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
第 15 章
火鍋店人聲嘈雜, 麻油鍋底的香味不住飄來。
姜随宜瞪大雙眼，愣了好一會才看清是他。
林京許手掌壓在她的臉上，指腹抵着女孩柔軟的臉頰, 他沒用多大力氣, 但松開手時臉上還是被摁出紅痕。
小姑娘皮膚是真的嬌嫩。
林京許無意識撚着指腹，微微揚眉，“被我吓到了？”
姜随宜眨了眨眼，水眸裏慌亂無措, 她點點頭。
林京許勾着唇角笑了下, 彎腰撿起手機, 擦幹淨才還給她。
“緩過來了嗎。”
姜随宜攥着發燙的手機，手心捂出一層薄汗。
她下意識舔着嘴唇，倏的一愣。
她剛剛是親到他的手心了嗎。
林京許低頭看她臉色慢慢變紅, 心想真是被吓壞了。
“抱歉。”
“啊？”
為什麽是他先說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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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随宜眨了下眼, 林京許說：“你不回我消息, 又躲我，所以只能堵你。”
姜随宜回神。
躲他。
“我沒有。”她磕磕絆絆開口：“我以為你生氣了。”
林京許揚眉：“生什麽氣。”
“因為……顏嘉月那件事。”她小聲答。
林京許一頓，唇角弧度擴大, “嗯，是挺生氣的。”
果不其然, 小姑娘臉色又繃了起來。
“那，我跟你道歉？”
“對——”
後面兩個字沒說出口就被他堵回去。
姜随宜心跳都不正常了。
他，怎麽又用手碰她的嘴唇！
“道什麽歉。”
林京許揚眉，嗓音像是夾了點氣泡，“我又沒讓你道歉。”
姜随宜：“那你。”
“我不喜歡收別人的東西, ”林京許盯着她的眼睛，“但我說的是——
“你的話, 我就收。”
“我？我……什麽。”
姜随宜沒底氣地重複。
林京許眼神淡了下去：“沒什麽。”
姜随宜哦了聲，又看了四周，忽然問：“你怎麽來吃火鍋了。”
剛剛本來是想吃其他的，可林京許路過看見她，下意識就走了進來。
也沒看是吃什麽。
林京許眸色很沉，随意嗯了聲：“想吃了。”
姜随宜眉頭皺得更緊：“你感冒，好點了嗎。”
林京許說話慢吞吞，聲音依舊困倦，“沒好。”
“本來快好了，結果昨晚不知道是誰裝作沒看見我，跑得比兔子還快，害我在風口吹了十分鐘，又發燒了。”
他語氣漫不經心，拖腔帶調說出來，姜随宜聽出了算賬的意味。
“我不是故意的。”
她聲音低若蚊聞，又輕又軟，很難說是什麽感受，可林京許持續了一整天的燥郁被她一句話輕而易舉吹散了。
他笑着嗯了聲，姜随宜問他，“那你吃退燒藥了嗎。”
“吃了，沒用。”
姜随宜：“那你去醫院呀。”
“不喜歡。”
姜随宜：……
怎麽辦，他這是訛上她了嗎。
摸了摸鼻子，姜随宜眼睛忽眨了下。
“你等我。”
林京許挑了眉，看着她跑開，不過一會，又氣喘着跑回來。
她将一盒綠色的東西塞進他手裏，“感冒藥，你要不明天還是請個假吧。”
姜随宜臉上沒化妝，皮膚卻很好，熾白燈光将她照得白淨溫柔，一绺頭發緊貼着她清瘦的臉頰，林京許心念一動，忽然很想伸手拂開。
他插在兜裏的手緊了緊，最後移開視線。
林京許沒說好也沒說不好，但倒是收下她的東西。
“成，”他點頭，眸光懶散看她，“回去吧。”
-
或許是因為吃了感冒藥，他回宿舍睡了一覺，醒來時燒已經退了。
宋逾窩在座位打游戲，看見他醒：“退燒藥都對你沒用，你這是吃什麽‘仙丹’了。”
林京許嗓子燒得很幹，他沒說話，點開那個頭像。
l：【燒退了。】
這個點是上課時間，他沒想姜随宜能秒回。
下床，抽了件幹淨的T恤進浴室洗澡。
宋逾腳一蹬，電競椅溜到他桌前，宋逾賤兮兮地拿起那一盒感冒靈，暧昧地朝他擠眉弄眼：“這靈丹妙藥是吧。”
林京許涼飕飕的眼風瞥過，嗓子喑啞卻帶有壓迫感，“別碰。”
宋逾放下：“誰送的啊。”
林京許沒搭腔。
宋逾哦了聲，在他身後繼續道，“你不說我也知道，不就是随——”
林京許在陽臺脫了汗津津的T恤直接丢進他懷裏，劈頭蓋臉一句閉嘴，宋逾吃了他一嘴的汗，終于不再多嘴。
-
轉眼快到國慶，向螢和周阮早早就買好機票，假期前一天上完課就走了。
寝室裏只剩下她和柳悅寧。
“你國慶回嗎？”柳悅寧邊敷着面膜邊問。
姜随宜靠在陽臺回着母親黎卉的信息，她剛好也發來消息關心她假期回不回家。
姜随宜擡了下眼，同步回道：“我國慶還要兼職，而且沒買到票就不回了。”
柳悅寧看了過來：“我和朋友約好了要去三亞，可能6號回來，你一個人在宿舍ok嗎。”
姜随宜手機裏快速打字，聞言笑了下：“有什麽不可以的，再說阿姨也要值班，總不會一個人都沒有。”
柳悅寧一聽也是，心也就放下來了。
次日一早。
姜随宜和柳悅寧一起出校門，兩人在咖啡店門口分開。
她塞給姜随宜一顆糖，又比了個心：“記得想我哦寶貝！”
姜随宜彎唇笑了下：“知道啦，你落地報平安。”
“收到收到。”
目送柳悅寧上車，姜随宜收回目光進店裏。
今天假期第一天，學生們普遍都回家了，生意沒有平時那麽好，偶有幾個學生帶着電腦過來寫作業或者辦公，姜随宜忙了一會基本就空閑下來。
她拿出本外文書在看，等她再擡起頭時已經快中午了。
店裏的客人走了大半，姜随宜拿起手機随便刷了會朋友圈。
看來只有她一個人在學校，朋友圈的定位天南海北，甚至還有一個ip在美國。
姜随宜指尖定住，看了數秒。
那條動态是林京許發的，時間是三十分鐘前。
彼時的美國才晚上八點。
照片的背景是著名的t舊金山大橋，灰藍色的格調，右下角框入了一只骨節分明的手。
那只手腕內側有一顆米粒大小的黑痣，姜随宜認得出來，那是林京許的手。
他去美國了。
姜随宜翻到下面評論，她和他的共友不多，只有梁月月和宋逾。
梁月月：“照片超好看！！”
宋逾：“卧槽，你飛過去的吧，你過假期去了？”
林京許只回複了宋逾的評論：“難不成走過來？”
林京許：“嗯。”
宋逾：“去幾天啊，排練記得來啊！”
排練，他們國慶樂隊還有演出嗎。
姜随宜反複看了好幾遍那張照片，最後猶豫着點了個贊。
因為節假日人比較少，同事來換班後姜随宜直接回了學校。
臨進寝室樓前，她擡頭看見不遠處教學樓上空缺了一角的月亮，随手拿起相機拍了張發朋友圈。
等到從浴室出來，她看見底下有不少評論，但是姜随宜沒來得及回。
浴巾吧嗒一聲掉在椅子上，她空出手點開和林京許的對話框。
三十分鐘前他給她發了信息。
三十分鐘前。
也就是她剛發完朋友圈林京許就看到了。
他問：【在學校嗎？】
姜随宜想，他應該是看到那條朋友圈才這麽問。
姜随宜：【在。】
過了一會，林京許拍了張照片給她，是藍眼睛的英短，它歪着腦袋看鏡頭，表情懵然，說不出的蠢萌。
姜随宜拿着手機放大看他發來的照片，唇角無意識地輕微翹起。
姜随宜：【它長得好漂亮。】
林京許發了條語音過來。
“嗯，就是太胖了。”
男生的聲音清冽含笑，能聽得出來他心情不錯。
姜随宜眉眼跟着彎起，沒有想就問了句：“家裏養的嗎。”
過了幾秒，林京許都沒回複。
姜随宜緩了一會，心裏覺得這個問題會不會太親密了。
她想了想把這條消息撤回。
林京許手機屏幕亮着，只是手不太方便，看見她撤回消息，放下一袋貓糧：“為什麽撤回去了？”
姜随宜一頓，沒想到他還是看到了。
她手指停在輸入框，林京許一直看見對方正在輸入中，但卻沒收到信息。
他垂斂眼睫，任由貓舔他掌心。
這幾次若有若無的接觸讓他對姜随宜這個人有了新的了解。
她心思細膩，但有點高敏感。
很多時候一個眼神甚至動作就會被過度理解，譬如上回幫顏嘉月送東西的那件事。
林京許有時覺得她的性格乖到有些死板。
林京許順了順貓毛，松手讓它下去自己吃，他懶洋洋靠在沙發上，林時遷正準備出門，她絮絮叨叨的聲音成了背景音。
林京許回：“沒什麽不好問的，我姐養的。”
姐姐。
姜随宜重複點開那條語音條。
那個女人的聲音很熟悉，像是在哪聽過，她反複聽了不下十遍，猛地想起來。
上回在咖啡店，那個讓他買蛋糕的、叫他阿許的女生，似乎就是她。
心裏的迷霧忽然一下就撥開了。
姜随宜唇角不自覺翹起。
林京許又說：“我5號回聆城，你有空的話，可以來看樂隊排練。”
-
“和誰聊天呢？”
露天游泳池旁只擺了只棕色沙發，林京許裹着白色浴袍窩在上面，許若微剛換好出門的衣服，她邊整理絲巾邊朝林京許走去。
林京許捏着手機回頭，漆黑的夜空下，少年眸色很亮。
許若微古怪地打量他好幾眼，“女孩兒啊？”
林京許輕笑了聲，彎腰握住英短的脖子拎起來，抱在身上順毛。
他動作慢悠悠，語氣拖腔帶調：“說好不過問呢許女士。”
許若微切了聲，走到玄關打理卷發：“沒想管你，只是覺得稀罕。”
從前女孩兒找他都是一副愛搭不理的死樣子。
“這次又是哪個Cindy、Tracy。”
林京許撓得它喵喵叫，“不是。”
“不是？”許若微瞟他一眼。
“嗯。”
許若微挑了挑精致的霧眉：“你爸給你安排了個學習的機會，寒假要過來這邊還是呆在聆城。”
“聆城。”
他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
許若微更加确定了。
她意味深長眯起眼：“聆大的？”
林京許手指一頓，後知後覺又被許律師套話了。
林京許哼笑一聲：“我是您親兒子嗎？別總拿問委托人的話術來诓我。”
許若微上下瞥了他一眼：“喲，現在知道認媽嗎，也不知道是誰一年到頭見不到兩次面。”
她擰開精油往頭發上噴了點：“剛好你姐演出完，叫上小舒，明晚去慶祝。”
“明晚不行。”
“怎麽不行。”
林京許站起身，抱着貓要往樓上走：“我明天早上的飛機回國。”
許若微透過鏡子看他：“好好，剛剛還說一年到頭見不着面，才剛來三天就要回去。”
林京許被她的不講理氣笑了，“5號樂隊要排練，真沒辦法。”
許若微：“那你問問小舒要不要跟你一起回去，我聽時遷說她過來這邊拍雜志，還想着你倆能見個面。”
林京許皺了下眉：“不方便。”
“有什麽不方便的。”許律師發話，沒人能接得住，“她一個女孩子在外，你多照顧人家怎麽了。”
林京許眉頭微皺，沒個正形靠在樓梯扶手上，“就因為她也姓林您就把她當親生女兒啊。”
“那可不，小舒比你好太多了，到了美國還惦記着來看我，又是送絲巾又送面膜的。”
林京許沒說話。
許若微乜他一眼，撫着卷發微挑眉梢：“你談朋友了？”
林京許一頓：“沒。”
許若微：“那你避什麽嫌。”
懷裏的英短困到睡着了，林京許揉了揉她的腦袋，眼眸裏瞧不出情緒波動，他直起身上樓：“再說吧，他們雜志社幾十號人，丢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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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轉眼就剩兩天。
5號那天下午，姜随宜家教完回到學校。
這幾天氣象臺播報又要刮臺風，空氣悶熱難捱，走回學校這一段路，姜随宜渾身出了好多汗。
一回到宿舍，沒來得及看手機，先拿衣服進浴室沖了個澡。
熄屏的手機有亮光，姜随宜吹完頭發一看，才知道林京許十分鐘前給她發過信息。
他說：“六點半藍調有排練，來嗎？”
他已經回來了？
姜随宜心裏忍不住一緊，低頭看了眼時間，才意識到今天就是5號了。
她盯着手機屏幕看了好一會，轉身拿上外套出門。
她到藍調的時候裏面還沒什麽人，估計樂隊排練，酒吧只對外開放一個露臺區域。
姜随宜到之前已經給林京許發過消息，可能手機沒在身邊，林京許沒有回複。
已經不是第一次來，姜随宜輕車熟路推門進去，目光自然而然就被圓臺上的人吸引。
她越過人群往前走，但她卻沒在上面看見林京許的身影，忽然，身後有人叫了她一聲——
“姜随宜。”
姜随宜回頭，林京許就站在身後不遠處看她。
兩人隔着吧臺對望，橘色的流光自穹頂灑落，暖橘色的光暈描繪出他立挺的五官，林京許微眯着眸，眼睫下的眸光璨璨。
襯得他整個人更加明亮。
姜随宜心尖一顫。
可她永遠不知道，少女怦然心動的瞬間，也是少年演練了無數遍的生澀和小心翼翼。
林京許往前走兩步，視線落在她臉頰上：“剛到？”
姜随宜點頭：“對。”
林京許下巴一指：“給你留了第二排的座位。”
姜随宜眼睛眨了眨，白淨的臉上凝脂點漆，林京許眉心微動，下意識別開眼，她問：“你怎麽知道我一定會來。”
林京許笑：“猜的。”
姜随宜：“哦。”
“阿許，”身後有人拍了林京許的肩膀。
宋逾目光瞥向一旁的姜随宜，“随宜怎麽也來了。”
姜随宜看了看林京許：“會打擾你們嗎？”
宋逾撓了撓頭，剛想說什麽，林京許手從口袋裏抽出來，直接道：“不會。”
宋逾也笑嘻嘻：“當然不會，來，中間的位置剛剛好給你留着。”
那天不巧排練到很晚，姜随宜沒聽全程，中途酒保給她做了杯喝的，姜随宜沒喝幾口就跑洗手間。
林京許下來找不到人，問宋逾：“她人呢。”
宋逾：“好像去洗手間了。”
林京許摸出包煙，餘光注意到桌上喝剩的雞尾酒，“你給人喝酒了？”
宋逾還很天然呆：“我看她一個人無聊就讓小俞做了杯……”
他終于意識到什麽：“怪我怪我，沒提前說清楚她不能喝酒。”
林京許眼神很淡地瞥他一眼。
宋逾頭皮一緊：“現在怎麽辦。”
林京許把煙盒扔在他懷裏，黑眸往上一提：“怎麽辦，去看一眼。”
洗手間裏。
姜随宜扶着水龍頭不斷捧着冷水洗臉，剛剛酒勁上來時她有些天旋地轉到想吐，摳着喉嚨t強迫自己吐了出來才恢複幾分清醒。
她雙手撐着洗手臺，下颌還在滴着水串兒，嘩嘩的水聲似乎連她的思緒都沖走了，姜随宜緩了一陣，直起身時聽見洗手間外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越來越近，似乎就在耳邊。
姜随宜将臉上的水漬擦幹，推門出去和尋來的林京許對上眼。
他的視線筆直落在她臉上，“沒事吧。”
姜随宜一頓，擺了擺手，“……沒。”
她的聲音吐到嘶啞，剛開口說一個字就卡在喉嚨裏。
林京許眉梢一提，“先回去。”
宋逾知道自己犯了錯誤，沒等林京許指示就先幫她要了杯溫開水放在她座位旁邊。
姜随宜喝了幾口壓下喉嚨的幹意，便聽林京許說，“酒量差還敢喝那麽多。”
姜随宜握着杯子的手一頓，她看向幾乎沒動過的雞尾酒杯，有些冤枉地看着他，“我只喝了三口。”
言下之意是不知道這酒後勁這麽大。
林京許眼角一擡，捏着杯子湊到鼻間。
這是長島冰茶，雖然入口很甜只有果香味，但是它的酒精度數不低且後勁大。
難過她喝趴菜了。
林京許看了腕表，不早了。
他問，“想走嗎。”
臺上樂聲震耳欲聾，再加上離得遠，姜随宜不得不俯身湊近聽得更清晰。
他重複問：“想回去嗎。”
姜随宜立刻點頭。
臺上的排練還在繼續，他擡手打了個手勢，主唱朝他點了個頭，林京許摸出車鑰匙，下巴一擡，“送你回去。”
姜随宜抿唇，“你的隊友們……”
林京許輕笑，“我讓你來的，沒道理讓你一個人回去。”
姜随宜一頓，林京許已經推門出去。
她咬唇，只好硬着頭皮跟上去。
回學校的一路，車裏開着空調，溫度很舒适，姜随宜靠在座椅裏，眼皮眨着眨着就睡着了。
等她醒來，車已經停在寝室樓下。
她揉着眼睛低頭，發現身上蓋着一件薄款的白色襯衫，細聞衣領還沾着很淺的松木香。
姜随宜轉眼看不見他人，下意識降下車窗往外望。
外邊就是寝室樓下的樹叢，靠樹站的男生穿着一身黑，衣擺鼓風，指尖還夾着根未燃盡的煙。
深隽的五官隐在橘黃燈影裏，眸色濃倦，落拓不羁。
姜随宜捏着衣領的手指微動，下一瞬，窗外的人似有所感地朝她看過來。
“睡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