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起火
起火
葉青華
按照北辰國以往的慣例,國舅府一般都是建在皇宮附近,但舅舅軒轅朗稱自己身染重疾,希望去清淨之處養病,我便下令在京城不遠處的郊外為他建了一座府邸。其實我心裏很清楚,他是因為京城這個無限繁華的地方帶給他的只有滅門的傷痛,所以不願意留在那裏時時哀傷。
馬車出宮門口行駛了大約一個時辰後終于停下,我掀開轎簾,映入眼簾的是一座并不十分輝煌的府邸。
舅舅一向不喜歡奢華,因為疾病的緣故也一直靜養,所以府上的下人并不多,此時門口并沒有守衛。
随行的侍衛敲響了門,過了好一會兒才有個上了年紀的仆人探出頭,見到我後立刻打開大門。
“奴才叩見皇上。”
“國舅在嗎?”我徑直走進去。
“回皇上,國舅爺正在房間裏,奴才這就去通傳。”仆人說完便快速走進了院子。
我站在鋪滿鵝卵石的走廊上,擡頭環顧四周。
這裏似乎一點變化也沒有,房屋整齊地排列在走廊的兩側,院內種着很普通的花草,中間的水池內養着幾尾鮮紅色的鯉魚,整個府邸透着一股幽靜的氣息。
在普通人眼裏,這樣的環境似乎十分清雅,可我每次來到這,心裏總是透着一股隐隐的不安,仿佛在這平靜的氣息內包裹着一股強烈的漩渦!
我正心緒不寧的時候,方才那個仆人已經折返回來。
“皇上,國舅爺正在房內等您。”
我努力甩開方才頭腦中那些情緒,平複了心情後和仆人走進一間卧室。
“青華,”房間內,一名身形高大的男子站在窗邊,慈愛地喚着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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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父,”我露出與以往帝王威嚴毫不相符的笑容,滿面柔和地走到男子身旁:“舅父的身體怎麽樣了?”
“還行吧,都是些老毛病了,沒什麽大不了的。”舅父努力讓自己無力的聲音聽起還像從前那樣铿锵有力,可蒼白的臉色還是透露了他身體的虛弱。
想起當初顏雪和我說舅父的身體狀況已經急劇惡化,我心下一痛,臉上卻未起絲毫波瀾。“那就好,朕已經吩咐宮裏最好的太醫定時來給舅父診脈,想來要不了多久舅父就能全愈了。”
“呵呵,”舅父輕輕笑了兩聲,随即帶過了這個話題:“青華,你今天來找舅父,不只是看我這麽簡單吧?”
“舅父到底是舅父,青華什麽心思都瞞不過您的眼睛。”我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青華最近在朝堂上遇到了些麻煩。”
“哦,是什麽麻煩呢?舅父雖然久不在朝堂,但大致的情況還是明白的,你如今已坐穩皇位,難道還有何人敢對你不敬?”
“表面上倒都是臣服于朕,可私底下......”我頓了頓,沒有繼續說下去。
“正所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總會有人不安分的。”舅父嘆了口氣:“到底是什麽人呢?”
“是一支江湖勢力,他們似乎跟朝堂上的權貴有時來往,私底下一直在和朕作對,只是如今掌握不了他們的情況,朕也不好貿然出手。”
“那确實是有些棘手?朝堂和江湖向來誰也掌控不了誰。朝堂上的人和江湖有勾結也是常事,但是能夠惹得你這樣頭疼,想必他們一定是做了什麽不該做的事吧?”
“的确,不過他們讓朕忌憚的不僅僅是他們之間的勾結,還有就是朕已經派人查了他們的底細,卻依然一無所獲,這就讓朕不得不警惕三分了。”
“連皇家侍衛都無法查透的江湖關系,那倒真是要重視。”舅父微微低下頭,明顯也覺得這件事非同小可:“要麽就是他們的江湖勢力實在過于龐大,已經到了連朝廷的耳目都可以避開的程度了,要麽就是皇家侍衛那邊出了什麽問題。”
“舅父的意思是朕的親信侍衛裏有不幹淨的人?”我微微皺起眉,如果是這樣,那可就太危險了。
“只是有這個可能而已。”舅父擺擺手:“也不一定就真的是這樣,不過以目前的情景來看,這兩個可能性最大。”
“那依舅父之見,現在應該如何是好?”
“既然他們的手已經伸到了皇上身邊,那就說明情況已經很嚴重了,如果不及時拔出這些毒瘤,後果不堪設想,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傷害到皇上。依我之見,不如暗中展開調查,但凡尋到一點蛛絲馬跡就立刻順藤摸瓜,一舉将背後的勢力鏟除。”
“只是這樣做,會不會太過打草驚蛇?”
“眼下皇上在明,他們在暗,如果一味小心謹慎只會讓他們越來越嚣張。”舅父擔憂地搖搖頭:“為今之計,只有快刀斬亂麻。況且江湖勢力再強,畢竟無法與朝廷相抗衡,如果皇上出手打壓,這些江湖草莽還是無法對抗得了朝廷的。”
我心下了然,的确,舅父所言不無道理,與其跟這些四通八達的江湖勢力周旋糾纏,不如幹脆将他們一窩端了來得痛快!
晚上舅父留我在府中吃了晚飯,并勸我在府中休息一晚,明早再回宮。
一來好久沒有探望過舅父,二來外面天色已晚,我也就順水推舟地留下。
半夜,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将我吵醒。
“皇上,皇上出事了!”門外傳來侍衛焦急的呼喊聲。
“什麽事?”我迅速披上衣服,如果不是有什麽十萬火急的事,侍衛絕不敢來打擾我!
“皇上,是皇後娘娘出事了!”我的手剛剛碰到門把手,侍衛這一句話幾乎将我驚得僵立在了原地。
“皇上?”侍衛的又一聲呼喊将我的理智拉回,我迅速打開房門。
“皇後怎麽了?”我一步邁出房門,肩上披的外套無聲地滑落在地。
“皇上,宮裏剛剛傳來消息,皇後娘娘在觀看歌舞的時候突然暈倒,眼下太醫們都束手無策......”
侍衛的話還沒說完,我已經向大門沖去。
門口的馬車旁,侍衛們已經在等候,見我急沖沖地沖上馬車,立刻打起精神。
“速速回宮,越快越好!”我身着內衣跳上馬車,同時下了命令。
侍衛們一言不發,立刻駕車,車輪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滾動起來。
等我趕到寝宮,遠遠地就看見宮內燈火通明,窗內映着無數人影,有跪倒在地的宮女和太監,也有急得來回踱步的太醫。
“顏雪!”我一個箭步沖進房內,直直撞開了幾個奴才和太醫,撲倒在顏雪床前。
此時的顏雪靜靜地躺在床上,如果不是她蒼白的面孔和毫無血色的雙唇,這平靜的模樣幾乎要讓人以為只是個睡着了的美人。
我抓緊顏雪的身體,無措地看了看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轉頭看向跪了一地的太醫:“皇後到底怎麽樣了?”
“皇上恕罪!”太醫們全都趴跪在地,為首的太醫語氣中盡是惶恐:“皇後娘娘,已經,已經......”
“已經怎麽了?快說!”我沒心思聽他猶猶豫豫,大聲呵斥道。
“皇後娘娘已經大行了。”太醫咬着牙,一口氣說完,随即趴在地上瑟瑟發抖。
此時屋內已是一片哭喊聲,可我幾乎什麽也聽不見,只是默默看着床上的女人。
明明昨天還好好依偎在我懷裏的軟玉溫香,才短短幾個時辰不見就成了這般模樣!
我看着她,身軀已經麻木到無法動彈,心沒有疼,或者說已經麻木地感覺不到疼痛,只是清楚地感覺到整個身體似乎已經被掏空,渾身如石塊般僵硬,就連血液也停止了流動。
“不可能!不可能!”不知過了多久,我喃喃自語道,然後鋪上床,将那具冰冷的身體抱在懷中,緊緊摟住:“你們胡說八道,她明明活得好好的,你們怎麽敢說她死了呢?對,你們這幫狗奴才居然敢說皇後死了!”
我突然跳下床,拔出挂着的寶劍架在太醫的脖子上:“你們好大的膽子,居然敢詛咒皇後!”
“微臣,微臣不敢......”太醫還沒說完就被吓暈了過去。
“你們,你們都在詛咒皇後!”此時我的頭發已經有些淩亂,幾縷碎發披在臉頰兩側,他們看我的眼神如同見到了鬼魅般驚恐:“你們說,皇後明明活得好好的,只是暈過去了,對不對?說呀!”
所有人都一言不發,屋裏只有恐懼的哭泣聲。
“你們這幫賤人!”我大喝一聲,舉劍劈了幾個人,随即又将寶劍扔下,轉身抱住顏雪。
“對了,皇後今天做了什麽事?怎麽會突然出事?”我突然反應過來,狠狠地看向跪在地上的宮女。
“皇,皇後娘娘今天就是半夜的時候,傳了一次晚膳,然後,說要看歌舞,結果就突然倒地不起了。”地位最高的一個宮女顫巍巍地回話。
“歌舞?什麽歌舞?”
“就只是宮裏普通的歌舞,沒什麽特別的呀。”
我皺了皺眉,宮裏的歌舞樂姬都是經過嚴格篩選的,況且如果只是觀看歌舞,一般情況下是不會出什麽事的。
“把今天做膳食的人,還有那些歌舞樂姬全都給朕關起來,朕要挨個審訊。”
“是。”伺候的小太監應了一聲,連忙轉身。
“等等,”我又叫住了他,轉頭看向剛才回話的宮女:“皇後今天見過什麽人嗎?”
“皇後娘娘今天見過尚衣局的崔統領。”宮女想了一會兒,突然說道:“崔統領給皇後娘娘送了件衣裳來,說是皇後娘娘事先叫她送來的,當時皇後娘娘正在休息,崔統領還等了好一會兒。”
崔統領?我心裏不知怎的,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把她也給朕抓來。”
“是。”
我緊緊抱住顏雪,想用自己的體溫溫暖她冰冷的身體,期盼着她能悠悠轉醒。
“皇上,所有的人都已經帶到了。”
過了一會兒,方才下去的小太監走進來。
我輕輕地将顏雪放下,蓋好被子。
“你們好好伺候皇後,若有一丁點差池,朕誅你們九族!”
我來到大殿,此時一衆人已經被捆綁着跪在地上。
我正要開口,突然有小太監慌慌張張地跑來。
“皇上,不好了,皇後娘娘的寝宮着起大火了!”
“什麽?”我立刻向寝宮跑去,遠遠地便瞧見那裏已經燃起火光,幾乎照亮了半個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