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年少的喜歡

年少的喜歡

就在這時。

不知是哪個人才朝烏泱泱的人群中擲了塊石頭。

眼瞅着那石頭在半空中打着旋往展新月的方向飛去，葉顏腦子一抽，伸手想擋。

面前驟然一黑，眼睛仿佛被牆給堵住，“啪——”地一聲，石頭幹脆利落地砸在地上。

閻秦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只是看着那細細的胳膊不自量力地想要去接石塊，下意識就出手了...

鼻尖萦繞着強勢的雄性荷爾蒙氣息，不難聞，甚至細究起來，還是葉顏最喜歡的淡淡木質茶香。

“...謝謝。”葉顏怔了瞬，幹巴巴地道了句謝。

閻秦還是沒吭聲。

緊接着，他的身旁迅速圍上來兩個其貌不揚的男人。

葉顏的兩只眼睛：？_ ？

其中一個30出頭的黑臉男人微微垂眸，表情極為恭敬地沖閻秦點頭：“老板。”

葉顏頓悟，收回好奇的視線。

閻秦沒什麽表情，只是掃了一眼因群情激憤的路人而堵得水洩不通的道路兩端。

“嘀嗚嘀嗚——”由遠及近的警笛聲尖銳、刺耳。

無聲震懾所有人。

【終于到了緊張死寶寶了我家曦寶可千萬不能有事】

【MD 抓起來嚴懲！！】

【人性最大的惡就是在自己最小的權力範圍內最大限度的為難他人——東野圭吾】

【哥姐們是不是中場去撒尿了這些人渣是假扮城管不是真的有個屁的權力...】

“住手！全部...”拿着警棍沖過來的公安看到最外圍一圈佝偻着背的老人家，剎那間噤聲。

生怕嗓門一大，随機吓死幾個老人。

剛被展父攙扶到一旁檢查傷勢的年輕小夥子立馬撇開展新月遞給他的一把抽紙，使勁兒摁住額角上滲血的傷口，嗷地一聲嚎哭起來：“警察叔叔！我被他們打得好慘啊——嗚嗚嗚——”

哭着哭着，或許是扯到嘴角已經烏青的傷口，年輕男人原本裝腔作勢的哭喊聲莫名摻上些許心酸。

葉顏近距離旁觀，直想呼一句：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假冒城管、尋釁滋事、毆打他人，數罪并罰。

公安局的民警錄完筆錄，很是友好地送葉顏幾個熱心群衆出門，甚至還很貼心地詢問是否要送他們回去。

晚風有點涼。

先前腎上腺素飙升，葉顏渾身亢奮得發熱，知道那幾個賊眉鼠眼的男人要至少要判個好幾年，心裏解氣，松懈下來就感受到疲憊席卷而來。

“小顏！”不遠處，一輛打着遠光燈的的士緩緩在衆人面前停下，葉昊在路對面下了車，朝警局大門這頭直直奔來。

葉顏困得不行，被這麽一嗓子叫得，渾身一震，等她半耷拉的眼皮聚焦到來人臉上，很快有氣無力地打了聲招呼：“哥...”

葉昊臉上還帶着濃妝，方才他最後一場戲拍完，一下戲便聽到周圍的人在說穆晨曦、閻秦和人打起來了，立馬看了回放，見葉顏“可憐兮兮”地站在角落裏，差點還被石頭打到！三魂吓得沒了五魄，打了個車就往警局趕。

動作粗魯、力道輕巧地拽過在人堆跟個傻狍子的妹妹，葉昊仔細打量一番，确認葉顏沒有受傷，随即重重吐了一口氣，下一秒，無名火從心頭蹿起，他伸指點着還一臉無所謂的女孩胳膊斥道：“顯着你了是不！還敢伸手去接石頭！怎麽不拿頭去接啊！”

葉顏“唉喲”捂着肩後退兩步，哀怨地撇嘴，不服氣地擡眼去瞧葉昊，見對方真的氣得不清，又狀作委屈可憐的模樣低下頭。

葉昊氣得心肝都在顫啊——

這丫頭，不教訓不行了！

“那個...”似雨淋過的小貓崽聲。

展新月不安地左右晃動，猶豫開口，阻止了一場來自親兄妹的世紀大戰。

清冽如泉水叮咚的聲線十分抓耳，周遭一切霎時安靜下來。

展新月今兒個小半天的經歷，比她近幾年所有發生的事情都要跌宕起伏——第一次有人動手砸了她爸的攤子，而不是看在她毀容的份上多加照顧；想要替他們出頭的大哥被打；遇見穆晨曦...

閉了閉眼，始終戴着口罩不曾摘掉的女孩認真掃視一圈衆人，努力摒棄腦海中的雜念，最後對上葉顏的視線，微微挺直單薄的肩膀，真情實感地道謝：“今天謝謝你們了。”

說完，她又一次沖着衆人的方向鞠躬。

葉昊在來的路上已經知道事情的緣由，知道今天這事也是這對父女的無妄之災。

眼見這個比葉顏大不了多少的小姑娘瑟縮地道謝，他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朝眼前這個眼神柔軟中糅雜着堅強的小姑娘連連擺手，寬慰道：“不用謝，都是那些人渣的問題，你們也是倒黴催的。”

葉顏&在場其他人&直播間的網友們：這話說得，是真往肺管子戳啊...

而那些蹲守在她們溫柔的昊哥專屬直播間觀看進展的粉絲們臉上的表情紛紛有些裂開：......原來，她哥私底下是這副模樣啊？

葉顏在這一個多月的朝夕相對中，早就深刻體會過葉昊的語言藝術，及時地岔開話題。

“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去吧？小姐姐，你家在哪啊？我們送你吧？”

葉顏對于節目組配置給攝像師的七座商務車可是眼饞很久了，明明還空了那麽多座，還非得要她和她哥騎小電驢去市集，太可惡了！

想到這，她瞥了眼因為突發事件而趕到現場的總導演和副導演，見對方沒什麽反對的表情，稍稍放下心。

她可是搭的閻秦的車來的，四座車超過5人就是超載，這拍節目呢，可不能頂風作案。

不等展新月回答，又是一隊車瘋狂駛近，幾輛黑車氣勢洶洶地急停至幾人面前，惹得崗亭的民警好一陣掃視。

苦命的黎澤助理一臉緊張地跳下越野車，嘴裏喊着：“二少！”手裏還舉着亮屏的手機一路小跑。

閻秦眼尖地看到那屏幕上的人，眉頭微蹙，無奈地迎上前。

葉顏不甚關心地收回視線。

有錢人的世界她也曾經過過。

“小姐姐，要不一起走？”她又向展新月重複道。

展新月不自覺攥緊衣角，搖頭拒絕：“不用麻煩了，我們自己回去。”

雖然她也不知道這個點，市區還有沒有車願意往郊外開。

但本能的，她不想離這些與穆晨曦有關的人太近。

葉顏敏銳地捕捉到那一瞬的遲疑，又是一笑，盡可能表現得平和，繼續提議道：“還是一起吧？”又補充地問了句：“應該離得不是很遠吧？我們就住在靠海那邊。順路的事兒~”

【好羨慕這個小姐姐啊~能夠離我男神那麽近】

【咱就是說，如果哪天這三個男人一起追我...嘻嘻嘻】

【不是，就這麽算了？這不得讓那些傻叉賠得傾家蕩産？】

直播間裏的人數越來越多，忙碌一天下班的打工人、輔導完孩子功課的全職媽媽、還有些選修課擺爛的大學生們，紛紛對今天發生的事情發表看法，并且對畫面裏帥得不一致的男神們“色膽包天”。

穆晨曦始終不發一言站在旁邊。

見狀，也跟着勸道：“一起吧...班長？”

這句話一出，彈幕第N次詭異地停頓，繼而潮湧般的彈幕無聲雞叫！

【我去，這TM是什麽白月光劇本，還是校園題材？】

【不是，這小姐姐是穆晨曦的同學？】

【就我想知道他倆是什麽關系嘛該不會是前任吧】

【刺激啊 我第一次覺得“班長”作為安全詞也很帶感啊】

【這破路還能開車。。。。。。】

展新月鴉羽般的眼睫猛地一顫，不可置信地擡眼看向穆晨曦。

即便她潛意識有感覺穆晨曦可能認出她了，但心底卻無比懇切地期盼對方不要認出她...

氣氛非常尴尬。

葉顏東瞧西看。

她還真不知道穆晨曦原來和展新月認識，難怪當初在展新月跳樓之後，網上所有有關于她的惡意言論消失大半，她還以為是網友們良心發現了呢...

展新月搖搖欲墜的模樣實在讓人看得心疼。

葉顏适時開口解圍道：“穆...老師？天這麽晚了，你們老同學敘舊也換一天吧？這個小姐姐一看就吓壞了，還是我送她吧？”說完，不等其他人反應，她朝工作人員喊道：“大哥，你們有空車送我們的吧？”

“......有——”人群中，不知道是誰應了聲。

袁導隐在工作人員後頭，對着緊急調撥過來的随行醫務和安保人員再三強調道：“一定要保證嘉賓們的安全，不要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他後怕到現在拿煙的手指都有點僵硬。

這要是真有嘉賓在他的節目裏出了什麽事，別說他飯碗保不保得住，就随便來幾個狂熱粉絲...他也遭不住啊！

僵持中，攝制組的人一臉嗅到什麽的樣子，那一個個手裏巨大的鏡頭直往穆晨曦臉上對準，都快要怼到人臉上去了...

最後，七座商務車上坐着的是：駕駛司機、攝影師各一；葉家兄妹倆；展家父女；還有自說自話非要上車的穆晨曦...

夜晚的郊外格外靜谧。

天空被濃重的夜色籠罩，星辰點綴其間，仿佛無數顆鑽石灑落在黑色的天鵝絨上，閃爍着微弱而堅定的光芒。

展家的房子是個老平房，破敗而淩亂。

葉顏本不想下車，見到穆晨曦沒眼色地跟着人家姑娘往裏走，心底翻了個大白眼，無奈跟了上去。

不是她說，這男的也太死乞白咧了吧？誰家追女生這麽追啊？

耳邊是低沉而有節奏的海浪聲。

掠過老平房周圍一圈低矮的石頭牆，聽着海風毫無阻攔地長驅直入，鏽掉的門窗嘎吱作響，隐隐還帶了海水的鹹濕氣息和遠處漁船的淡淡腥味，這些氣味交織在一起，構成了海邊特有的氣息。

月亮高懸，銀輝灑落，為這片寧靜的漁村增添了一抹柔和的光亮。

葉顏記性很好，知道這裏是展父的父親留下來的房子，當初展父跑大車發家，一家子為了閨女的學業搬去縣區，後又搬去市區，要不是後頭發生的一系列事情，或許一家人在未來可期的展新月努力下，可能現在已經安穩在各國旅居，享受生活，而不是窩在這一方小漁村，艱辛度日。

表情如常，葉顏笑着對一臉局促的展父開口道：“大叔，我看院子裏有曬黃花魚，能不能賣我幾條，我今天是負責出來買菜來着...”說完，她還露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葉昊始終跟在葉顏身側，一眼就看出葉顏的想法，瞬間反應過來，誇張地一拍腦門驚呼道：“對了，今晚的飯！”

要是他沒記錯，晚上回別墅吃飯的人還不少，除了提前打過招呼不用準備他晚飯的蕭南，其他人具體也沒确認說要不要回來吃飯。

葉顏抽了抽嘴角，默默吐槽：這演技...6！

她哥這表現得好像真的很關心其他嘉賓的晚飯問題，明明之前倆人私下聊天時，她哥可是一個個數着手指重複道聽途說來的對方黑料。

在愛妻沒過世前，展父還是個渾身蠻勁的壯碩男人，每次跑完大車，回來還能抱着妻子到處走...直到女兒傷了臉...家中巨變。

為了給女兒治臉，展父不僅賣了自家的房子，甚至連賴以生存的大卡車都賣了——現如今，醫療還沒到生死人，肉白骨的程度，毀容這種傷害依舊是不可逆的外在物理性損傷，人力只能稍稍改善，而無法完全恢複。

展新月在受傷後的這五年時間，大大小小也經歷了好幾次手術，終究未能将臉上猙獰的蜈蚣疤消去，只是淡了幾分。

原本頂天立地的男人在生計和閨女面前，愈發沉默寡言。

“我給你裝，不要錢。”展父甕聲甕氣應了聲，一瘸一拐地往院子裏走。

氣氛陡然又安靜下來。

攝像組杵在牆邊，連呼吸都放慢許多。

“穆老師，要不你和我哥一起去幫大叔裝魚？”葉顏試探性地建議道。

葉顏腹議：真是丁點兒眼色都沒有啊...

随着穆晨曦的離開，展新月面上明顯松了一口氣，就連一直緊繃的肩頭都放松不少。

趁着時機正好，葉顏笑着開口道：“小姐姐，我叫葉顏，外頭那個長得最帥的是我哥，你叫什麽名字啊？”

展新月拘束地移動腳尖，輕聲回答：“我叫展新月。”

“哇噢噢噢——小姐姐~你的名字真好聽~”

葉顏說不清自己為什麽對展新月總有種莫名的好感，尤其是在這種情緒操控下，她下意識就想護着對方...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慢慢講着話，直到三個男人回屋。

“那我先走啦~有空一起玩~”如願拿到展新月的聯系方式，葉顏禮貌告別。

回去的路上。

一個心滿意足地昏昏欲睡，一個渾身充滿頹喪之氣，極與極的反差讓直播間的路人差點笑死。

【不是，這還真是前任啊？】

【恭喜我哥喜提追妻火葬場劇本，哈哈哈哈哈】

【終于有人能讓穆哥挂不住臉了，我就說嘛，這幾天在觀察室絕對是有劇本，啥曦寶不曦寶...那是我喪彪哥！】

【哈哈哈哈哈啊哈哈純路人真可憐吶我看這男的欲言又止憋得我都快喘不過來氣了】

【這小姐姐為什麽不露臉咋在家還戴着口罩】

左前方持續不斷發散的惆悵陰沉氣息，土路上颠簸不止，困死但無法入睡的葉顏只好轉移注意力，偏頭對身旁的哥哥用氣音八卦道：“哥。”

“嗯？”

“他好像要碎了哦...好好笑啊。”

“別笑出聲。”葉昊瞥了一眼攝像頭，捂着麥克風的手又用了幾分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