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第44章
女人當了母親之後, 大抵是全天下最容易拿捏的存在。
只需要将她孩子的前程攤開說一說,就會讓一個母親投鼠忌器,在沒有半點反抗的心思。
偏生她恭順之後, 容策又開始對此不滿。
他不滿她的順從, 卻又不明着說出來,只是脾氣日益變得不好起來。
林婠知曉他心中不愉,卻也沒有胡亂猜測。
她不知道自己如今是以什麽身份待在這個地方, 院子精美非常,仆婦成群,容策偶爾會過來幾次。
這一切種種, 都讓林婠不得不往一個荒唐的方向去猜測。
每一次見到容策的時候,林婠都會不由自主的想到一個詞——
金屋藏嬌。
但轉念又會想,她這又算是什麽嬌?
頂多算是一個外室。
事實上,林婠并不知容策為何要這麽做,林婠曾想過很多次, 可想着想着,都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思來想去也決定放過自己。
想不明白的事情她就不願再想下去。
只是她在這小胡同沒有住多久,就被一頂小轎擡進景國公府,尋了一處院子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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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後, 她就成了容策的妾。
她娘家姓林,景國公府的下人便稱她一聲林姨娘。
至于她原本叫個什麽名字,半點都沒人在意。
林婠其實也不想在意,她巴不得沒有任何人想起她來。
只是想起寶兒, 到底在意。
容家開了宗祠,在族譜上寫上了寶兒的名字, 自然是不姓林的,但容策沒有給他改名字, 只是改了姓。
寶兒并未開蒙,林婠雖然給他取了名字,但他自己是不知曉的。
所以叫林璋還是容璋,他自己不懂。
可林婠到底覺得,林璋好聽一些。
林婠從前很少喚寶兒的大名,如今卻時常這麽喚他,似乎是想要将這個名字記在心裏,刻在骨子裏,半點都不忘卻。
這是她孩兒的名字,林婠想喊得多了,記得多了,她總有一天會習慣的。
就像她也要漸漸習慣,從妻到妾的生活。
容策只有她這麽一個姨娘,自然常常來她這處,林婠當過人家的妻子,卻不知道怎麽當人家的妾,尤其是當大戶人家的妾。
國公夫人見過她一回,宛如召見丫鬟一般,吩咐了她幾句。
林婠大概明白,當一個妾需要做什麽了。
她對容策很恭敬。
而容策卻根本不滿這恭敬。
“林婠,不許這般看着我。”容策的聲音開始變得氣急敗壞起來。
林婠擡眸看他,似有些不太明白,她在想,他為什麽要氣急敗壞?
“世子這是怎麽了?”林婠疑惑的問道。
她的語氣很平靜,臉色也很平靜。
不糾纏,也不追問。
他做的許多事,都有自己的理由,那是對于林婠最好的安排,他做這些的時候,心中就是這麽想的。
只是容策根本不屑解釋。
他想過若是林婠追問,他要如何的應對。
但容策沒有想到,林婠根本就不曾追問,他說了什麽,做了什麽,她都隐忍接受。
坦然應好。
端着一副平和的模樣。
容策曾經對自己的妻子便是這樣的要求,可如今有人滿足了,他的心中卻是這般的不悅。
他本以為自己會滿意的。
結果最先開始不耐的人,卻是他自己,“林婠,不許這般看着我。”
林婠如今越來越能夠理解大戶人家的丫鬟有多麽的難當,實在是主子太難伺候。
“你從前,不是這般的。”
“世子,我如今就是這般的。從前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林婠的聲音又輕又淡。
也沒有太多的情緒。
可容策卻不同意,固執的跟她說起從前。
林婠沒有言語,她只是怔怔的看向容策,想聽一聽他說話,想知道他眼中的從前,和自己眼中的有什麽不一樣。
“你從前,不會這般同我說話。”容策不知今日是出了什麽毛病,他竟說出這麽一番話來。
莫說他自己覺得意外,就連林婠也覺得意外。
她以前是怎麽同他說話的?
成日裏大概什麽都不記得,只記得自己的夫君,癡癡糾纏怎麽都不肯放手。
明明他們成日裏待在一起的時候,什麽都不會做,只是坐在一處看書,她就覺得很愉快。
實則當時的容策根本看不見,書都事她看的,也是她念的。
而她的夫君那時候就在她的身邊,聽着她說話。
有些生僻字,林婠根本就不認識,念自然也是胡亂念的,他會耐心的告訴她,那些是什麽字。
那些記憶實在是太過美好,美好的林婠明知道是假的還沒有辦法放手。
還沒有辦法立刻就忘了。
如今再被問起,那些記憶同樣也是鮮明。
眼前的人似乎在期待着她的回答,而林婠早就不知道要怎麽回應才是最正确的。
“因為那個時候,你還是我的夫君。”林婠認真的回答道。
她剛剛說完,就瞧見容策的臉色變得不好看起來,林婠看的分明,但半句話都不想多問。
頂着容策的黑臉将剩下的那些話也說了出來,“你現在不是我的夫君了。”
這話容策是不認同的。
他像是找到了反駁的點一般,強勢的告訴林婠,他就是她的夫君。
林婠不想去和容策争論妻和妾的區別,容策是理解不了的,也許他心中是明白的,只是在他的心裏她大概是不配的。
所以,容策就算帶她來京城,給的身份也是個妾。
林婠不予和他争論,只是冷靜的說出事實,“你以後會是很多人的夫君,不只是我一個人的。”
當她明白這件事的時候,心中就已經有所決斷。
不是喊了夫君,就是她的夫君。
所以林婠也不想自欺欺人。
他的确還是她的夫君,卻又不像夫君,更像是她的主子。
容策聽到這裏皺起了眉頭,“婠婠,你在怪我?”
林婠聽到這話時,心中湧現出一股名為憤怒的情緒,她在這裏待了幾日,每天都會聽到外面的閑言碎語。
話題大多是關于她的。
人人都說她好福氣,不過一個低賤商女,竟攀上高枝成為容策的妾,還是他長子的生母。
府中還不曾有世子夫人,她還能将孩子養在膝下。
言語中不乏豔羨。
但沒有人問過她願不願意,沒有人問她夫君改名換姓之後,她還願不願意和他在一起。
所有人都記得,林婠愛慘了林文彥,愛到當初都恨不得抛下一切随他而去。
他們默認容策和林文彥是同一個人。
就好像默認,她現在也會繼續愛着容策一般。
林婠想,容策為什麽能夠這般自信?
他欺騙他在先,嘴裏沒有一句實話,從頭到尾都是欺騙,當初離開揚州,也從未想過要帶她離開。
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要和她有什麽以後。
如今為何又這般在意?
“是,我在怪你。”林婠擡眸看他,眼眸中滿是認真,“你為什麽覺得,我不怪你?”
容策其實有很多機會可以告訴她真相,但是他都沒有。
他連一點點苦衷都不曾有。
只覺得她不配。
所以可以肆意的欺騙。
“我按照你的要求,跟你來到京城,不曾忤逆你的任何話。”
“世子究竟有何不滿?”
林婠問的認真。
仿佛當真疑惑。
容策看的分明,心中愈發不耐,他究竟在不滿什麽?他其實也很想知曉。
為何會這般在意。
那時候的容策并不明白為何,但他卻不能忍受林婠對他的漠視,“無論你要做什麽都行,不準再用這幅模樣對着我。”
“就和從前一樣,就好。”
容策心中的戾氣,全部湮滅在林婠那平靜的眼眸當中,他的聲音從憤怒到平靜,最後又變得有些無奈。
沖口而出的問責,也最終變了味道。
林婠聽他說從前,只覺荒誕。
他們的從前滿滿的都是欺騙,沒有半點真實,容策喜歡這樣的虛假嗎?
只一瞬,林婠就斂下所有的情緒,擡眸對他淺笑,“夫君。”
容策所有的憤怒,所有的氣惱,所有的情緒,似乎都敗在這稱呼之下。
明明她已經如他所願。
明明她已經在他身邊。
就連微笑也如同先前一模一樣。
為何他還是覺得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