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

第 16 章

文兆榮與鐘嘉華父子回到半山別墅時,正遇上項堂平灰頭土臉地從裏頭出來,看樣子估計也是被鐘美琪臭罵了一頓。

兩人進了大廳,看到鐘美琪冷着臉坐在沙發上。

鐘嘉麗坐在她身邊低聲說着什麽,見文兆榮與鐘嘉華進來,就往旁邊挪了挪,做出若無其事的模樣來。

鐘嘉華徑直走到鐘美琪腿邊跪了下來,哭着道:“媽,我錯了,我對不起大哥,我真的錯了。”

鐘美琪冰冷的表情瞬間開裂,低頭盯着他蓬松的發頂厲聲問道:“阿輝的死,真的與你有關?”

鐘嘉華下意識地點頭,點了一半忙又搖頭,仰頭看着鐘美琪道:“不是你想的這樣,我真的沒想到哥哥會死。我雖然與他關系不好,但也從來沒想過要害死他,我沒那個膽子,媽,你是了解我的,家裏就屬我最沒用。”

“你哪裏沒用了?你有用得很,因為你打的那一百萬,大哥的官司就快輸了,全家人費心費力跟對方打到現在,也比不上你手指頭輕輕摁幾下。”鐘嘉麗眼珠一轉,對鐘美琪道:“媽,我看你也別費力問阿華了,不如直接問文叔吧,他瞞着你獨自去找了阿華,不接電話,又跟他待一起這麽久才回家,想必已經想好怎麽對你交代了。”

文兆榮知道她在內涵自己在這件事上也有份,一臉沉痛地對鐘美琪道:“我的确已經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阿華在這件事上肯定是有錯的,錯得離譜,但他的初衷并非是想害死阿輝。具體是怎麽回事,還是讓他自己跟你說吧。”

鐘美琪盯着鐘嘉華。

鐘嘉華委頓在地上,臉上挂着眼淚道:“事情要從五年前說起,五年前文秀茵就去學校找過我,說她媽媽意外摔死了,她沒有生活來源,我爸還欠她媽一筆錢,要我給錢。我當時罵她神經病,讓她自己找我爸去要。過後她沒出現,我也就逐漸忘了這件事。

“今年五月,她忽然又找到我。當時我正在朋友家參加生日party,她又來問我要錢,說她手上有我爸在當年的案件中要求她媽作僞證的錄音,要我用錢買回來,不然她就要去報警抓我爸。我要求聽錄音,她放給我聽了,真的是我爸教她媽怎麽上庭作證的錄音。

“我不能确定那是不是原件,想着如果這次我給了,她知道我在乎,肯定還會繼續敲詐我,就說讓她去報警,我不管。她說,如果我爸坐牢了,鐘嘉輝肯定會在親朋好友和外人面前加倍地奚落我,我也不在乎嗎?”

說到這裏,他又哭起來,雙手抱住鐘美琪的腿道:“就是這句話讓我昏了頭。媽,你知道的,哥一直不喜歡我,每次見面都要損我幾句,就連媽給我舉辦十八歲生日宴會都被他當衆下面子,說就我這樣的,要不是出生在鐘家,只怕連街邊的一碗魚蛋面都吃不起。我被文秀茵這麽一挑撥,當時便想起哥對我的種種不好來,怒火中燒,就對她說我沒多少錢,她要真想要錢,我哥的別墅裏藏着一枚價值三億的粉鑽,只要她能偷到那枚粉鑽,這輩子都不用為錢發愁了。我真的沒想殺我哥,我只是知道他在乎那枚粉鑽,粉鑽被偷他肯定會傷心難過,我只是想報複他一下而已,我沒想到文秀茵她竟然敢殺人。我錯了,媽,我真的錯了。”

“所以,阿輝別墅大門的密碼,是你告訴文秀茵的?”鐘美琪冷靜地問道。

鐘嘉華垂下臉,點了點頭。

鐘美琪咬緊牙關劈頭蓋臉地把他一頓打。

“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也很後悔,可是這世上沒有後悔藥。媽,我願意上庭作證,指認文秀茵,一定讓她給我哥血債血償,媽……”鐘嘉華伏在鐘美琪腿上,任打任捶,嗚嗚地哭着道。

鐘美琪發洩完情緒,脫力一般靠在沙發上,無聲垂淚。

鐘嘉麗冷眼看着抽抽噎噎的鐘嘉華,問道:“那一百萬又是怎麽回事?”

鐘嘉華擦了擦眼淚,道:“我把密碼告訴文秀茵之後,她發給我一條賬戶信息,說若是以後她被抓了,讓我往那個賬戶上打一百萬,算作我告訴她密碼的封口費,我當時只以為她口嗨,沒當回事。沒想到……”

他話音落下後,客廳裏一時陷入沉默。

過了幾分鐘,鐘美琪平靜開口:“那錄音呢?”

“她騙我的,那段錄音是用軟件合成的,我早就扔掉了。”鐘嘉華垂頭耷腦。

鐘嘉麗冷笑一聲。

“回你自己的房間去,沒有我的允許,不許出門。”

鐘嘉華茫然地擡眸看了看她,遲疑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說的是他,忙爬起身來,擦着眼淚向樓上走去。

文兆榮想說些什麽,鐘美琪道:“你也是。”

文兆榮閉上嘴,起身離開了客廳。

“媽,我懷疑這是他們一家人合謀害死我哥,目的是為了謀奪家産,順便除掉我哥這個眼中釘。你也知道,自從你和爸爸離婚後,哥就一直心有不滿,你和姓文的結婚後,他便将這種不滿轉移到了姓文的和鐘嘉華身上,這些年沒少給他們氣受。”鐘嘉麗重新挪到鐘美琪身邊,低聲道。

“如果他們要殺你哥,完全可以雇傭職業殺手,犯不着指使一個和他們都有關系的人來把自己拖下水。”鐘美琪道。

“說不定他們正是知道你會這麽想,所以才反其道而行之。鐘嘉華因為恨我哥,想報複我哥就把他家大門的密碼告訴一個對他抱有恨意的人,要說他心裏沒有希望我哥出事,你信嗎?”

鐘美琪不說話。

“還是說,因為我哥已經死了,鐘嘉華成了你唯一的兒子,所以就算知道是他害死了我哥,你也願意包庇他?”鐘嘉麗面露失望。

“按照你的邏輯,我現在是不是可以認為,你不遺餘力地想要說服我相信是阿華害了阿輝,也是因為你恨阿華,想要他死?目的,是為了謀奪家産,順便除掉自己的眼中釘?”鐘美琪扭過頭看着自己的女兒。

“我沒有,我只是就事論事。”鐘嘉麗本能地否認。

鐘美琪從煙盒中拿出一支煙,點上,起身來到客廳的落地窗前,抱着雙臂夾着煙看着山下不遠處的海灣,道:“阿華還小,他沒那個膽子。文秀茵現在了無牽挂,如果真的是他們三人合謀,文兆榮與阿華憑什麽确保文秀茵能扛住警察、律師和法官的壓力,從始至終不供出他們?比起他們三人合謀,我更傾向于相信,一切,都是文秀茵的設計。她在戲耍我們,玩弄我們,就像當年,我們操縱她姐姐的案子一樣。”

“可當年我們憑的是錢,是人脈,她憑什麽?”鐘嘉麗不信。

茶幾上鐘美琪的電話響了起來,鐘嘉麗掃了一眼,發現是項堂平打來的,就拿過去遞給鐘美琪。

鐘美琪接通,聽了一會兒,道:“知道了。”就挂斷了電話。

“周荃一家都跑了。周振雄一年前查出罹患肝癌,四個月前離開香港,周荃的母親葉友蘭一個星期前不知去向,周荃今天開完庭借記者采訪脫身,目前也全無影蹤。”鐘美琪轉過頭看向鐘嘉麗,“現在你相信了吧?”

“那現在我們該怎麽辦?”鐘嘉麗問。

“讓阿華上庭去作證,讓他的那些好朋友,都上庭去作證,我就不信釘不死她!”她直接将煙蒂狠狠地擰碎在落地窗上。

相較于凄風冷雨的鐘家,姚家此刻卻是一片歡欣景象。

姚珂卉剛進家門,“砰”的一聲,一蓬禮花兜頭灑下。

“幹嘛?不年不節的還給我灑禮花。”她笑着問道。

“慶祝姐姐今天在法庭上所向披靡旗開得勝!”姚昱菲捧着禮花筒道。

姚母一邊在餐桌邊擺放碗筷一邊道:“你是不知道,今天你妹妹回來把你吹得簡直不像個律師,而像個将軍。”

姚昱菲道:“今天姐姐就是像個威風凜凜的女将軍啊,在庭上唇槍舌劍大殺四方,殺得那主控官何宏傑屁滾尿流險些跪地求饒,好過瘾吶,看得我當時那叫一個熱血沸騰,都不想做記者,想改行去做律師了。”

“哪有那麽誇張?法庭辯論不就是你來我往的,你又不是沒見過我被他殺得丢盔棄甲的場面。”

“我不管,反正今天在庭上他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那一段特別搞笑,姐你看新聞沒,每家媒體幾乎都把那一段當成笑料來寫的。”姚昱菲笑得像個孩子。

姚珂卉捏了下她的鼻尖,無奈地笑了。

“阿卉,那這次的官司,是不是穩贏啦?”飯桌上,姚母問姚珂卉。

姚珂卉搖頭:“不到最後一步,一切都不好說。”

“反正現在輿論對辯方是有利的。”姚昱菲道。

“輿論當然對辯方有利了,你看控方請的那些證人,一個個簡直都是去坑控方的,我要是控方啊,我怕是要當場氣吐血。”

姚父無意中的一句話,讓姚珂卉心中一動,生出些異樣的感覺來。

吃過晚飯後,她回到自己的房間,打開電腦處理了一些工作,腦子裏回想着今天周荃在庭上的表現,點開網絡搜索周荃的名字。

網上她的信息幾乎全部是跟當年文美筠案有關的,在紛繁的信息中,她發現了一則新聞,時間是三年前,新聞上寫着周荃的弟弟周繼堯遭遇車禍當場死亡,年僅19,筆者還發表了自己的看法,稱這件事是周荃當年不肯上庭作證,坐視好友文美筠敗訴自殺的報應。

今天周荃在庭上的表現,會否是她故意的?目的是為當年的事贖罪?

那一百萬又是怎麽回事?

姚珂卉想起了經典電影《控方證人》,再想起文秀茵那張始終無辜茫然的臉,一時間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但轉瞬,她輕笑一聲,又松懈下來。

生活不是電影,是她思維發散得太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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