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

第 24 章

姜随宜手指緊緊捏着林京許的衣擺, 風從兩人的空隙鑽進來,屬于他身上獨特的冷香在空氣中擴散。

過了好一會,姜随宜才意識到有點晚, 開口:“你快回去吧, 很晚了。”

頭頂樹葉沙沙作響,姜随宜的長發被風吹散開,一張臉在奶白色的圍巾上顯得嫩白純欲,林京許這次沒忍住, 擡手, 拂開貼在她頰側的碎發。

姜随宜心尖一顫, 林京許笑說:“有人說你可愛嗎。”

姜随宜想了想:“沒。”

林京許微垂着眼,唇角弧度微微上翹,他心情似乎很好, “嗯, 那他們真沒眼光。”

姜随宜咬着唇, 耳尖在冷風裏又熱了起來。

林京許後退,給她讓出位置:“回去吧,到了給我發信息。”

-

送完姜随宜回學校, 林京許一看時間還早,他發了條信息過去。

幾秒後, 那人回複:【在,過來。】

林京許收起手機,油門一踩,車子在寬敞的道路疾馳,不一會, 又不得不降速,緩慢通過狹窄的城中村街道。

這個地方叫戲樓街, 是聆城最有年代感和生活煙火氣的舊居民區,各種顏色的自建房,街道兩邊是各式各樣的鋪面,再往前開,巷子逐漸逼仄昏暗,空調水,幹淨刺鼻的洗衣粉氣味混合在空氣中,偶爾夾雜着水泥地面泡爛的青苔味。

林京許車子停在一處燒烤攤前,他遠遠往那一站,裏面幫忙的老婦人就率先看見了。

“小許啊,你好久沒過來了。”

Advertisement

說話的人叫趙奶奶,七十出頭的年紀,頭發花白而卷曲,她精神頭足,臉色依舊紅潤,趙奶奶看見林京許過來,立馬放下手上的抹布出來。

林京許先往裏面看了眼,沒看見人,又笑着攬着趙奶奶的肩膀:“趙奶奶,最近學習忙,這不是有時間就過來了嗎。”

趙奶奶眼窩很深,她一笑眼尾的褶子紋路清晰,“好好好,學習好,阿峋在裏面幫忙,你先坐,我讓他出來。”

林京許點頭,勾着張塑料凳在桌邊坐下。眼睛打量這兩家店面。

燒烤店和隔壁這家趙記糖水店都是趙奶奶開的,至今也有幾十年,口碑都很不錯,很受鄉裏鄰居和外地游客歡迎。

聆城人重視夜宵文化,經久不衰,所以才能養活這一條街的人。

林京許剛敲出根煙點上,吸了一口,頭頂緩緩傳來一道低沉的嗓音:

“來了。”

林京許擡頭,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從裏面走出來,黑色的短發修剪得很短,露出棱角分明的五官,特別是那雙鷹一樣黑而銳利的眼,凜冽而具有攻擊性。

林京許一挑眉,把煙盒遞過去,趙峋推開,拉了張凳子坐在他旁邊:“不抽。”

林京許點頭,又抽了一口把煙掐滅。

趙峋見他一個人,“這麽晚過來吃消夜?”

林京許:“嗯,不行?”

趙峋點頭,嗓音依舊淡薄:“行,吃什麽。”

林京許說了聲随便,“打包。”

趙峋眉梢一挑,但還是點頭應了下來,他就要起身進去,林京許叫住他,“檢查結果出來了。”

趙峋腳步一頓,回頭看向他的時候眼神微不可察的暗了下去,那深不見底的黑色瞳仁,罕見地浮出一絲恐懼。

林京許從沖鋒衣口袋拿出一張紙質報告單,“做好心理準備。”

趙峋喉結一滾,他閉了閉眼,沒有猶豫接過。

趙奶奶是趙峋的奶奶,趙峋從小父母離異,父親因為一場事故在工地中墜樓,成了植物人,至今還躺在病房裏,母親二婚跟人跑了,趙峋自懂事起就沒見過她。

趙峋從小和奶奶相依為命,當初年僅十二歲的他向施工方讨要賠償,但趙峋當時年紀小人微言輕,差點沒被打個半死被人趕出來,是林京許幫了他。

林家當時在聆城名聲顯赫,加上林京許父母都是律師,林家總被人高看一眼。林家能幫忙打這麽小的一個官司,趙峋知道林京許肯定費了不少功夫。

那次趙父的官司輕而易舉勝訴,依法獲得十萬塊的賠償,但治療一個植物人是一筆不菲的費用,而且周期長,這點錢根本支撐不了多久。

所以趙峋高中辍學跟着奶奶開店生活,林家幫了他們一家人很多,包括這兩家店,都是林京許出錢投資。

趙峋每個月會向林京許轉一筆還款,但是無一都被退回來。

“我會再想辦法,聯系州市京市的醫生,你別太擔心。”林京許雙手插着兜,忽然覺得這夜出奇的冷。

趙峋嗯了聲,報告中的數據他根本看不懂,只有三個字“食道癌”刺激他的眼球。

“謝謝。”

趙峋這聲是發自肺腑的感謝,林京許幫了他太多,“錢你收下,我手頭還寬裕。”

林京許扯着唇角一笑,“行兒,知道你現在厲害,別以為這樣就能還清。”

趙峋也勾了勾唇,“嗯,給你打一輩子工,我這條命都是你的。”

“阿峋——”

身後傳來趙奶奶的聲音,趙峋将報告折起來塞進口袋。

林京許目光看向別處,嗓音很淡:“這錢拿去給趙奶奶買點補品,缺什麽再告訴我……那邊,我會再找醫生。”

趙峋點頭。

趙奶奶笑吟吟走到兩人面前,“裏面有位,要不去裏面說話,外面風大。”

林京許又恢複一副懶散模樣,“趙奶奶,都這個點兒了,您老人家得休息了。”

趙奶奶拍了拍他的手,“奶奶體力好,你看裏面還這麽多客人。”

趙峋也說:“林京許說得對,您是得進去休息,這外面的活兒我一人就夠了。”

趙奶奶被他們一人一句說得沒辦法,只好應下:“好好好,那奶奶先回去,你也別太晚了,差不多就把店關了。”

趙峋點頭,等她走遠,再看向林京許,“那你呢。”

林京許轉頭,鼻音有點重,“回家,睡覺。”

趙峋:“不吃了?”

林京許哼笑了聲,單手插着兜:“一個人吃多沒意思,下回吧。”

-

那晚和林京許分開後,姜随宜半夜忽然發起燒。

也許是那晚吹太多風,又或者穿太少,她半夜咳醒,柳悅寧聽見聲音下來,一摸才發覺她燙得驚人。

好在宿舍一向有急救藥,姜随宜吞了一片退燒藥後就把溫度降下來。

柳悅寧一夜沒睡,因為姜随宜燒迷糊了情況很不穩定。

她一直在說夢話,柳悅寧怎麽也叫不醒她。

姜随宜只知道自己出了一身冷汗,一直在做夢,怎麽也醒不過來那種。

直到外面天蒙蒙亮,她呼吸都是熱的,意識猶如還在夢裏。

她想應該是昨晚林京許和她說的那番話,她才會久違的夢見過去。

姜随宜閉眼,頭疼地起來。

柳悅寧看見她,眉頭都擰起來,幫她倒了杯水:“你可算醒了,你感覺怎麽樣。”

姜随宜喝了幾口,說話時嗓子沙啞得不成樣:“現在幾點了。”

“七點三十,你人怎麽樣。”

姜随宜頭真的疼得很厲害,但是下午要上實驗課,是請不了假的,她打算去醫院打個點滴,好得快。

柳悅寧也覺得她這個情況不去醫院有點難好,于是打個電話給輔導員後就陪她去醫院挂水。

拿完藥到輸液室坐下,柳悅寧一看時間:t“你一個人行嗎。”

“可以,我剛好睡一覺,待會醒了就可以走了,”柳悅寧早上還有課,姜随宜拍拍她的手,“你快回去吧。”

柳悅寧猶豫一下:“行,那你待會好了叫我。”

“嗯。”

這一覺姜随宜睡得特別沉,臉頰枕在圍巾上,醒來時後知後覺有點冷。

手邊的手機鈴響起,是周阮。

“随宜,你在哪個醫院啊,寧寧說她有事,我去接你。”

周阮和楊臨飛下課從學校出來就接到柳悅寧的電話。

姜随宜一看滴速:“我這一時半會也結束不了,我待會自己回去,你別擔心。”

姜随宜知道他們今天要回州市,抿了抿唇,心裏還是冒出一絲暖意,“不然我就讓螢螢來接。”

“啊,那你有什麽事記得打電話給我。”

挂斷電話,楊臨飛問她怎麽了。

周阮面色擔心,“随宜發燒去醫院了,我擔心她,要不我們……”

“哪個醫院。”

林京許車開回家了,楊臨飛順路送他,此刻林京許坐在後座,他看向前面,問周阮。

周阮啊了聲,“中、中醫院。”

林京許嗯了聲,轉頭對楊臨飛說:“前面放我下來,我順路過去。”

楊臨飛沒聽懂但是照做,周阮見他開車門,後知後覺問:“你是說你接随宜嗎?”

林京許嗯了聲,眼睫微擡:“我會送她回去,放心。”

姜随宜剛剛留意到滴速時就叫來了護士,照這個速度滴下去,姜随宜粗略一算也要四個小時。

她動了動手臂,睡得太久,肩膀都麻了,姜随宜揉了揉,稍一擡眼,看見不遠處走來的身影時整個人愣住。

是林京許。

“你怎麽在這。”姜随宜仰頭,皺眉問道。

林京許語氣很淡:“看一個朋友。”

“哦。”

他就站在姜随宜面前,眼睛盯着那瓶點滴,“大概要等多久?”

姜随宜搖頭,“剛剛重新挂上,可能還要一個鐘。”

說完林京許也不走了,他坐在姜随宜旁邊,眼睛注意到女孩手背上兩個針孔,淡青色的青筋微微浮腫:“手怎麽回事。”

“紮針的護士新來的,沒找準靜脈。”

林京許聽完臉色更沉了幾分,鐵質長凳坐着并不舒服,姜随宜坐得渾身骨頭都酥了,她小幅度捏了捏腰,肩頭落下來一點重量。

姜随宜低頭,鼻尖蹭到沖鋒衣的領口,她聞到一股很淡的煙草味。

“靠着。”

姜随宜手指一縮,微抿着唇,小聲說了:“謝謝。”

輸液室只有零星幾個人,不遠處一對老人夫婦,身後一位媽媽抱着一個小孩,除此之外只有坐在前面的姜随宜和林京許。

姜随宜看着他低頭玩手機的動作,出聲:“你不是說看朋友嗎。”

林京許手指一頓,擡頭:“哦,他和我說已經出院了。”

姜随宜:……

枯燥的等了一個半鐘,兩個人全程一句話也沒說。

姜随宜偶爾不舒服動了動手臂,林京許會放下手機,幫她調整椅子和點滴。

姜随宜看着他專注的側臉,藏在袖子裏的手緊緊摳住。

他真的很貼心。

“困了就睡,我在這。”林京許瞥見她眼圈泛紅,說道。

姜随宜嗯了聲,“好。”

她就勢靠在椅背上閉眼休息。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林京許在旁邊,姜随宜又昏昏沉沉的睡過去。

再醒來時,面前站着個醫生和護士。

醫生說燒已經退了,拔針就可以出院。

姜随宜和醫生道謝,他微微點過頭就抱着藍色文件夾走了。

護士檢查了點滴,正要拔針時林京許皺着眉,沉聲讓她動作輕點。

小護士沒什麽經驗,本來就戰戰兢兢,林京許這麽一吓,手差點又一抖。

目送兩人出去,小護士跑回去護士站:“剛剛那小姐姐的男朋友好兇。”

年紀稍大點的護士長看着兩人登對的背影笑起來:“估計熱戀期呢,正常。”

小護士摸摸鼻子犯嘀咕:哪熱戀期了。

剛剛小姐姐睡着的時候,他連手都不敢摸人家。

原來是還在追啊。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