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少年言恨意
少年言恨意
一座廢棄的府邸攔住了夏銀燭和淩玉塵的去路。
跟四周的荒蕪相比,這座府邸怎麽看都不對勁。因此兩人沒有盲目去推門,而是在府邸四周觀察。
這座府邸看上去很有年頭,夏銀燭僅僅伸手戳了一下門前的柱子,柱子上便出現裂痕,吓得夏銀燭趕緊将手收回。
淩玉塵仔細辨認着殘匾上的字,奈何這殘匾實在太破,淩玉塵看了半天也只能勉強看出一個“辛”字。
“淩宮主,周圍都查過了,沒什麽異常。”夏銀燭走到淩玉塵身邊說,“我們要不要推門進去看看?師父跟我說過,越突兀的東西就越是破局的關鍵。”
彼時淩玉塵靠着看某些仙呈上來的鬼畫符奏書的經驗勉強辨認出了門匾上一個“辭”字,聞言,他輕輕阖了下眼,點頭道:“嗯,推門吧。”
大不了就是和一群瘋鬼再打一場。
淩玉塵說的是“推門”,但到了夏銀燭那裏,他便自覺地把“推”的動作改成了“踹”。
門被踹開,卻沒有瘋鬼撲上來的聲音,淩玉塵反而聽到了“咚”的一聲,像是撞上了什麽很結實的東西。
淩玉塵覺得不對勁,連忙跨過門問:“夏銀燭?”
跨過門的那一瞬,荒野和廢棄的府邸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很普通的樹林……以及一棵被夏銀燭踹倒的樹。
夏銀燭站在樹邊,有些不知所措:“淩宮主,我…我們這是…回來了?”
淩玉塵看了看四周,默默點頭。
他們确實回來了。
這裏是村外不遠處的小樹林,依稀還可以聽見村長的嚎啕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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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啊,我們不是還沒進入母結界破界嗎?怎麽就出來了?”夏銀燭不解道。
是啊,他們從始至終都呆在子結界內,別說母結界了,連疑似兩界關聯的地方都沒進去看一眼,怎麽就出來了?
思索片刻,淩玉塵說出了一個聽上去有點離譜但無法反駁的理由:“大概……是落西川荒野那邊有好心人路過,順手把幻象雙生的母結界給破了吧。”
夏銀燭無法反駁,默默在心裏跨越大半個人間給那位好心人道了聲謝。
“那那個布界的人呢?結界破了,他會不會現身?”夏銀燭問。
“這個……”
不等淩玉塵仔細思考,身後便傳來了“啊”的一聲。兩人回頭,看見了那個先前在村裏和他們總唱反調的少年。
少年看到他們,臉色頓時冷了下去。看到那棵倒下的樹後,他的臉色變得極差,舉着手裏的掃帚呵斥道:“你們在幹什麽?!”
夏銀燭有些心虛:“我…我們……我們什麽都沒幹啊。”
“那這棵樹怎麽回事!”
“這棵樹它…呃……”夏銀燭扯了扯淩玉塵的袖子,眼神求助道:“淩宮主救我!我編不下去了!”
淩玉塵心裏想着樹是你踹倒的幹嘛要我幫你,但嘴上面不改色道:“它自己倒的。”
少年:“?”
我瞎嗎?
淩玉塵指了指夏銀燭說:“要麽它自己倒的,要麽他踹倒的,你信哪個?”
這離譜的二選一,是個人都會選其中相對不那麽離譜的。
但離譜的少年不按正常路子走,他舉起手中的掃帚,毫不猶豫地朝兩人打來,邊打邊罵:“當我傻啊!這麽離譜的理由明顯是個人都不會信好吧!”
淩玉塵偏頭躲開掃帚,心想他今年是和掃帚牽紅線了嗎?怎麽不是被年過八旬精氣神堪比牛的大娘拿掃帚追着打就是被不走正常路子的少年拿掃帚追着打?
“喂喂喂!小朋友!有話好好說,別一言不合就動手啊!”夏銀燭喊道。
“我跟你們沒什麽好說的!”少年憤怒地揮着掃帚,那架勢,不像是趕人,而是要殺人。
如果他手中有把劍,對面站着的真是官府來的那幫吃飯不幹活的廢物,就真的是殺人現場了。
“沒辦法了…夏銀燭,讓開!”
被淩玉塵這麽一喊,夏銀燭當即躍上離他最近的一棵樹。少年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便覺得腳下一滑。
他低頭,只見草地上憑空多了一片冰地!
少年幾次掙紮,卻都摔回原地,根本沒法站起來。
“這是什麽鬼東西?!”
“別掙紮了,這是仙力凝結而成的冰,你起不來的。”淩玉塵站到夏銀燭所在的樹下伸手說,“下來吧。”
夏銀燭看了眼下面的一片冰地,有些猶豫:“這…我下去會不會摔得很慘?”
“不會。”淩玉塵輕聲道,“我在呢。”
有了淩玉塵這句話,夏銀燭心裏有了底。他從樹上一躍而下,抓住了淩玉塵伸過來的手。淩玉塵扶了他一把,讓他連踉跄都沒踉跄一下。
少年看着穩穩站在冰地上的兩人,心裏感到十分不公平:“憑什麽你們可以站着!”
“這是我的冰,當然聽我的。”淩玉塵轉頭看他,“至于人,我想讓他站,你有意見?”
少年“哼”了一聲,偏過頭生悶氣去了。
等夏銀燭适應冰地,淩玉塵才松手走到少年面前,他想繳了少年手中的掃帚,誰知那少年雖然站不起來,但力氣大得吓人,抓過淩玉塵的手就是一口。
淩玉塵皺了皺眉,卻沒有把手拿回來。
他的右手很快被少年咬出了血,少年嘗到血味,終于冷靜了下來。
他松開口,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咬出來的傷口。
他……怎麽不反抗?
“發洩夠了嗎?”淩玉塵溫聲問。
“你……”少年剛要開口,就見剛剛被他咬出血的傷口自行愈合,一點傷疤都沒有留。
于是少年又咬了上去。
淩玉塵:“?”
這一次少年咬得比上次要兇很多,恨不得把淩玉塵手咬穿似的。
淩玉塵稍一用力把手抽回,道:“差不多可以了,照你這個咬法,多少仙力都不夠。”
“你們是仙。”少年語氣冰冷,聽不出任何情緒。
“是,我們是仙。”淩玉塵輕聲道,“我是冬宮宮主淩玉塵,那邊那位是新晉的夏宮宮主夏銀燭。所以你叫什麽名字?”
“哼…我才不告訴你們。”少年握緊掃帚說,“你們都是壞蛋,冷血無情地壞蛋!我才不要告訴你們我的名字!我要殺了你們!給我爹娘報仇!”
說着,少年揮動掃帚朝淩玉塵打去。
淩玉塵沒有躲開,也沒有用仙力護身。
“淩宮主!”夏銀燭連沖帶滑擋到淩玉塵身前,繳了少年的掃帚扔到一旁後,他便連忙轉身查看淩玉塵的情況。
因為太快,夏銀燭險些沒站穩摔了。
淩玉塵扶了他一下,微微笑道:“是掃帚又不是劍,那麽緊張幹嘛。”
“那也不能不用仙力硬接!”夏銀燭一邊訓道一邊掀起淩玉塵的袖子查看他的胳膊,被掃帚打過的地方已經泛了紅,過會兒多半是要腫的。
“差不多就行了,別鬧。”淩玉塵抽回手撩下袖子說。
夏銀燭不情不願地“哦”了一聲。
淩玉塵走到少年身邊蹲下,彼時少年還沉浸在夏銀燭過來奪掃帚時的眼神中。他這才意識到,跟夏銀燭那個眼神比起來,他的完全談不上“看上去能殺人”。
或許是受了這個打擊,少年冷靜了許多,也乖乖回答淩玉塵的問題了。
少年名叫莊禾,曾經與父母在涼州城中生活,後來因為厭煩城中喧嚣搬到了這個村子裏。
村子裏的人都很好,十分照顧他們一家。為了報答這裏的村民,莊禾的父母按涼州城百姓耕地的方法在這裏重新開了一大片田,供全村村民種植。
或許是借着秋水道,這片田每年的收成都格外好,村民的日子也過得越來越好。
變故發生在三年前一個的秋夜。
那夜暴雨如注,秋水道似乎有什麽東西作祟。馬上就要豐收了,莊禾的父母不放心田裏的情況,便準備去田裏看看。
莊禾本來想跟着一起去,但他的父母沒有同意。于是在他們走後一會兒,莊禾悄悄出了家門,走小路繞到了田地。
然後他就看見了令他一生難忘的場景——
他的父母血肉模糊地橫躺在田中,農作物全部被連根拔起,丢得到處都是。
而田裏站着一個人,就站在他父母屍體旁邊。那人似乎注意到了他,緩緩轉身朝他的方向看過來。
莊禾心冷到了極點,他剛咬牙準備沖出去和那人拼命,就感覺一陣涼風拂面,然後他就被帶回了家中。
跟他一塊回來的還有一個男子。
男子具體的模樣莊禾已經不記得了,但他記得那男子手裏有一支造型很獨特的筆。莊禾的父母常給他講仙界的故事,那支筆的造型正好和故事中仙界四宮之主用的山河筆一模一樣。
“你是仙嗎?”莊禾問。
那人微微點頭。
莊禾顫抖着聲音問:“那你能…你能救救我的父母嗎?”
那人淡言:“不能,他們已經死了。”
莊禾沉默片刻,似乎已經接受了這個現實。半晌,他又問:“那你…能幫我報仇嗎?”
那人怔了一下,繼續搖頭:“不能。”
“為什麽?”
那人頓了頓,忽然輕笑出聲,緊接着莊禾就看見面前這個救了他的人變成了殺他父母之人的模樣……
那人蹲下身,帶着詭異的溫和伸手摸了摸莊禾的頭,笑道:“因為他們就是我殺的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