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第 10 章

好像有什麽東西從後面游了過去。

一回頭,梁惜月什麽也沒看見,後面是無盡的黑。

梁惜月停了下來,姬九思問她,“怎麽了?”

“我感覺後面有東西在跟着我們,興許是我疑神疑鬼了。”梁惜月搖搖頭,拉着姬九思繼續往下游。

不對,後面一定有東西!

梁惜月再回頭,只捕捉到殘影,一團黑糊糊的影子。

梁惜月在水下的直覺不會出錯,姬九思回過頭去看,很遺憾,什麽也沒找到。

“姐姐。”盧阿蚬的聲音比人先到。

梁惜月松了口氣,“是你啊,我還以為誰跟在我後面呢。”

“不是,我早到蚌殼那兒等你們,看你們一直沒回來,我才游了上來。”

看來是別的東西在跟蹤她們,梁惜月警惕地觀察四周。

盧阿蚬說,“剛才我在上面遇見了一個你們絕對想不到的人,你猜是誰?”先前梁惜月和姬九思浮在水上同馮蝦妹說話,盧阿蚬在附近轉悠,替她們望風。

黑影從盧阿蚬背後飄過,梁惜月這次看清了。

“我告訴......”

梁惜月捂住盧阿蚬的嘴巴,“別回頭,什麽也別說,跟我走。”

到達蚌殼後,梁惜月才放手,“你現在可以說了。”

盧阿蚬問,“剛才怎麽了?”

“有東西。”姬九思解釋道。

有東西?盧阿蚬捂着耳朵,躲到梁惜月身後,“哪裏?它還跟着我嗎?”

水鬼姐姐們再三囑咐,要與人保持距離,盧阿蚬又往後退了幾步。

梁惜月轉過身告訴盧阿蚬,“現在沒了,你說吧。”

盧阿蚬拍拍胸脯,“真是吓破鬼膽。”

“我替你們望風的時候,遇見一個鬼鬼祟祟的男人,他帶着一頂黑帽子,趴在小船上,一直盯着你們。”

“看到他,我一下就想起了推我下水的那個男人,我就想摸他的腳踝捉弄一下他,哪知他一回頭,正好撞見我,我差點吓死,他呢,比我還害怕,他一個大男人,不知道怕什麽,叫得可大聲了,還說我殺他,我分明連他的衣服都沒碰着。”

姬九思沒憋住笑,“一般人都怕鬼,當然,我們這種情況比較特殊。”

盧阿蚬口中男人的反應有點不太正常,一般男人遇見鬼都會想方設法攻擊它,而不是崩潰大叫,梁惜月問盧阿蚬,“那你看清了他是誰嗎?”

“看清了,但我不認識呀。”盧阿蚬此刻的表情極為認真。

盧阿蚬的記憶一時半會兒恢複不了,她的事進展會比較慢,梁惜月說,“沒事,你慢慢想,今天多謝你幫我們望風。”

盧阿蚬走後,梁惜月告訴姬九思方才見到的黑影,“你看到了嗎?”

“看到了,你是對的,不要懷疑自己,”黑影又會是什麽?姬九思聯想到海下的未知生物,“會不會是我們沒見過的東西?畢竟海裏什麽都有,而我們知道的很少。”

應該不會,絕大多數海下生物不會主動招惹人,除開食人的生物,其餘生物但凡嗅到、聽到或看到人,都會躲得遠遠的,因為它們都知道現在的人最可怕,沒有他們不能吃的食物,只有不合适的烹饪方法,就算你長得再恐怖、再有毒,他們總能找到一個最佳方法把你變成人類的美食。

而且黑影靠近她們時有一股窒息的臭味撲了過來,黑影消失,臭味也跟着沒了,梁惜月猜測,“或許是馮伯,可阿蚬說他受了重傷。”

“但他離我們有些距離,若他傷得不重,恐怕早就撲過來要我的命。”

定水珠到底能發揮多大威力,梁惜月還不知道,之前的族長壓根就沒使用過它,“以後得多注意些,雖然定水珠在我這兒,但難以保證不會發生意外。”

*

李睦年雙眼緊閉,兩腿蹬直,雙手交叉護住雙臂,躺在船底。

“是你啊。”馮蝦妹撐着篙杆站在自家的船上,絲毫沒有想跨過去搭救李睦年的意思。

李睦年的眼珠子在眼皮下四處轉動,看得出來他心裏特別慌,“你是誰?是人是鬼?”

“你說呢?你跟蹤我,你不知道我是誰?”

“馮蝦妹?”李睦年麻溜地爬到馮蝦妹的船上,抱着她的小腿哭訴,“終于見到人了。”

馮蝦妹嫌棄地扒開他的手,“放開。”

李睦年裝傻充愣,“不放。”

“放開。”

“不放。”

馮蝦妹咬牙切齒地說,“我最後說一次,放開!”

“我放我放。”李睦年嘿嘿一笑。

“剛才怎麽了?”

彎曲的背忽然打直,李睦年矢口否認,“沒怎麽啊。”

“那你嚎什麽?還說有人殺你。”馮蝦妹蹲下去觀察李睦年,他的眼神躲躲閃閃,似是在瞞什麽事。

李睦年摸摸鼻尖,“哪有的事,你一定聽錯了。”

“不可能,你叫的可大聲了,別人一定也聽見了,”馮蝦妹指着後邊一長排亮燈的漁船,“你看,他們都被你吸引過來了。”

李睦年連忙把抖成篩子的手放在屁股下,“我有那個精神病,但是今天出門沒吃藥。”

他要是有精神病,梁族長怎會挑他當女婿?

馮蝦妹靠近,盯着他的眼睛說,“是嗎?我怎麽覺得你這樣像是見到鬼了,說說呗,你見到什麽鬼?”

“哎呀,這可提不得,大晚上提這個還讓不讓人睡覺啦。”李睦年的害怕都寫在臉上,任誰看了都會覺得他是被鬼吓得掉魂,而不是什麽精神病發作。

于是馮蝦妹拍了拍李睦年的肩膀,“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你說對嗎?”

疍家長壽的老人們常說,晚上走路莫要拍人肩膀,人的頭頂和肩膀各有三把火,如果肩膀被拍了一下,火滅了一把,鬼就容易上你的身。

李睦年沒少聽老人們的閑聊,自然知道他現在兩把火都被滅了,此時鬼若想來報複他,他是萬萬打不過鬼的。

既然他不好過,馮蝦妹也別想好過,李睦年也拍了拍馮蝦妹的肩膀,“你也別怕,我跟你在一起呢。”

盧叔過來的時候,就看見李睦年和馮蝦妹互相搭着肩膀,誰也沒放手。

“你們幹什麽呢?”

李睦年迅速收回手,像是怕被人誤會了什麽,馮蝦妹不屑地哼了一聲。

“沒事,盧叔,剛才是馮蝦妹差點掉水裏了,我喊人幫忙,才叫得誇張了些。”

如果眼神可以殺人,馮蝦妹已經把李睦年殺了千百遍。

馮蝦妹站起來欲解釋是李睦年在大驚小怪,李睦年一把捂住她的嘴。

“害,我還真以為出了大事,”盧叔朝後面的船只喊道,“沒什麽事,都調頭回去吧。”

盧叔又說,“都說了大晚上別出海,怎麽不聽話呢?”

李睦年哈腰點頭,“是是是,她知道錯了,您就別再說啦。”

馮蝦妹在一旁翻白眼,李睦年不出去演戲真是可惜了。

*

次日四點,馮蝦妹翻牆進了阿婆家,躲到阿婆隔壁的卧室,等着馮久旺。

說起來,這房子還是馮久旺當了族長以後為阿婆建的,這兒以前是阿媽的卧室,阿媽走了以後,阿婆就把這裏鎖起來,既不打掃,也不讓人進,更不讓人住。

所以馮蝦妹一進來,就打破了這裏的生态平衡,原本老老實實待着的灰塵全飛了起來,幸虧她帶了口罩,不然什麽都沒聽到,人先走一步。

馮蝦妹緊靠着那面貼着阿婆卧室的牆壁坐下,興許是這幾天太忙沒空睡覺,一閑下來,那個睡意擋都擋不住,也不管什麽環境了,兩眼一閉,就睡着了,比在自己的床上睡得還香。

恍惚間,馮蝦妹好像聽見隔壁有人在說話,轉眼一看窗外,天剛蒙蒙亮。

“你最好守住你的嘴,不然你的族長位置不保。”

果然,阿婆有事瞞着她,馮蝦妹認為今天必有收獲,很明顯,這事還跟馮族長馮久旺有關。

“阿媽,我當然知道,只是蝦妹為什麽會突然好奇這個?”

“我哪知道?要不是安平懷上了蝦妹,哪輪得到你當小族長?”

馮久旺當上小族長還有她的參與?馮蝦妹的腦袋轉過彎來,她是阿爸的女兒,而梁家的族規是一妻一夫制......

“但安平的肚子又不是我搞大的呀!阿媽你不能這麽偏心,是大哥管不好自己才害了安平,安平本來是要嫁給別人的。”

阿婆沒說話,只聽見馮久旺在那哎喲哎喲地叫疼。

“阿媽你打我幹嘛?我又沒說錯話。”

“你說話不過腦子的?你哥走了,以為沒人能管住你是吧?我讓你看看,我管不管得住你的嘴。”

“本來就是!是大哥害了安平,害她一次不夠,還要害兩次,安平身體本來就不好,他還非要她生兩個,這下好了吧,生了個抑郁症的兒子,最後還沒了。”

“不準說你大哥的壞話!若不是你大哥讓着你,你以為你能有今天的地位?”

大哥,大哥,永遠都是大哥最好,馮久旺不甘心,“我哪差了?我只是不如他,又不是不如別人,況且我現在當族長當得好,大家都服我,要是換大哥,還不一定呢,他根本不會理解別人,他只在乎他自己,他要是懂得在乎別人,安平不會抑郁,更不會死。”

啪——

馮蝦妹估摸着馮久旺的臉上挨了一巴掌。

“閉嘴,不準你提安平。”

“憑什麽不能提?我偏要提!若不是他,安平不會走上絕路,你我都心知肚明,安平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你是大哥的母親,也是她的母親,可你袖手旁觀,假裝什麽都沒發生。”

“離婚傳出去好聽?你讓我這老臉往哪兒擱?”

“說到底,你還是為了你自己,為了大哥,我看你從來就沒有把安平當作你的親生女兒,只有我,只有我把她當親妹妹!”

“你走!你走!你以後不準再到這裏來!我就當沒生過你,你去過你的好日子吧。”

“我才不稀罕來看你,要不是安平叫我來,我才不得來。”

“你說什麽?”

“我說,是安平叫我來看你,我才來的,她走之前來找過我,叫我來照顧你,我真替她感到不值。”

哐當——

馮蝦妹猜測,應該是馮久旺摔門走了。

因為,阿婆在哭,“我可憐的安平,是阿媽對不起你,是我沒管好兒子......”

阿婆下午出去買菜了,馮蝦妹得以脫身離開。

回到房間,馮蝦妹翻出阿媽和阿爸的結婚照,大顆大顆的眼淚模糊了照片,也模糊了視線。

手指唰地一聲推開淚珠,馮蝦妹這才看清,阿媽和阿爸雖然站在一起,但頭卻是偏向兩邊,阿媽的頭往右偏,阿爸的頭向左倒,而阿爸搭在阿媽腰上的手居然是懸空的,她以前怎麽沒注意到?

*

梁惜月和姬九思一早就上來透氣了,馮蝦妹遲遲不來。

“她不會出事了吧?”梁惜月的腦中閃過無數個可能,心裏亂成一團麻。

“沒出事,再等等。”

話音剛落,馮蝦妹搖着小船過來,“不好意思,我來遲了。”

梁惜月說,“沒事,你下來吧。”

“啊?”馮蝦妹些許震驚。

忘記解釋了,梁惜月一拍腦袋,“下面說話安全些,我有定水珠,你不用擔心。”

梁惜月不會騙她,馮蝦妹毫不猶豫地跳下水。

“不過,得等我先試一下,你們都要牽着我的手,我們同時入水。”

見姬九思和馮蝦妹都能在水下來去自如,梁惜月放心了,“走咯。”

到家了。

馮蝦妹還牽着梁惜月的手沒松開,姬九思娴熟地坐上蚌殼。

“可以松開啦,只要不離我太遠就行。”

梁惜月坐到了姬九思的右手邊,馮蝦妹站在她們對面。

“昨天阿蚬替我們望風時碰到一個長得很像她男朋友的人......”

不等梁惜月說完,馮蝦妹馬上說,“那人是李睦年。”

姬九思和梁惜月的腦袋上冒出問號,怎麽是他?

馮蝦妹豎起四指發誓,“真的是李睦年,但他不承認見鬼了。”

姬九思說,“暫且不論他是不是盧阿蚬的男朋友,他一定有問題。”

梁惜月認同姬九思的說法,“雖然李睦年和阿蚬看着毫無關系,但誰知道背後呢?”

馮蝦妹也覺得有道理,“還有,馮久旺能與你小姨結婚是因為阿媽懷上了我......”

馮蝦妹毫無保留地把今天從阿婆那兒聽到的事以及她從阿媽和阿爸那張結婚照得到的新發現全告訴了她們,這無異于在自揭傷疤。

原來如此。

姬九思的一個疑惑解開了,馮久明怪馮安平毀了他指的是馮安平懷孕、他失去成為族長的機會,

還有,馮阿婆的話漏洞百出。

昨天馮阿婆說的是馮久明喜歡馮安平,可今天馮久旺說的是馮久明讓馮安平懷孕,聽起來還是非自願,而且馮阿婆默認了馮久旺的話,這足以說明馮阿婆的話摻了不少水分。

先前從她那兒聽來的東西,恐怕不能完全相信。

“馮久旺和馮伯誰先結婚來着?”梁惜月掀眼一看,馮蝦妹卻不見了。

梁惜月急忙捏住姬九思的手,“人呢?”

姬九思這才擡起下巴,“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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