶了,在掌心裏捏滅,“要不我給你個喇叭,你到街上去喊。”
姜倪孜不計較陸啓樾做出這麽大逆不道的舉動,這才哪兒到哪兒,他現在都敢滅她煙了,她盯着陸啓樾,“你再裝。”
陸啓樾低頭,耳根突然紅了,嘴角控制不住,咧嘴大笑。
他昨晚壓根兒沒睡,緊緊抱着姜倪孜,一整晚都在笑。倆人沒有做第二次,他不想她誤會。還沒到洩欲的年紀,這件事做多了對她不好,有過一次就夠了。
陸啓樾把車鑰匙扔空書桌上,“一大早上,你哪兒去了?”
姜倪孜搖搖頭,嫌他太黏人了,“街口取快遞去啦。”
陸啓樾:“?”
姜倪孜跟個渣男一樣,睡了人就跑,早上還有精力出去取快遞。他女朋友實在是......勤快勇敢。
負距離哼哼唧唧叫老公;穿上褲子,一個眼神都懶得給。
——說的就是姜倪孜。
陸啓樾去樓下幫着拆快遞,姜倪孜很愛囤咖啡豆,各種口味,每包買回來都要先養幾天。
她對咖啡基本免疫了,睡前喝一口,睡得更香。
姜倪孜貼過去,摸陸啓樾的腹肌,“陸哥好會啊,天賦異禀。”
陸啓樾轉頭,盯着姜倪孜粉嫩的嘴唇,他知道那有多軟乎。
陰天,街巷是濕的,屋檐前滴滴答答。
室內悶熱。
發絲被汗水打濕。
肉食動物不談柏拉圖。
姜倪孜卻躲開了吻,笑得不行,“孟孟奶奶什麽時候回來呀?”
陸啓樾狠狠抓一把姜倪孜的胸,“不知道。魏梳原過去看陸濛了,這幾個人估計九月回來。”
“陸啓樾,你有沒有看過那個廣告?”
“哪個?”
“好多好多年以前了,音樂手機那個,拍得跟MV一樣。”
“沒有。我小時候不愛看電視。”
“......那你滾吧。”
“哎不是,我看過《公主小妹》,從頭看到了尾。”陸啓樾開始哄。
姜倪孜驚訝,“你真的假的。是噢,男的都喜歡小公主是吧,喜歡會撒嬌的,陸啓樾你挺誠實啊,是不是在點我,覺得我太兇太冷了是不是!”
“......不是,你沒看過?你們女孩不都愛看這個?”
“哪些女孩?我不看偶像劇的啊,都看恐怖片兒。”
“......”行吧。無理取鬧,無事生非,無中生有,姜倪孜永遠第一名。
八月末,重慶空氣濕潤,屋子角落裏燃着蚊香。
六神花露水的味道就是暑假和童年的味道。
姜倪孜瘋狂戀舊,人也放松下來。
陸啓樾在,那扇藍色大門永遠就在,她敲敲門,又是樹影橫斜的熱夏,少年的目光永遠濃炙而專一。
假期有涯,倆人窩在家裏,翻老相片看,互相講小時候的事,看電影,或者去逛逛書店,很樸素,唯一的刺激節目,是每晚滾上床。
姜倪孜:“陸啓樾,你除了幹.我還會什麽啊?”
陸啓樾:“還會愛你。”
姜倪孜這麽撩,陸啓樾一直在忍。
随便她勾,他跟貞潔烈婦一樣,系好自己的褲腰帶,打死不再做下去。
而且陸啓樾還他媽潔身自好,一個厚着臉皮追上門的小綠茶都沒有。姜倪孜抽完事後煙,進入賢者時間,“陸啓樾,你怎麽回事兒,一個前女友都不談嗎?”
這屬于是釣魚執法了。
陸啓樾基本摸清楚了姜倪孜的底,在這種涉及原則的事兒上,胡說八道是不行的,幹脆冷淡地“嗯”了一下。
姜倪孜擡腿蹭他,“看過哪些小電影啊,認識多少日本老師?”
陸啓樾不回答。
姜倪孜繼續蹭,越蹭越過分,“嗯?說話啊。”
陸啓樾打破了姜倪孜的慵懶,翻身,跨在她胸前。
姜倪孜一口煙悶在胸腔,差點兒噎死。
陸啓樾眼神深沉,很亢奮,“小嘴這麽閑,不如做點兒別的。”
姜倪孜攤開手,眼神脆弱,煙把床單燙穿了一個洞。
陸啓樾和姜倪孜雙雙在朋友圈中失聯。
倆人關閉了社交屬性。
時間一久,朋友們都覺得不對勁。
陳維舟找了陸啓樾,一陣瞎吹,主要是陸啓樾不愛出門,現在吃飯都沒人買單了,“你們家孜總,我能理解。但你發什麽瘋呢!你倆每天待一塊兒,不膩?”
陸啓樾很敷衍,回複再說。
陳維舟自行翻譯了一下,那就是陸大少爺有了老婆不再跟他們鬼混的意思,雖然陸啓樾以前也不混,不近女色,但是他這人吧,總有點兒改邪歸正的意思,為數不多的少爺病也沒了,被姜倪孜收拾得服服帖帖。
這頭兒,南羌約姜倪孜出門,姜倪孜不出來。南羌吃醋了,姜倪孜單身的時候,她們的夏天都是吹晚風,吃燒烤和狂喝奶茶。對于陸啓樾這個段位的男孩,南羌不敢跟他正面剛搶人,她偶爾在姜倪孜的微博小號刷到她的自拍,私戳她:“我靠阿婵,你胸又大了。”
姜倪孜淡淡地“嗯”。
然後南羌猛然反應過來了,紅着臉打字:“你和你男朋友能不能出個門兒,不怕搞出事啊。這馬上開學了,我媽說了,每次開學都有一些姑娘來辦休學,回家養胎,你可別頭腦發熱。一個狗男人他不值得!”
姜倪孜就很喪,她不能跟好朋友說,我男朋友跟修行練定力似地肉都喂到他嘴裏了他都能忍着不咬。按道理說,開過葷的男孩根本忍不了啊。
跟陳維舟和南羌天天互啄不一樣,陸啓樾和姜倪孜從來不吵架。
姜倪孜那種個性,很少生氣,一旦走心,陸啓樾就完了。陸啓樾深知這一點,對她無底線地好。
青旗沽酒趁年華,姜倪孜不知道他們以後會怎樣,陸啓樾有顏有錢,在床上巨好用,她把他睡了,入股不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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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開學前,倆人相依為命,一個大人都沒回來。
他們住在一起,昨天睡他家,今天睡她家,床單每天都是亂的,陸啓樾的浴室放着姜倪孜的卷發棒和面膜,姜倪孜的衣櫃裏有陸啓樾的襯衣和內褲。
作為沒有假期作業的休學成年高中生,所有的休閑娛樂他們玩兒了一個遍,然而都沒有同居來得快樂。
陸啓樾抽空聯系了原來的高中老師,打聽了一下他下學期會分在哪個班。
而姜倪孜是新轉學生,沒成績,好像去哪個班都行。
姜倪孜:“想我去你們班啊?”
陸啓樾:“不想來?”
姜倪孜:“我才不來。不想跟你一個班。”
陸啓樾:“理由?”
姜倪孜:“陸啓樾,我們做過愛,不能做同桌。”
“......”
陸啓樾要帶姜倪孜去釣魚的時候,她廢在床上,怎麽也不出門。
蘇助理,也就是霍林惠的助理,聯系到了姜倪孜,讓她交一些申請資料。
姜倪孜沒動。
蘇助理給她說,霍總其實很關心她,她讀小學的時候就在幫她跟博納頓校方聯系了,頂級女校哪裏是說去就去的,霍總不是不關心她,每次到歐洲出差,都會繞道肯特郡,還托關系寫了推薦信,結果她想留在國內,霍總一句話也沒說,由着她去了。霍總的性格就這樣,在外發號施令慣了,說了太多的話,對着親人反而很少解釋。
姜倪孜聽着。比起姜荊誠,她更偏向霍林惠,那是懷胎十月生下她的媽媽,她又早熟,理解媽媽的辛苦,但霍林惠更在乎自己的事業,獨立女性當然是無罪的,可她每次母親節送的禮物,霍林惠總是看一眼就弄丢了,每天對她又沒一個笑臉。久而久之,她也會懷疑,心上長出一層繭。
時至今日,原來霍大編劇這種old money沒有放棄呢,初高中沒成功把她送走,現在還是想把她送出國讀大學,致力把她培養成賢良淑德白富美,而她完全沒興趣,只想随心所欲,走野路子。要是早幾年出去,她也許會碰上到倫敦交換的陸啓樾,她知道他那個學校,霍編劇原本也打算送她去那兒。
她現在可以不出國的,只是有了被威脅的軟肋;想了想,她回複蘇助理,說不急。
那把劍架在她頭頂,遲遲沒有落下。事緩則圓,萬一事情有轉機呢。
蘇助理辦事講究效率,不拖泥帶水,直接給她看了機票截圖。
姜倪孜心頭發緊,記下了那個日期。
姜倪孜看着陸啓樾從浴室出來,“陸啓樾,我帶你出去吧。”
陸啓樾懶得擦頭,發絲濕漉漉,把浴巾搭在椅背上,“轉性了?”
“好好說話,不然你會失去一個女朋友。”
“嗯,你想去哪兒?去哪兒我都可以。”
姜倪孜揭開自己院裏的遮灰布。
陸啓樾看見一輛複古的哈雷重機車,黑色大鐵塊,機型和線條都不錯,“你買的?”
她什麽時候弄來的?昨晚他們一直待在他家,她選了一部特詭異的電影,他好幾次都看得皺眉。
姜倪孜發現陸啓樾眼前一亮還在那兒裝酷,她笑了笑,“給你訂的,生日禮物。”
陸啓樾:“對我這麽好?”
這車落地得小十萬了。
姜倪孜擡了擡下巴,“孜總說了,會慣着你。”
陸啓樾提過,他第一輛車是拿存的過年錢買的二手摩托,壞了過後,他不滿意陸舜昌那麽忙,随口提了一句要一輛越野,哪知道陸舜昌真送了,還深知他的心意,幫他改裝過,那時候他沒拿駕照,越野在車庫裏吃灰了很久,現在看來,這成了他的罪證,時時提醒着自己的狂妄和不懂事。
姜倪孜蓋掉了他不好的記憶,懂他晦澀,除他心魔。
姜倪孜把車推出去,但太他媽重了,沒推動,“感動啦?那你跪下謝恩吧。”
陸啓樾捏着車頭,輕而易舉推了出來,“我真跪下,你就別出門兒了。”
他們找了江邊的一塊大空壩,陸啓樾教姜倪孜開車。
姜倪孜:“我要戴你的頭盔。”
陸啓樾抱着黑頭盔,曲起手指敲了敲她的腦門,“大了,你戴不了。”
姜倪孜的頭盔是陸啓樾在相熟的4S店随手買的,只有一個型號了,但她不喜歡,“我不要這個粉的。”
陸啓樾:“下次給你買。”
姜倪孜:“陸啓樾你變了,你以前不會說下次,我最讨厭下次了,下次是什麽時候呢?今天明天還是大後天,不會是幾年以後吧。”
“......”陸啓樾被扣了帽子,麻溜兒在網上買了一個他的同款最小碼,加急配送,他把付款記錄給姜倪孜看,“兩天就到。”
噢。孜總很滿意。
陸教練不茍言笑,講事情的時候很嚴謹。
姜倪孜上課倒不怎麽專心,一邊聽着,試着捏油門,她喜歡重機車的引擎聲,像野獸。
“轟轟”兩聲,一點鋪墊沒有,地上塵土飛揚,姜倪孜的車一下飙了出去,速度很快,眼看就要沖下坡,下面有運河沙的大貨車,接二連三來了好幾輛,每輛車都有幾十噸重,壓在地上哐哐響,一個司機注意到了摩托,按了幾聲喇叭。
陸啓樾臉都吓白了,追跑過去,身手矯健,橫跨在她後車座,穩住平衡,緊捏車把手和她的手,剎了車。
車輪剛好懸在斜坡頂。
姜倪孜絲毫不慌亂,正覺得過瘾。
陸啓樾張嘴就咬姜倪孜脖子上,心髒咚咚咚地跳,“要死啊你。”
姜倪孜:“吓着你了?陸啓樾,我以前學自行車是一個人學的,平衡不好,學了一下午都沒會,然後我就發氣亂開,結果沖下坡摔了一跤,你知道發生什麽嗎,膝蓋都摔破了哈哈哈哈哈,但那也很神奇,我突然就會騎了,後來再也沒摔過。”
陸啓樾呼吸沉沉,“這是以前嗎?”
“哦。”姜倪孜知道自己做錯了事,看着陸啓樾不說話,“兇死了,這不是為了送你禮物嗎?”
陸啓樾被這雙眼睛盯得心軟,不舍得罵自己女朋友了,“嗯我謝謝你。”
姜倪孜不慣着陸啓樾了,清清冷冷地問:“你再諷刺我一句?”
陸啓樾低頭咬她幾下,閉了嘴。
姜倪孜學東西很快,開了一陣過後,陸啓樾漸漸不再提示了,但還是沒準她一個人開,這個小姑娘但凡他一眼沒看住,就跑出去闖禍。
下午五六點,陸啓樾騎車,帶姜倪孜穿過長江大橋。
夕陽落到江面上,很晃眼,姜倪孜摟着陸啓樾,聞着青草香,聽着歌,昏昏欲睡。
電話響,姜倪孜拿出來看,有人找陸啓樾。
陸啓樾含糊應着,“嗯......在忙......你又來了......惹誰了......呵,你厲害啊。”
挂了電話,姜倪孜問:“誰?”
陸啓樾打轉向燈,下了道,“去接一個小朋友,你去嗎?”
“男的女的?”
“男的。”
“去。”
“嗯,那到了不準多說話。”
姜倪孜乖乖地貼在陸啓樾背上,“哦。”
然後又把耳機塞回他耳裏。
這是一首姜倪孜很喜歡的歌,手嶌葵的《The Rose》。
Some say love, it is a river that drowns the tender reed.
昔聞人道,愛若懸河,有葦柔柔,入水而沒
Some say love, it is a razor that leaves your soul to bleed.
昔聞人言,愛若刀割,有心落落,空留傷痕
Some say love, it is a hunger, an endless aching need.
昔聞人語,愛若饑渴,有欲綿綿,永無止渴
他們在後視鏡裏對視。
像蝴蝶懸停在胸口。
夏日給蝴蝶兌現了死亡的承諾。
這種誓言,從一開始許的就是煙消雲散。
為什麽要整天待在一起?
他們不是不知道。
這是倒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