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章
第 45 章
顧浦哲眸色深邃了幾分,聲音低沉中透着幾分決絕,“世家也不是吃素的,我們能屹立數百年自有我們的底氣,陛下若一意孤行,那就看看鹿死誰手吧。”
顧文睿聽得心驚肉跳,盡管他向來以世家子弟也自持,可對于陛下,他所學的書籍和禮儀都告訴他忠君的道理。
顧文睿吞了把唾液,緊張道,“父親,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陛下、陛下始終的君。”
顧浦哲嗤笑出聲,“文睿,忠君不過是上位者愚弄百姓的手段,咱們世家從來不是李氏皇朝的附屬,是世家選擇了李氏,尊他們為帝。”而非依附李氏皇朝。
顧文睿聞言,三觀受動了一定的沖擊。
顧浦哲朝着顧文睿斬釘截鐵道,“文睿,你要記住,顧家的利益淩駕于皇權之上,淩駕于一切大義之上,只有如此,才是世家延續的根本。”鐵打的世家,流水的皇朝,世道如此。
顧文睿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點着頭,“孩兒記下了。”
次日,寧府的馬車緩緩駛到了楚湘齋,寧初與寧淮安兩人從馬車上下來,進了楚湘齋。
“小姐、公子你們的雅間在二樓,請随我來。”
寧初兄妹二人剛到雅間坐下沒多久,房門就被敲響了,又靈親自開了門,季茜走了進來,寧淮安見到她,不自覺地定住了眼睛,兩人雙目對望,久久無言。
寧初起身朝着二人行了一禮,帶着又靈退出了雅間。
“寧小姐,公子請您過去。”來人是易文。
寧初有些意外,易文在此,那顧文淵定然也在,這個想法冒出時,寧初下意識地尋找着顧文淵。
易文見寧初沒動靜,臉上的笑意僵了一下,又道,“季公子也在,寧小姐不妨過去坐坐,令兄這邊一時半會的也說不完話。”
找到了。寧初透過轉角出的一道門縫,隐約瞧見了道玄墨色的錦袍,那裏時不時探來道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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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初定了定神,擡腳就朝對面走去。
易文話剛說完,對方擡腳就走,易文想到公子時常吃醋的事情,心頭一個疙瘩,難道寧小姐真的中意季昀?
想到這裏易文有些忿忿不平了,那季昀手無縛雞之力,長得不如公子俊秀,人也不如公子強壯高大,也就那點文采拿得出手,可公子也不是學識不好,他只是...學的時間斷啊,寧小姐這是什麽眼光。
“你在龇牙咧嘴什麽呢?”又靈看着一會兒咬牙切齒,一會兒面露不憤的易文,只覺得對方腦子有病。
“你家小姐也是個沒眼光的。”易文聽到又靈的問話,下意識地吐露了心頭的話。
又靈步伐頓了一下,眼神逐漸危險了起來,“你方才說什麽?”
易文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幹了什麽蠢事,他意識的拉開了與又靈的距離,跑前一步道岔開話,“到、到了,我去開門。”
又靈盯着他的背影陰陰的笑了兩聲,吓得易文寒毛直立,開了門也不等顧文淵反應,就竄了進去喊道,“公子,寧小姐來了。”
“寧小姐。”
“初初!”顧文淵同時喊道,這稱呼一落下,季昀就朝他看了一眼。
寧初朝着季昀點了點頭,視線徑直落在顧文淵身上,他臉頰清瘦了一些,氣色也較之往常白了兩分。
寧初質問的話到了嘴邊,無意識的換了,“你生病了?”
顧文淵本來來焦躁不安的心頓時被安撫住了,嘴角微微揚起道弧度,“已經好了。”
易文聞言,誇大其詞地搶話道,“前不久公子半夜裏臨了場大雨,回去就高燒三天,把我和易武都吓壞了,險些以為公子要燒傻了。
還好後面公子挺了過來了,可身子也虛弱了不少,養了大半個月才勉強下了塌。”說到這裏易文略微的替自家主子抱不平着,“也不知道某人說了什麽狠話,險些要了我家公子半條命。”
“易文。”顧文淵朝着他呵斥道,“胡說八道什麽呢!”
易文頓時閉了嘴,低下頭後嘴中還在低喃着,“我又沒說錯。”公子啊公子,你再不加把勁,情敵就得上位了,屬下也是為了着想啊,你咋這麽不上道呢!
寧初面露懊惱,她真的沒想到會害得顧文淵生病。
寧初嘴角動了動,想說點什麽,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顧文淵看出了她的糾結,當即緩和着話道,“初初,你別聽他胡說八道,我身體好得很,生點小病也無傷大礙。”
易文小聲拆着臺,“是誰雷鳴交加時噩夢連連的,公子,咱們也別硬撐着吃苦。”
顧文淵臉頰微紅,朝着易文瞪了眼,呵斥道,“你出去守門口,別在這裏杵着。”
易文聞言也不拒絕,挨着門沿走了出去,寧初朝着又靈使了個眼色,對方也跟着退出去了。
顧文淵讓寧初坐下來,又親自倒了熱茶給寧初,“喝點茶歇息。”
寧初默默地接受他的示好,抿嘴喝了口,随後擱置在案桌上,顧文淵又夾着糕點給寧初,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
寧初頓了頓,到底是妥協的吃了起來,在對方生病後不但無怨無悔,還小心翼翼的對她好的情況下,寧初原本還硬着的心腸也硬不起來了,她便咬着糕點,便唾棄自己沒原則,不知不覺間竟是吃了兩三塊點心進肚子了。
一旁的季昀神情複雜的兩人你夾我吃的畫面,只覺得有些諷刺,又有些報應的錯亂感。寧淮安在他眼皮子低下勾去了自家妹妹的心,現在顧家大公子又在他眼皮子低下對寧小姐獻殷勤。
這種輪回的畫面,叫季昀不憤的心也平複了幾分。
顧文淵還夾着馬蹄糕放在她碟子裏,寧初徹底坐不住了,語氣認真地道,“顧文淵。”
“在。”顧文淵條件反射的應着,片刻後才略有些忐忑的看着寧初,“怎麽了初初。”
寧初嚴肅地陳述着,“我吃了三塊糕點了。”
“啊,哦!”顧文淵這才反應過來,然後又擡起筷子将寧初碟子裏的馬蹄糕夾起來放進自己嘴中,嚼幾下就吞了進去了。
“我吃了,初初別生氣。”
怎麽總是在犯蠢呢!寧初無語扶額,索性忽略這他失禮的舉動。
顧文淵吃得有些急,險些咽住了,那雙丹鳳眼還時不時的朝寧初瞟去,寧初想忽視他的目光都難以做到。
寧初倒了杯溫茶遞給他,顧文淵有些受寵若驚的接過去,小口小口的喝着,珍視萬分。
“寧小姐。”沉默許久的季昀打破了和諧的氛圍。
寧初朝着季昀望過去,顧文淵喝茶的動作也停,目光略沉的看着季昀,眼中閃過絲不悅。
季昀感受到道壓迫性的視線,擡頭看過去,恰好捕捉到顧文淵眼中一閃而過的陰霾。
季昀心頭一驚,随即恍然的意識到顧文淵在僞裝,他竟然一直在寧初面前僞裝。想到這點,季昀有種荒誕之感。
他們這些貴族子弟,究竟是什麽樣的人,似乎人人都有兩副面孔。
寧初等了半天也不見季昀開口,索性開門見山道,“季公子,你想說什麽?”
季昀斂盡眼底的波瀾,緩和了情緒道,“寧家與榮伯府議親,此事可屬實。”
寧初點頭,“确有其事。”
季昀沉默了片刻道,“寧淮安是自願的?”
寧初眼中閃過抹異樣,頓了一會兒才回答,“大哥是嫡長子,他的婚事由父親做主。”
季昀心頭的大石輕了一些,至少說明寧淮安并非故意戲弄妹妹的,只是父命難為。
季昀少年父母雙亡,所以他很珍惜親情,對這個唯一的妹妹視若珍寶,他很生氣寧淮安的行徑,可又明白婚約之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若是他處于寧淮安的位置上,未必做的比他好。
季昀緩緩地舒了口氣,他道,“事已成定局,當斷即斷,瓊林宴後,我會外任,小妹也會随行。”季昀說到這裏,誠懇的看着寧初,“寧小姐,我想請求你一件事情。”
“你說。”寧初道,“在我能力範圍之內,我都能應允你。”
季昀低笑道,“不是什麽難事,我只希望今日過後,他們之間不再往來。”
寧初略有些詫異,季昀的确是個好哥哥,他從未想過攀龍附鳳,若他願意,寧家是不會拒絕納季茜為貴妾的,有着這份關系在,運作一番,季昀也是極有可能留任燕京的。
留在燕京,他的機會更多一些,只是這樣一來,他與寧家與大哥之間的關系就會颠覆着。
寧初沉吟道,“我答應你。”寧初想,這份愛護之心,她願意成全和維護。
“你要去榮伯府的小姐?”沉默許久的季茜終究沉不住氣,問出了壓制在心底許久的問題。
寧淮安垂着頭,不敢直視他,“是。”
季茜心頭隐隐疼了起來,眼眶不自覺地紅了,再出口的語氣中帶着哭腔,“你說過會娶我的。”
寧淮安眼中藏着痛苦和掙紮,他沙啞着聲音沒解釋,“是我對不起你。”
“為什麽?為什麽要食言?”季茜一把摘下發髻上的紫簪,遞到他面前,質問道,“淮安,難道這也是假的嗎?”
寧淮安視線黏在季茜攤開的手心,目光怔愣,“茜茜,我對你從無半點虛假,我曾許諾的也是真心真意的,只是...世事難料。”這四個字,道盡了寧淮安這些日子裏的煎熬。
“世事難料,我們之間就只剩這四個字了嗎?”季茜捏緊了字簪,她并非愚鈍之人,也隐約猜到了寧淮安毀諾的根源,可她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放棄這份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