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隐瞞
隐瞞
距離揭榜日還有三日,京城裏的商賈巨富,以及達官顯貴都開始有意無意的舉辦些小型詩會,前面的邀約些寒門貴子,後面的則是邀約像伯恩侯府裏的長孫肖游,工部侍郎家的次子孫彺,蘇州巡撫長房家的三公子吳祉這些人。
達官顯貴的場合錢翊是擠不進去了,但是那些小型詩會他一個不落,也認識些對他有用的人,其中有個叫張守正的舉人,他姨母家的遠房親戚同這次春闱主考官有些淵源。
要說這淵源本來是沒多大用的,畢竟張守正他姨母家的遠房親戚的女兒是給人家做小的,小妾在這些讀書人眼裏明面上當然是所不恥,但私下裏該羨慕地還是會羨慕。
這小妾會生,接連給張茂生了兩個兒子,大兒子記在主母名下,小兒子留在跟前,因為兒子生的多,又長得如花似玉頗有顏色,在張茂跟前很是受寵,也能說上幾句話。
兒子多,這小妾自然也有其他的盤算,這不這天經張守正引薦,隔着屏風同錢翊說了幾句,觀其樣貌周正,行為舉止進退有度,離開時遞給他倆一人一張帖子,是京城的春花宴,參加這宴會的人全是京城裏點的出名,有頭有臉的人物。
錢翊激動不已,但面上不顯,恭恭敬敬地道了聲謝就同張守正離開了。
黃語莺身邊的丫鬟在他們兩人走後,十分不解道:“娘子得來這兩張帖不易,何故舍給那二人,除了樣貌處處寒酸。”
“我也不是什麽菩薩,這麽做自然有我的道理。”
黃語莺拈起一塊糕點咬了一小口,“今天這糕點不錯,給晖兒帶些,他最喜歡梨花糕,老爺的那份就換成馬蹄糕。”
拜別如夫人後的錢翊和張守正各自家去,要為第二天的春花宴做準備。
回到家中的錢翊,滿面春風,拂開門簾就往裏屋找去,迎面走來瓶兒,“小姐呢?”
“小姐在午睡。”瓶兒似不經意擋在錢翊身前。
“怎麽好好的午睡了。”錢翊一時過不去,只好停住腳步。
他是知道春娘沒這個習慣的,偶爾刻小印入了迷還會晝夜颠倒,睡的極少。
“沒事可做就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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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自那天起,錢翊就将春娘變相禁足了,也不許她雕刻小印,每天除了陪祖母聊天,看看書,确實是無事可做了。
“等她醒了告訴一聲我來過。”被堵在門口的錢翊只好回去。
屋內的春娘其實未睡,瓶兒見她聽到動靜還發呆,就知道她是不想理人,這才出去堵回錢翊。
春娘手裏拿着一個燙金帖子,景鶴邀她明天去賞花,地點在梅苑小築,旁邊有封信,是同帖子一起送來的,信上沒什麽字,只有一句來賞花玩,龍飛鳳舞的字跡一如他的人。
拿了人家的錢,卻遲遲不能交貨,再讓她去信拒絕,說不出口。
“小姐,侯爺還送了衣服過來。”
春娘打開盒子,盒子裏有張字條,你穿上肯定好看。
衣服下還有配套的胭脂水粉,瓶瓶罐罐旁附了一張字條,你抹上肯定好看。
“小姐,還有一個盒子。”
打開是雙小巧的珍珠繡花鞋,無另外,還是有一張字條,肯定好看。
厭了許久的春娘,終于是笑了。
瓶兒見狀惱道:“侯爺真會哄姑娘,這般會逗趣,指不定院裏三房四妾。”
“三房四妾?”春娘不解。
“用我們那裏話說,就是除了大老婆還有很多個小老婆。”
春娘是窮苦人家的孩子,她身邊的人也都是窮苦人家,吃飽穿暖尚且不易,哪還能娶到這麽多的老婆,多口人多張嘴,養活不了。
“那也是他的事。”春娘一點也不關心。
“小姐不喜歡侯爺?”瓶兒樂了。
“喜歡。”她是喜歡景鶴的,他還帶她去屋頂上看更白更大的雪。
“小姐,你可不能喜歡他。”
瓶兒見春娘單純又疑惑的看着她,面上一緊,別扭道:“侯爺不是咱們踮起腳尖夠夠就能觸碰到的人,你喜歡他,連個妾的身份都得不到。”
“為何喜歡他,就要做妾?”
“他本來長得就高,別說踮起腳,我蹦起來也不一定夠的着他的頭。”
“小姐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不能喜歡侯爺,喜歡了也不會有結果,最後只有你一個人痛苦。”
“為何會只有我一個人痛苦。”不是他約她去看花的麽,如果不喜歡她,也會想同她一起麽?
“因為侯爺對小姐不會有真心,你們的身份地位,門不當戶不對,當妾也是不夠格的,小姐你明白了嗎?”
“我若是真心待他也不能夠麽……”。
“你的真心,他可以同時擁有很多個,但是你的真心就只有一個,給了別人,自己就沒有了,從今往後任由別人揉搓捏扁,要你笑你就笑,要你哭你就哭。”
春娘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瓶兒,世上真有這麽不可思議的事,他想讓你哭你就哭,他想讓你笑你就笑?
“小姐,你是不是還沒明白,你就算不明白,這事也要牢牢記心裏,你和侯爺不堪配。”
“曉得了,那我不去賞花了。”春娘對那梅苑小築一點興趣都沒有,甚至是讨厭那裏的。
“不行,不行,侯爺得罪不起,他準備了這麽多,定然是要你去的,你不能選。”
春娘徹底被瓶兒繞糊塗了,這也不行,那也不對。
瓶兒看春娘是一點也沒懂,急的團團轉,深怕她一個不知情得罪了侯爺。
突然她不動了,激動的轉過身對着春娘道:“侯爺是官,很大的官,比你去的衙門裏的官,要大不知多少倍,惹了他,會被關牢獄。”
春娘抓着衣角,明顯是終于懂了。
誰能想到景鶴好好的侯爺不當,要冒充商人在春娘這裏買小印。
“那還是去吧,但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好。”關牢獄她肯定還是怕的
“古語有雲,男女授受不親,只要不違背這個,他說什麽你就點頭順承他。”
“小姐,咱們可不能喜歡他。”
“那不喜歡了。”讓她喜歡比衙門裏的官還要大的,她做不到,怵的慌。
這廂春娘想好明日要去赴約後,另一邊的如娘帶着張茂喜歡的馬蹄糕,又煮了一盅人參當歸湯,站在書房外,着小厮回禀。
期間又仔仔細細理了理自己的妝容,确認無誤後,端莊優雅的站至一旁,耐心等待。
“如夫人,大人今日有貴客,還請回吧。”
“大人最近勞累,其他就算了,這湯炖了好些時辰……我就不進去了。”如夫人讓丫鬟将湯遞給小厮,順手又塞了點碎銀。
“如夫人實在不是小的不通融,而是翰林院的幾位大人在商讨事情。”
被塞慣錢的小厮圓滑的很,既說了緣由也讓如夫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其他再想知道,就要看今晚的功夫到不到位,妾嘛,以色侍人,她活的明白。
書房內,張茂坐在主位,左右身側依次坐着其他幾位翰林,春闱名次已拟定,他們現在坐在一起只是為了閑敘,不提科考。
“今年倒是稀奇。”下方左手邊靠門位置的翰林編修邵桧,三十上下的年紀,輕喝口茶感嘆道。
“皇上恩典。”
本來左手邊還有個人要接話,但被張茂一句話截停了。
“還有三天,衆位大人在府上喝喝茶,看看戲,就當休沐放松了。”
皇上雖說讓他們提前将考卷趕出來,也給了恩典讓他們回去,但該知道的張茂都懂,官場上摸爬滾打的,沒些眼力勁兒也爬不上他如今這個位子。
“那就在張大人府上叨擾幾日,與諸位大人敘敘舊。”
“李大人所言甚是,張大人叨擾了。”衆人附和。
張茂見事已定,起身拱手道:“府上薄酒已備,諸位大人請。”
“張大人客氣。”
走在最後的邵桧拉了一下李瑞的朝服,“怎麽好好的又要留在張大人的府上了?”
他倆都是翰林編修,又是同科的榜眼,探花,關系自然比其他幾位大人來的好。
“皇上既不希望我們待在宮裏,又不想此時就讓我們各自家去,不待在張大人的府上,我們能去哪?”
“可是讓我們提前将春闱考卷趕出來的不是皇上?”
“皇上只希望你趕出來,可不代表他要別人也知道春闱考卷結果出來了。”
“你的意思是皇上特意交代了張大人?”
“這事不需要皇上特意交代,春闱沒有提前放榜,還是按照原定時間,就能代表一切。”
“請賜教。”
“皇上對春闱結果,恐怕另有打算。”
這下邵桧才徹底驚醒,只是按理說皇上要對春闱結果有什麽其他打算,随便一句恩典即可,他們這些考官也只會插科打诨,不會有異議。
皇上想要提拔誰,可以有千千萬種方式,唯獨這種不聲不響才令人稀罕。
“另有打算?”多個人,少個人,皇上一支朱砂筆的事,邵桧又在心裏仔細捋了一遍,這事皇上是要瞞?
李瑞見邵桧面上糾結又諱莫如深的模樣,猜他大抵是終于明白了,兩人對眼一望不再多言,大步跟随着引路的張茂前去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