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往事難忘
拜師之後的弟子大多不在一起修煉了,他們有自己制定好的一套修煉方式和時間。大多數人都在忙着練習師父教授的新東西。
只有莫長伶,在那段時間裏,卻是她上山以來最清閑的時候。每天都一覺睡到自然醒,醒來之後也不知道要幹嘛,就經常去找大師姐和顧師哥,時間久了,連他們的生活規律也摸索出來。
于是,便經常從他們習慣經過的路上跳出來,問一些随便編出來的問題,如果不這樣,她就會被他們當作淘氣而攆走。
有一次,她居然問顧卿栩:“不是說女娲娘娘補過天嗎,那天上的窟窿在哪兒呢?會不會有一天又塌了呢?”
本是随便想出的問題的,沒想到他竟嚴肅地告訴她:“會。”
莫長伶楞在原地,撓撓頭,想着他是不是被自己問到沒轍,開始說反話了。
那段時間,大大小小、靠不靠譜的事都被她問了個遍,問到最後,實在沒的問了,她就悶在房裏,一杯又一杯的喝水,直到把自己的肚子撐到圓鼓鼓,才想到要動彈。
“哎呦……這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呀。”莫長伶趴在桌子上,無意中掃視到桌上的千合劍,眼前一亮,一時手癢難耐,便拿着它出去了。
反正這個時間大師姐和顧師哥都不在,師父也不常來弟子院,出來練一會兒也沒人發現,這大概就是人少的好處。
千合出鞘,藍光乍現,莫長伶被它的光芒晃到閉眼,它仿佛也在為沉寂已久的出鞘感到興奮。
凝神靜氣,氣至丹田,從起勢開始,她靈活的轉動手腕和身體,劍如游龍,動作流暢自如,每招每式都标準大方。無意中,她的招式似乎越來越接近顧卿栩的風格。
“怎麽?待不住了?”
是師父的聲音。莫長伶的劍鋒瞬間停住,趕忙收劍向師父行禮,“掌門。”
低頭間,看到還有另一雙腳,擡頭卻發現元陽真人也在,她又趕緊向他行禮,“祖師叔。”
二人點頭。
掌門道:“還叫掌門嗎?在大家面前,我是掌門,在底下,我是你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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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長伶楞了一下,馬上叫道:“是,師父。”
因為這個師父的身份有些特殊,其實她一直搞不清到底叫什麽,顧師哥他們有時候叫掌門,有時候叫師父。聽師父這麽一說,她算是明白了,怎麽叫是要分場合的。他首先是掌門,然後才是自己的師父。
“我看你實在是閑不住了,明天早上來找我吧。”
莫長伶一聽,猛地擡頭,看向師父,師父終于要傳自己新東西了,她樂道:“謝謝師父。”
掌門看她一心求學的樣子,也是難能可貴,有些欣慰的笑道:“你這孩子。”說罷,他摸了摸莫長伶的頭。
師父的大手十分溫暖,觸到她頭的瞬間讓她想到爹爹,爹爹也經常這樣愛撫的摸着自己的頭。
只是相比爹爹,師父的樣貌更加年輕,雖然笑着,卻仍能感受到他的威嚴。
“咳咳。”元陽真人咳嗽一聲,似是不願意看他們在這裏師徒情深的樣子。“掌門,我們走吧。”
“嗯。”
掌門和元陽真人同行離開。
莫長伶看着師父的背影,想到剛才,那種感覺太令人懷念了。
“掌門,聚靈花現世已久,可我們對它依然一無所知,連女娲族也沒有更多線索。到時候若真的因它而天崩地裂,重啓世界,我們可就是千古罪人吶。”
掌門嘆了口氣,“現在唯一可盼的,就是魔族也一無所獲。”
元陽真人點頭,“目前來看,魔族似乎與我們一樣,不然也不會沒有所動作。”
“但願如此。”
莫長伶在後面撓着頭,“師父在說什麽呢?”
什麽天崩地裂,重啓世界?聚靈花又是什麽?這都哪兒跟哪兒呀?女娲族?
她忽地想到那天她問顧師哥的問題,當時她問天空會不會再塌了,可顧師哥卻很認真的告訴她“會”,她以為他在說反話。難道自己胡思亂想的事真有可能發生?這怎麽可能!
她歪着頭,不敢相信。
“算了算了,不管了,我一個小弟子,這些大事都是師父他們要考慮的。就算天要塌了,那這之前,也要吃飯睡覺啊。”她自言自語着。
“你說是不是呀?”她忽然拿起手裏的千合劍,“你不說話,就代表你同意我的想法了。”
千合劍沒有動靜。
她挑了挑眉,徑直走回房間,順手把千合放在桌上,“那我們就睡覺了。”
半夜,桌上的千合劍顫動起來,散發出陣陣藍光,化作千絲萬縷,飄向熟睡的莫長伶。
片刻,床上的莫長伶皺起眉頭,眼睛卻依然閉着,身子微微抖動。她沉沉的進入夢鄉:
四周雲霧缭繞,什麽也看不見,更辨不出方向。她孤零零的跪在地上,只能聽到不知從何處發出的聲音。
“落華,你好大的膽子!”
天庭內,仙帝端坐在高臺上,下面是衆多仙臣,像極了皇帝上朝面對滿朝文武的場面。
落華跪在殿中間,旁邊是兩列仙臣。面對仙帝的怒斥,落華無所動容。
“落華,你已經修習千萬年,一向性格沉穩,喜好清靜。沒想到,連你也會被人間的形形□□迷了眼,更可恥的是,你竟被一個妖女迷惑,還與她成親。你把天條天規放在哪裏!”
落華擡頭,“她不是妖女,她只是個善良普通的女孩兒。”
“善良?”仙帝冷笑道:“你以為她愛你嗎?她若真的在乎你,在乎你的前途,她會與你成親嗎?”
“不,是我提出的成親。上輩子,我已經錯過她一次了,我不會再讓自己後悔。”
衆仙聽罷,一片嘩然。
“啊?他與那妖女究竟從什麽時候就糾纏在一起了。”
“真不拿自己的前途當回事。”
“平時看他規規矩矩,沒想到他是這樣的人。”衆仙對他指指點點,這樣自毀前程的做法真是難以理解。
“難道,她前生你們就……”仙帝說到這裏,心頭怒火又提起來,“真是不知悔改!”
落華仍是面不改色,平靜道:“上古時期,我被天地孕育出來,注定為仙,不生不死,千萬年以來,我沒有一天是開心的,我甚至不知道活着是什麽感覺,直到我認識她,我才知道什麽是活着。我不後悔。”
“你既為天生地長的神仙,不知感恩天地,反而牽戀凡塵。你可知有多少凡人修煉幾世都成不了仙。”
“無所謂了。”
“好一個無所謂。把那個妖女帶上來。”
兩名天兵将門外的她帶到殿前。
仙帝上下打量了一下,“你就是那個勾引落華的妖女?你可知錯?”
她讪笑一聲,道:“我不懂,為何仙人不能有愛,我與落華情投意合,随心所走,不知錯在哪裏?”
仙帝聽此,勃然大怒,猛然起身,指着殿下之人,“一介凡女,不思安居,勾引仙人,有違天道,狐媚之術,其心可誅!”
仙帝的話一字一句,如雷貫耳,重重敲在心頭,整個天庭回蕩着他的聲音。
床上的莫長伶眉頭深鎖,額上汗珠滾滾,攥成拳頭的十指緊緊抓着被褥。一旁的千合抖動的更厲害了。
多少年來,仙帝從未發過如此大的火,衆仙也被吓到,不敢再議論,整個大殿鴉雀無聲。
她感覺腦子被震的嗡嗡直響,眼睛卻更加堅定的看向仙帝,仿佛還在告訴他,她沒有做錯。
仙帝嗔目盯着殿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
半晌,他自覺失态,坐了回去,深呼吸一口氣,又閉眼平複。“乘贏,按照天條,該如何處置他們?”
站在最前面,掌管天律的乘贏仙人走了出來,一本正經道:“依照天條,落華當廢掉所有修為,面壁三千年,重新來過。”他看向小沁,“至于凡人,如何處決,當由仙帝決定。”
“好,那就讓慕溪帶她回去,賜她一杯了生酒,讓她永遠記住要安分守己。”
了生酒?衆仙又是一片嘩然。雖然五雷轟頂為天條中的最高極刑,可比起喝下了生酒的生不如死,他們甘願選擇五雷轟頂,好歹能死個痛快。
了生酒穿腸過肚如浴火焚心,七七四十九日,時時刻刻受盡折磨,前十四天五髒六腑受肝腸寸斷之痛;中十四天如身置九天寒冰之下;最後二十一天,最為厲害,如被萬千毒蛇蟻獸咬遍全身,那是一種靈魂被一點點撕碎的痛苦。并且喝過此酒的人死後魂飛魄散,再入不了輪回。
落華曾見過一次,受到此懲罰的人。那應該是她最後的二十一天了,那人眼眶暗黑,衣服破爛不堪,因疼痛而自殘到遍體鱗傷,滿身是血,她的眼神落華永遠都忘不了,因為那才是真正絕望的眼神。
他從沒想過,有一種毒酒,會把一個好好的人,折磨成那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如今要讓小沁也變成那樣,他絕對不允許。
“仙帝,我願放棄仙籍,跳入輪回崖。只求能留下小沁性命。”
小沁瞬間将目光轉向落華,“你胡說什麽?你答應過我,要患難與共的。”
落華不語,竟看着她笑了。
“為了她,你寧願受輪回之苦?我看你是被人間的花花綠綠迷昏了頭。”
仙帝思慮一番,又道:“念你千年以來掌管禮樂司恪盡職守,從無差池,我就破例準你的請求,讓你下凡知道知道做人的不易。”
“謝仙帝。”
“不,怎麽能這樣?落華,你忘了我們的約定嗎?”小沁扯着落華的衣袖。
落華的手撫上她臉頰,擦去她臉上淚痕,“我不能讓你去受折磨。”
“你覺得我怕嗎?”
“可我怕。”
小沁眼含淚光,絕望地站起來,她怒極反笑,面對衆仙喊道:“什麽天條天規,真是可笑!為什麽要有這些界限?我們兩情相悅在一起,礙到你們任何人了嗎?你們憑什麽處置我們!”
她苦笑着,淚流滿面,腳下步子慌亂,跌跌撞撞地向後退着,“我們什麽都不要,什麽都不求,只想像世間男女一樣,過最平淡的日子,你們為什麽不能放過我們,為什麽要拆散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