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 83、84 章

第068章 第 83、84 章

“什麽?”

姬萦懷疑是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竟然能聽到這種要拿小板凳坐在三大姑七大姨之中,費勁心力取得她們信任之後才能知曉的驚天八卦。

告裏并不意外姬萦的震驚,但她白若初雪的臉上還是出現了一抹嘲笑。

“你雖不知, 但錢張嚴曹四家卻早已揣摩出來,州牧後宅中的女子,大多是嫁過人的婦人。”她說, “送佛送到西, 我再點你一句,城西莫氏是個新寡之人, 州牧曾向人誇贊過她的美貌。”

不等姬萦說話,她已經戴上了帷帽,轉身走向寶塔門前。那匆匆離去的丫鬟,也在這之後趕了回來,為告裏披上一件薄氅, 攙扶着她進了寶塔裏面。

姬萦心中有些猶疑,心事重重地走出若水寺。江無源和馬車就在寺前等她。

“如何?”他問。

“若我現在讓你去查兩個人, 到未時你能查到多少?”姬萦問。

現在剛過巳時, 離未時還有一個時辰。連姬萦都知道她的要求太過苛刻。

“時間太短,只能查到十之三四。”

“好,你去幫我查城西的莫氏,以及徐見敏側夫人告裏的來歷。”姬萦頓了頓, “如果時間不夠,就着重查告裏的來歷。”

江無源領命。

姬萦乘馬車回城, 在官驿下了車。

水叔平時對她沒什麽好臉色, 但今天恐怕也看出了姬萦臉上的急切, 竟然一絲多餘的表情都沒有,極快地為她通報了徐夙隐。

片刻後, 姬萦坐到廂房裏,将告裏所說之話一一轉述。

徐夙隐的臉色有些蒼白,在臨街窗戶虛掩的廂房裏,仍穿着冬季的白色狐裘。聽水叔說,他昨夜又咳了一整夜。

“……徐見敏的癖好,我在青州時确有耳聞。”徐夙隐自己身體不适,仍為姬萦倒了一杯熱茶,“只不過,或許是顧忌宰相的看法,他并未像現在這般大張旗鼓。”

“那告裏也是個奇女子,”姬萦将她們關于男女之才的對話轉告,感嘆道,“她把我問住了,我還真不知道怎麽回答她。”

姬萦雖然當時啞口無言,但她現在回過神來,反倒細細思索起大肆任用女性官員的可能性來。

“要說三蠻之亂前,女子為官不亞于癡人說夢。但現在科舉都沒了,官員啓用完全靠已經做官的人那三言兩語,反倒好操作起來。”姬萦說,“天下一半男子,一半女子,而今男子中的有才之士大多都已擇木而栖,女子中的有才之士卻仍被埋沒,我若是啓用女官,豈不是如入寶山,滿載歸來?”

徐夙隐咳了咳,說道:

“啓用女官是個別開生面的政策,從長遠來看,必然大有裨益。只不過,還需徐徐圖來。”

“這是為什麽?”姬萦好奇問道。

以她的想法,該是立即廣而告之,大肆收攏女性人才才是。

“你可知,天下女子有多少識字之人?”徐夙隐說,“千中不足一人。”

他以拳掩唇,壓低聲音再次咳嗽了起來。

看着他這副被病痛折磨的模樣,姬萦心裏就很不是滋味。

如果有什麽天材地寶能夠治愈徐夙隐,她一定想方設法為他弄來。那并非是虛情假意,她心中也是如此想的。

哪怕刀山火海,徐夙隐也值得她為此去闖。

看見她難掩哀痛的眼神,徐夙隐反過來寬慰道:“不用擔心,每到冬春換季時,我的病總會重些。等過些時候,适應了便沒事了。”

他總是說“不用擔心”,“會沒事的”,一開始,姬萦全然相信,但現在,她已經明白了,那只是安慰之語。

她從未聽他說起過自己的痛苦,但哪怕只是目睹,也叫她心亂如麻。

她還未從徐夙隐的病情中抽出心神來,徐夙隐已經接着她的話題繼續說了下去:

“你現在啓用女官,一是猶如海中尋針,二是會如火中取栗,引起上下的忌憚。‘牝雞司晨’,歷來是社會的大忌。數千年來,權力被僅限在男子手中,哪怕貴為皇帝之母、一國皇後,手中所有,也不過是一種權力的折射。你雖是女兒身,卻具有有目共睹的實績,宰相破格任用你,衆人心服口服。歸根結底,他們也只把你看作是宰相手中一把特殊的工具,但你要是有了人的意識,想要帶領更多的女子進來分他們一杯羹,就會引起他們的聯合對敵。”

“……那你為什麽不反對我?”姬萦懷着複雜的心情問道。

徐夙隐的目光落在平靜的茶面上,看着那微微卷曲在底的茶葉,淡淡道:

“你欲求堂堂正正為人,不僅自己做到了,還欲提拯天下衆女,正所謂己先則援之,彼先則推之。此乃大義,我為何反對?”

他說完許久,也不見姬萦回話,擡起眼來朝她看去,發現她正以一種極深極亮的眼神定定看着他。

“……可是我哪裏說得不對?”徐夙隐故作鎮定道。

“你說得對極了——我只是沒見過像你這樣,說什麽都能說到我心坎裏的人。”姬萦說。

“……因而才要徐徐圖之。”徐夙隐避開她的眼神,以掩飾眼中的悸動,“若你有意開女官之路,先暗中搜尋可造之才,按才能大小給與官職,但只可作為特例,不可普及,免得激起內外反對。待你積累了足夠的實力,能夠如宰相一般一言九鼎時,再興建女學,廣征女官,便水到渠成,順理成章了。”

“由你來做這些事,相比起宰相等人來,有一個先天的優勢。”

“什麽優勢?”姬萦問。

“投效你的能人異士,相比起其他人麾下之人,更能接受與女子共事,乃至屈居之下。”徐夙隐說,“要是換了其他人,反對之聲一定會激起層層巨浪。”

“你說的這個女學很好,我辦定了。”姬萦道,“但是我沒進過學,更不知道怎麽辦學。屆時這事兒又要麻煩你了。”

徐夙隐面露猶豫。

“難道此事還有什麽難處?”姬萦問道。

“……并無其他難處。”

他只是不知道,自己能否撐到看見她修建女學的那一天。

兩人談話至一段落,不知不覺,已過去一個時辰,江無源從官驿外匆匆而來。

“查到了?”姬萦忍不住站起身來。

“城西莫氏,的确是新寡,州牧是否稱贊過不得而知,但我從牆外窺得一眼,确有豔容不假。”江無源說,“至于徐見敏的側夫人告裏,市井中卻沒有多少傳言。只知道徐見敏在将告裏納為側室之後,收斂了不少浪蕩行徑。”

江無源面露不齒,說:“我打聽到,在告裏成為側室之前,徐見敏甚至強奪過一名菜戶的妻子。此婦的丈夫因申訴無門,在徐見敏出門的時候試圖刺殺,失敗後自盡身亡,被軟禁在州牧府後宅的人妻聽聞噩耗,也殉情而去。”

“看來,徐見敏偏愛有夫之婦的事是真的。”姬萦欲言又止。

她猶豫的是,真的要如告裏所言,将那城西的莫氏強擄來送給徐見敏嗎?

江無源不知道她在糾結什麽,但徐夙隐一定知道。

在他平靜似水的目光下,姬萦覺得臉上真真發燙。

上一刻,她還大言不慚,要修建女學,開女官之道,要做“提拯天下衆女”的事,可下一刻,她便站到了一個天秤之前,一頭是抄家所得巨款,一頭是無辜的莫氏女。

只要犧牲一個莫氏女,便能保留住令州牧也為之眼紅的巨款,難道不劃算嗎?

當然劃算。

但這都不能稱之為利用,若只是無關痛癢的利用,她還可閉一閉眼睛,說服自己大局為重。

這分明是弱肉強食的野獸之道。

“江兄,煩請你回府上拿一件道袍來。”姬萦說,“我穿裳裙不太習慣,等會赴宴還是想穿習慣的衣服。”

話說出口後,姬萦心中一松,徹底做下了決定。

“除了道袍,沒別的事了?”江無源疑惑道。

“沒別的事了。”她輕松笑道。

徐夙隐低頭不語,唇邊帶着一縷微笑。

江無源離開後,姬萦重新坐了下來,端起徐夙隐倒的那杯茶一飲而盡。

“從我還會猶豫來看,我也不是個完人。”姬萦笑道,“今後若有偏離正道之舉,還望夙隐兄多多谏言。”

“百中九十九都會猶豫,”徐夙隐含笑道,“而你做了百中之一的選擇,已是十分不易。”

姬萦自覺應受批評,卻反收到了鼓勵,她呆了半晌,嘟囔道:“你總這樣對我,早晚要叫我分不清東南西北。”

“我如何對你?”徐夙隐輕聲問。

如何對她?姬萦也說不出來。總之,在他面前,她總是心裏暖暖的,比在任何一處都要閑适,但有時又會因為他的突然之言而慌亂和局促。還有一些時候,她會因為他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悲哀神色,亦或壓抑的低咳聲感到心髒驟緊。

這一起一伏,實在讓她摸不着頭腦。

“……喝杯茶吧。”

她回答不出來,倒了一杯熱茶,讪讪地推給徐夙隐。

不一會,江無源帶着她的道袍回來了,姬萦借了一個房間換上道袍,徐夙隐為她重新梳理了不大工整的發髻後,她便單槍匹馬地去州牧府赴宴了。

……

和三個月前的接風宴不同,這回晚宴地點在徐見敏的宅邸,姬萦雖然因為各種原因路過州牧府多次,但真正踏入州牧府的大門,這還是第一次。

州牧府的門房沉默不語地給她開了門,管家板着臉為她領路,路過的每一個下人,都在預兆主人的态度。

管家将姬萦領到後宅,穿過一個長長的游廊,走入一片盛開的桃花林。這片盡顯自然之美的桃林和州牧府中金碧輝煌的奢華格格不入,姬萦踏着粉花無數,嗅着陣陣幽香,猶如亂入了世外桃源。

桃花掩映中,一張石桌現出身來。

徐見敏站在石桌旁不遠的桃樹下,正在與身旁人說話,旁邊是一位穿紫衣的貌美女子,便是與姬萦有過一面之緣的奇女子告裏。

告裏今日沒有白紗蒙面,烏雲般的發髻上戴着一頂鳳穿牡丹紋的銀冠,衣領上垂着一條鑲嵌有黑色寶石的風鈴花流蘇項圈,那雙像是籠着秋雨的清冷眸子,讓姬萦也我見猶憐。

聽到腳步聲,兩人一齊朝她看了過來。管家停下腳步,揖手告退。

姬萦行至徐見敏身前三步的地方停下,笑意盈盈地拱手行禮:

“下官姬萦,見過州牧,見過夫人。”

告裏靜靜地打量着她,仿佛是第一次與她相見。

“無需多禮。”徐見敏說,“今天只是一頓尋常家宴,為了不使你緊張,我特意叫了我的夫人來作陪。夫人,這便是我與你說的明萦道長。”

告裏神色不變,對姬萦點頭示意。

“來,美酒佳肴已經備好,我們入座吧。”徐見敏說,“今日天氣不錯,夫人不想在花廳裏吃飯,因而野趣了一番,你不會見怪吧?”

“大人說笑了,我也不是那等粗人,能夠欣賞如此美景,何嘗不是一件快事?”

寒暄了一番後,姬萦坐在了徐見敏對面,告裏與他同坐一邊。

看得出來,徐見敏對告裏的寵愛的确不是空穴來風。

徐見敏愛人妻,那麽告裏,也是其中之一嗎?

姬萦小心謹慎地打量告裏,告裏卻像對她毫無興趣一樣,冷淡的目光只在被風吹落的桃花上流連。

“夫人喜愛桃花嗎?”姬萦笑着問。

“我的故鄉,山上到處都是桃樹。”告裏緩緩開口,“每到春天,粉山連綿。”

徐見敏也跟着說道:“正是為了緩解夫人的思鄉之情,我才命人在州牧府後院栽種桃樹,蔚然成林。”

姬萦适時地恭維了一下徐見敏的拳拳之心,後者面露得意,拿眼去睨告裏,似是要邀功求賞。

告裏淡淡一笑,不愛笑的美人乍一露出笑容,無需言語便動人心魄。端看徐見敏那春心萌動的模樣便能證實了。

姬萦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也要學習一下這個物以稀為貴的道理。

“上次在酒樓裏見你酒量不俗,這回我特意準備了三十年的屠蘇酒,今日務必要不醉不歸。”徐見敏大笑道。

他大約是想模仿他老爹那副豪邁不羁的樣子,只可惜畫虎不成反類犬,反倒洩露了虛弱的內心。

“只要大人想喝,下官自當奉陪。”姬萦含笑道。

下人們流水般地送來了美酒和佳肴,石桌上漸漸擺放不下* 。

酒過三巡,徐見敏終于暴露了來意。

“明萦啊,你來之前,我還和夫人打賭,賭你敢不敢一個人來。”

徐見敏已有了幾分醉意,臉上露着紅暈,然而一雙細長的眼眸,還像狐貍般狡黠。

“哦?誰賭輸了?”姬萦問。

“自然是夫人賭輸了!”徐見敏笑道,“我一直都說,明萦道長是什麽人?那可是一劍砍殺了朱邪二雄的女英雄!我自認不比朱邪二雄武功高強,明萦來此赴宴,要想對付我,還用得着幫手?”

看似尋常的話,實則危機四伏。

姬萦擺出謙遜的面孔,擺手道:“大人這話說得吓人,下官與大人無仇無怨,素來關系也很和睦,怎麽會有這種事情發生?”

“怪這世風日下,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你看這錢張嚴曹四家不就是如此?他們在我面前,是何等體恤愛民,為富有仁?沒能想到,竟是這般作惡多端!”徐見敏怒聲道。

“他們演技精湛,無怪乎大人受了蒙騙。”姬萦順着他的話說。

“還是明萦有雷霆手段啊,來了暮州不過三月,便将四家一網打盡,一紙奏書飛往青州,幸好宰相明察秋毫,念我為暮州操勞數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沒有治我識人不明的罪,否則,今日還不知有沒有機會和明萦一起喝這杯酒了。”

徐見敏陰陽怪氣這番話,就差明晃晃地指責姬萦了。

姬萦也不好說奏書是徐夙隐寫的,畢竟徐夙隐也是自己人。她只好獨自背着徐見敏的眼刀,賠笑道:“下官也是忠人之事,盡人之責而已。宰相是何等明睿的人,知道真正的害蟲是暮州四家,怎會牽連大人?”

“那可不好說,我那個兄長——一向是不閱世情的。”徐見敏冷笑道,“從小到大,我沒見過他買什麽人的賬,只要是他覺得不對的,哪怕是父親來說理都沒用。姬大人,你和我那兄長相處久了,是否也是這般性格?”

“下官在官場做事,自然是要閱世情的。”

“那你說,這錢張嚴曹四家抄家所得,要如何分配啊?”

說了半天,終于到了正題。

姬萦謹慎道:“暮州州庫空虛多年,許多清水衙門內的低品官員已有兩年以上的欠俸,暮州兵也有将近一年的拖欠兵饷……”

徐見敏打斷姬萦的話,不耐煩道:

“欠俸欠饷也不是你來之後才欠的,我就問你,這麽多銀子,你打算如何分配?”

看來,姬萦不吐點出來,是走不出這個大門了。

“大人以為如何?”她反問。

“天下不平,民生凋敝,非是暮州一州缺錢,我下轄的蘭州也有同樣的難題。暮蘭兩州有同一個父母官,親如一家,即是一家人,本官以為,暮蘭兩州各分五成。如何?”

姬萦只想一個大巴掌呼到徐見敏厚顏無恥的臉上。

“恐怕不妥啊,大人。”姬萦說,“按律例,千百年來都是何地抄家充何地庫銀,這暮州抄的家,銀子卻流去了蘭州,恐怕暮州百姓也不答應啊!”

“事急從權,道理也是人定的,怎麽就不妥了?”徐見敏神色不悅道,“你別以為我不知道,暮州四家抄出來多少白銀,別說養暮蘭兩州了,就是再養一個青州,也不是不行!”

“還是如下官先前所說,暮州的俸祿和兵饷拖欠多年,官員和士兵都頗有怨言,尤其是兵饷,若是久不發放,恐有兵變之憂。”

“既然有兵變之憂,那就更要分一半給蘭州了。這暮州怕兵變,蘭州難道不怕?”

徐見敏死咬不放,但姬萦也死不松口。

姬萦是怎麽也不可能讓他咬去一半肥肉的,徐籍要分她的羹,這倒也罷了,徐見敏是個什麽東西,也想從她碗裏搶食?

“姬萦,你是想抗命不成?!”徐見敏耐心耗盡,一拍石桌,露出真實面目。

姬萦退出石凳,拱手垂首稱不敢。

徐見敏瞪着不知是被酒精還是憤怒染紅的眼睛,惱怒不已地看着姬萦。

寂靜的僵持之中,告裏清冷的聲音緩緩響起。

“敏郎,州牧府是要搬去蘭州嗎?”

告裏冷不丁地一句打岔,讓徐見敏臉上的怒色被疑惑取代。

“你怎麽會這麽說?”

“我聽這位大人說,暮州的官俸和兵饷都已拖欠多年,以致人心不穩,軍心動蕩。我心裏好生害怕。”告裏垂下眼,右手輕輕放在她微有突起的小腹上,“眼下好不容易有銀兩填補之前的虧空,讓暮州安定下來,大人卻要抽走一半去蘭州,所以我才有這樣一問。”

“州牧府自然不會輕易變動的,而且你是女人家——你不明白錢張嚴曹四家到底有多少底蘊,哪怕暮州只留一半,發清此前的欠款也是綽綽有餘。”徐見敏說。

“以前的發清了,以後的就不發了嗎?”告裏幽幽問。

徐見敏被她問住,愣了一下。

姬萦适時開口道:

“正如夫人所說,暮州此前的欠款只是花銷的一部分,更多的是如何振興民生蕭條的暮州,使百姓安居樂業,欣欣向榮,真正有牧治所的樣子。這些,都離不開銀子。”

“事有輕重緩急,下官理解大人作為暮蘭兩州父母官的心情,但暮州作為牧治所,理應是第一個被複興的地方。”

徐見敏的表情已不像先前那樣堅定,他因為“牧治所”三個字猶疑起來,姬萦的話,讓他将暮州的富庶,和自己的富庶之間寫上了等于。

姬萦抓住時間,再向他大倒苦水,平日裏她聽多了譚細細“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的訴苦,現下再重複起來,可謂如魚得水,滔滔不絕。

終于,徐見敏一副受不了的樣子,用了擺了擺手:“行了,我知道你難做了,但我作為州牧,自然不能無視同樣在我轄下的蘭州。不過,夫人說的也有道理,牧治所的民心和軍心不能動搖。”

“抄家所得,你便拿四成給蘭州州庫。”

徐見敏話音落下,告裏輕輕道:“前幾日我去若水寺上香,官道上還落下了巨石,幸而沒有傷及人命,只是可憐我腹中小兒,被吓得好不安分。若不修繕,往後我連寺廟也不敢去了。反倒是那蘭州,我來了這麽久,也沒去過一次。”

徐見敏忙說:“夫人莫怕,那官道是有些年生了,偏又修在山腳下,我這就叫他們想個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他轉過頭來,對姬萦說:“夫人剛才說的你聽見了吧?我再給暮州留一成,你遣人去把那官道給重新修繕一下,莫要讓這樣的事情再次上演。”

五成減到四成,再到三成。

再說,到底抄了多少,不還是她說了算嗎?

姬萦心花怒放,見好就收,趕緊應是。

只是她不明白,告裏的辦法,她并沒有采用,告裏為何還要為她說話?

如果說,是因為告裏身邊陳姓花匠的面子,未免太過滑稽。

好不容易,姬萦找到了和告裏單獨相處的機會。徐見敏被前來禀告事情的下屬叫開,石桌上只剩下姬萦和告裏二人。

她盯着告裏在和煦春光下白如栀子的臉龐,問出了心裏不解的疑問。

“夫人為什麽要幫我?”

告裏擡起冷淡而美麗的鳳眼,平靜地審視着對面的姬萦。

“你不願做的事,我同樣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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