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真相
真相
什麽是真相,春娘糊塗了。
錢婆子盯着跪在地上的錢翊,心疼的不說話,直咳嗽,一旁照顧她的仆人,給她端了杯茶,拍着她的後背,給她順氣。
“春娘她遲早要知道,做什麽和個傻子似的等在那裏,她要嫁的那人早就死了。”筆直的身板矗在屋子中心,不卑不亢。
“她的事,你憑什麽管,我還沒死!”錢婆子接過茶盞憤怒摔向地面,濺起的熱茶四處迸濺,錢翊的袍衫上頃刻花了一片。
他梗着脖子青筋暴起,寬袍遮擋下的雙手狠狠攥緊,不說話只看着地上四分五裂的碎瓷片。
“春娘,他如今大了,我也管不動他了,你扶我起來,我們走。”
一旁的春娘從沒見過這樣的場面,不知所措的抓着素淨的裙擺,她不該來問的,原本和諧的家就要被她弄散了。
“高羨是死了嗎?”那娶她的是誰?那個好看的男人又是誰?他們沒關系了是嗎?
“真正娶你的那個人早就摔死了,你們村上那個叫香秀的,遭土匪時,躲在竈堂的青灰裏逃過一劫,事後她去救人時,看到了一切,于是她去衙門舉證,米糧鋪子被封就是因為她的舉證,娶你的人冒牌頂替,是個想移花接木換個良民身份的土匪,要不你以為他對外聲稱肺痨怎麽沒傳染給你?”
錢婆子見今天的事是不能善了了,索性放開了讓他說,她倒要看看她的好孫子到底想要做什麽。
錢翊見他祖母不再阻攔,心下更不打算有所保留,接着道:“官府親自開棺驗的屍,确認摔死多時無異,你要還是不信,我可以請你嬸娘過來,你當面問她。”
原來是這樣啊,春娘無措地眨了眨眼睛,看向錢婆子。
在錢婆子的默認下,淚珠一顆顆掉落,“我要回去。”
堂中的三人渾然洩了氣。
“你回去做什麽?現下就去給你請嬸娘過來,祖母年紀大了,身邊離不開你,她一貫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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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翊猝然起身,走至春娘身前去拉她,坐在正中椅子上的錢婆子閉了閉眼,哪還有不明白的,感情是請她陪他演出戲,逼迫春娘留下,以前她不好時,他看不上,嫌人沒規矩不懂禮教,現在她好了,出落的越發楚楚動人,又巴巴的往前湊,欺春娘不懂,做了那麽多逾矩的事,天天出入她閨房也就罷了,如今竟想當着她的面登堂入室去騙去哄,去強迫。
她的好孫子,當了舉人果然是不一樣了。
“讓春娘走,我身邊有婆子照顧,她想做什麽就去做什麽。”
“祖母!”錢翊哪裏料得他祖母會不配合他,難道她忘了春娘是他家的貴人?下月他就要前往京城準備參加會試。
“讓她走,男女授受不親,書都讀狗肚子裏去了,還拉着春娘做什麽?”
錢翊明白了,他祖母是明白他的心思了,也是……反正他也沒打算瞞着她,如果他想事成少不得過他祖母那關,春娘同他再适配不過了,他在她面前,總是能毫無保留的做回自己,想說什麽想做什麽,說了做了就是,沒有鄙夷不屑,也沒有虛僞推置。
“她是妹妹,我去哪兒她跟着到哪兒,天經地義。”
“你去聽聽,好好聽聽,你說的是什麽話,她算你哪門子的妹妹。”咳的就快暈厥的錢婆子也吓了錢翊一跳,急忙上前拍扶。
“不走了,我再也不走了,祖母,是妹妹,是翊哥哥的妹妹。”
錢婆子是這個世上除了爹娘對她最好的人,是她救了她,也是她像爹爹一樣,教她讀書,教她習字,告訴她,她要有一技之長,這樣可以自己吃得飽穿的暖,再也不用忍饑挨餓。
一陣兵荒馬亂後,請來的大夫,把了半天的脈,又連連嘆氣,執筆寫了個方子讓錢翊去抓藥。
“春娘你好好照顧祖母,我去去就來。”春娘坐在一旁垂着淚眼自責不已,哪有不點頭的,只盼他快去,她怕極了她也會像她娘一樣離開她。
出了屋子,錢翊從腰間取下玉佩遞給大夫,“給你的賞。”
大夫知他是舉人,下月又要去參加春闱,高中了就是官爺,再說有錢不收是傻子,說幾句他吩咐的話,不影響診斷,氣血有些虧空,補補就是了。
錢翊背在身後的雙手微撚,看着那個大夫拿着玉佩越走越遠,心裏不知想到了什麽,一陣嗤笑。
這廂大夫高興的去了,那廂早就與錢翊私相授受的李萱兒,急的滿嘴是泡,疼得直冒淚花,“爹,他下月就要走了,到現在都不提上門提親的事。”
“早就和你說了,他是個有抱負的,賭一把在他還不是舉人時嫁給他,你不願,現下人家是舉人老爺,你爹我就是個平民百姓,上哪兒去給你想辦法?”
李萱兒氣的摔碎了屋裏所有能摔的東西,“我同他有定情信物,還怕他賴賬不成,當初那玉佩他給你時,我還把玩了多天,身邊知道的人不少,同他好時又将玉佩作為定情信物還了他,他要是賴賬我就去官府舉證他。”
“快別做蠢事了,小心命都沒了還要連累全家,官官相護豈是平頭百姓能對抗得了的?你還是另擇他人嫁了,越快越好。”
不甘心,她不甘心,她李萱兒什麽時候吃過這樣的悶虧,又是一陣乒乒乓乓,被趕出來的李大夫連連搖頭,卻也無奈。
錢翊賞出去的玉佩沒幾天就被李大夫看到了,接着三天後,李萱兒出了嫁。
“今兒個是舉人老爺第一次笑。”酒桌上一群踐行有頭有臉的公子哥,請了幾名清妓作添酒取樂之用。
說這話的清妓叫紫妗,一雙皎素手是她能被請來的主要原因。
錢翊坐在二樓的窗戶旁,接過細白雙手遞來的酒一飲而進。
紫妗偏頭借着勢向窗外看去,迎親娶媳婦?這舉人老爺沒聽說有心上人……
錢翊撐着下巴,好整以暇的看着揣測他的紫妗。
紫妗心裏一緊,面不改色的收回視線,“窗外在娶親,紫妗姑娘好奇是哪家的?”
問妓女娶親好奇哪家的,無異于往心口上插刀子,先才還面不改色的紫妗,面頰上已然褪了紅。
“沒猜錯的話是李大夫家的喜事。”錢翊不看紫妗,自己給自己倒了杯酒,仰頭一口喝下。
紫妗見狀不敢搭話,管他是李大夫家還是王大夫家,她不感一點興趣,惹到了舉人老爺她才要吃不了兜着走。
“錢兄對紫妗姑娘可還滿意?”說話的人是鎮上有名的富商家的公子哥,興師動衆,舉辦這樣的酒宴無非是想要結交一下未來的官老爺,他們這樣的都是廣撒網,一個不行十個,十個不行二十個,二十個不行上百個,總能撞上一個兩個,只要撞上了他們就不虧,總之有的是錢,這就是為什麽他要往上爬,努力的往上爬,爬的高高的。
“一雙好手,端起酒杯來實屬賞心悅目。”誇完妓子的錢翊忽然想起了春娘,只不過他的春娘更好,她那一雙柔若無骨的纖纖素手,拿起書時端看,宛若瓊枝玉樹上的枝桠抛投下一段晶瑩的剪影,那時的他時常在想,春娘是否是妖精托生的,幾天不見就是一個樣,與以前相比簡直就是在換皮,還說不是妖精?
王翦碰了一鼻子灰,幹幹的笑幾聲後,附和道:“紫妗姑娘的手确是一絕。”
“那位姑娘是誰?”錢翊把玩着手裏的酒杯,眼睛瞥向了不遠處,服侍許昌平的清妓。
“不怪錢兄不認得,那姑娘是新來的,性子不讨喜有些膽小,但那雙眼睛确是出彩,水汪汪的總含着一池春水似的,瞧人時總能将人瞧的心裏直發酥。”
王翦殷勤地招呼個酒宴上的小厮,耳語了幾句,少頃那姑娘就邁着蓮步過來了。
“錢兄慢用,小弟這邊還有其他事,勿怪,就先告辭了。”
錢翊拱手作揖,王翦走後,小厮給錢翊換了盞酒,血紅的腥氣随着酒杯的盛滿越發嗆香。
“你叫什麽名字?”
“回舉人老爺,奴家叫采春。”
“采春?是個好名字,你坐我跟前來。”采春怯怯的看了錢翊一眼。
“你怕我?你不該怕我的春兒。”
“奴不怕。”說着努力瞪大眼睛,緩緩靠近錢翊。
“不像了,你的眼睛裏不該加入驚慌,要更清澈些。”
采春放軟身體,再次看向錢翊。
“你的眼底是赤裸的欲,直白的就差要我擁你入懷。”兩人之間的低語在錢翊又喝了口鹿血酒後陷入片刻停頓。
采春閉了閉眼睛,輕緩的吸了口氣,“舉人老爺也有幼稚的時候?”
酒杯磕碰桌面的聲音實在算不上好聽,采春又怯怯的看着四周,眼睛轉了一圈才落到錢翊身上。
“幼不幼,今晚就用你的眼睛好好看看,空口無憑的話,子安從來不說。”
“舉人老爺,女人在這方面只相信自己身體說的話。”
“今晚你說的話一定非常動聽,春兒看向我的時候,眼神要更加坦蕩些。”不要讓他去猜,錢翊撫上了她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