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心亂

第034章 心亂

蘇棋以為周不仁說的是玲珑心的事, “它在的時候,我總是被他人所累,如今沒了,倒自在輕松許多。”

身負玲珑心的人, 都是性情溫和的人, 也最是純潔無瑕。

有時蘇棋也在想, 若非是那顆玲珑心,他是不是也不會對他人滿心滿意?

修真界弱肉強食,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他本就該只為自己。

周不仁滿腦子都是那一句‘被他人所累’,他目光有些複雜,“很多?”

蘇棋反問,“不多嗎?”

他的師尊、公子澤禾、還有那個孽徒, 更別提師門裏面一群沒心沒肺的師弟師妹們, 哪一個蘇棋對不起他們?

周不仁那目光有點不知道放哪兒,還是看回了蘇棋, 他定定的看了一會兒, 又覺得不理解,幹脆直接說了出來, “我不理解,為何要跟那些人?”

因為太多人了, 所以覺得髒了,就不要了?

說完,周不仁又覺得不對勁。

而蘇棋卻又咳嗽了起來, 他端過旁邊的水杯, 喝了好幾口才勉強緩和下來。

見此,周不仁也不好再多說些什麽, 只是讓蘇棋好好歇息,然後自個出門了。

周不仁先去皇城,他的身手還在,在人界的皇城裏面幾乎可以說是來去自如,但讓周不仁有些不解的是,皇城之上的龍氣,為何很是虛弱?

他看得出來,這武王朝的氣數不多了,估摸着也就這兩年的光景。

也是奇怪,公子澤禾當年來到人界幫助大武王朝統一天下,如今這才數十年光景便變成了這幅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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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當初公子澤禾到底又幹了些什麽?

周不仁并沒有在皇城裏面逗留太久,簡單探查了一番後就回了客棧。

他回去的時候蘇棋還沒醒,為了照看蘇棋,周不仁只開了一間房,他朝着床上看了一眼,蘇棋正在睡熟,但似夢到了什麽不好的東西,眉頭都皺了起來。

周不仁朝着窗邊看去,發現窗戶被開了一條小縫,有些冷,如今深夜又在飄雪了。

他過去将窗戶合上,卻從窗戶處看到了路邊凍死的乞丐。

而沒一會兒就有官兵過來将那凍死的乞丐扔上車,那車板上面已經有好幾具凍死的屍體了。

有官兵不滿說道,“嘛的,今年冬天真冷,又死一個。”

“這兩天死的越來越多,什麽時候才能開春啊。”

“開春又好得到哪兒去?這日子真是一天不如一天。”

“行了行了,快走,前方又看到一具了。”

那幾個官兵堆着板車,嘎吱嘎吱的從下方穿過,周不仁若有所思的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

在皇城之下都有這麽多凍死的人,更別提那些邊疆了。

當年公子澤禾來到人間,統一天下的結果便是如此嗎?

實屬不應該啊。

周不仁擡眼朝着那皇城上方看去,只見一道虛弱的龍氣趴在上方,似茍延殘喘,它身邊則升起了無數的紫氣,那些紫氣不斷蠶食着這道龍氣,而龍氣卻再無任何抵抗之力。

“你看出那些紫氣是什麽了嗎?”

周不仁猛的回頭看去,發現蘇棋不知何時起身披了件衣服站在了他身旁。

“應當是凡界的一些他人氣數吧,朝代更替,本就如此。”

蘇棋上前兩步,盯着那紫氣卻莫名覺得有些眼熟。

“不,不是凡界的氣數。”

“不是?”

“至少不全是。”

周不仁也朝着那邊看去,他對氣運之術不怎麽了解,仗着修為高能看到更多的東西罷了,這也是他為什麽要讓蘇棋來的原因。

蘇棋當年跟公子澤禾交好之時,曾一同跟公子澤禾拜入命玄真人的門下學習過,這些東西蘇棋比他們懂多了。

于是周不仁安靜的等着蘇棋看着。

好一會兒蘇棋才揉了揉眼睛,看得太久,眼睛有些累了。

“看出什麽了嗎?”

蘇棋點點頭,“等明晚我身子好些了,我們一同進皇宮去瞧瞧。”

周不仁伸出手将蘇棋的衣服合攏了一些,從喉嚨裏面吐出一個字,

“好。”

第二日難得雪停了,甚至天色都好上了不少,午後還出了一會兒太陽。

蘇棋坐在窗邊看向下方的行人,那些凡人大多終其一生都在碌碌無為,為了生活奔波一輩子,到頭來卻仿佛什麽也沒能留下。

周不仁給蘇棋買了一些果子茶點回來,蘇棋對人類的這些吃食其實沒多大的興趣。

他辟谷多年,又不貪嘴,卻難得覺得有幾分偷閑的意思。

于是蘇棋看了一會兒街道,又扭頭過去看周不仁。

其實,如果周不仁能當他師尊的話,好像也不是什麽壞事。

不周仙宗裏面可以改換師門嗎?

他只知道出師需要達到分神修為,至于其他的,他就不是很清楚了。

不過,他也摸不準周不仁的意思。

之前周不仁不喜他,說不定也不願意收他到自己門下。

于是蘇棋斟酌了一下,這才猶豫的開口問道,“宗主,你覺得弟子,如何?”

周不仁坐在蘇棋對面在看書,他對人界的這些書籍有些興趣,冷不丁聽到蘇棋這麽問,有些愣神,“何意?”

蘇棋突然就沉默了,其實他跟周不仁之間,也不算多熟。

況且他師尊還是周不仁的師兄,到底會傷了他們兩人之間的同門之情。

于是蘇棋改口道,“只是看到了人界的悲慘,有些感慨,弟子若是凡人,此刻不知是否還能安穩。”

“凡人與修士本就不同,你不必感同身受。”

蘇棋卻突然蹙眉,“不同麽?”

他覺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麽東西,有那麽一瞬間有東西從腦海裏面一閃而過。

周不仁颔首,“自是不同,修士天賦再低,也勉強能入道,而凡人被世俗牽絆,即便入道亦難長久。”

蘇棋垂下眼簾,不知在想些什麽。

“可有天資的凡人,也能修煉,這些年進入修真界的凡人不少,也有一些闖出了名氣,弟子覺得,凡人也好,修士也罷,歸根結底都是一樣的,只是我們追求的是道,大多凡人追求的是榮華富貴。”

周不仁有些不贊同,在他的觀念裏,凡人跟修士是不同的。

哪怕當年他是廢靈根,他就如同一個普通人,可他依舊覺得自己跟凡人是不同的。

非要說為什麽,大概便是修真界跟凡界之間隔着天道所設下的屏障吧。

“宗主,你說公子澤禾當年來到凡界,看到的也是如今的畫面嗎?”蘇棋莫名其妙問了這樣一句。

周不仁看向窗外,一片白茫茫,路上的行人很少,枯敗,寒苦,凋零,沒有一絲生機。

“或許是,或許不是。”

人人都說公子澤禾當年幫助大武王朝統一了江山,當年或是更好,也或是更糟。

蘇棋抿了抿嘴,心裏卻有了一些猜測。

等到了晚上,蘇棋跟周不仁換上了夜行衣,兩人一前一後便潛入了皇宮之中。

蘇棋決定跟周不仁兵分兩路,他去探查皇城的龍氣,而周不仁則去探查大武王朝如今的帝王蹤跡,兩個時辰後則在出口集合。

安排妥當後,蘇棋則直接從皇城的後花園裏面鑽去,他避過那些巡視的宮人,就如同一只蝴蝶在皇城裏面游蕩,卻又讓人抓不住。

周不仁看着蘇棋那輕盈的身形,确定蘇棋自己一個人沒什麽問題後,這才翻身朝着後宮而去。

這皇宮很大,裏面來來往往的宮人卻是不少。

但讓周不仁不解的是,為何這些宮人裏這麽多都是殘缺的男子?

等到周不仁翻到房梁上終于看到兩個身體健全的男子時,卻是發現那兩人開始抱着在床上蠕動。

一開始周不仁不知他們在幹嘛,看了好一會兒後,這才臉頰泛了一片的紅。

這兩人、這兩男人,怎這麽不知羞恥。

下意識的,周不仁又想到了憐風仙尊,他的那位師兄跟谷聽風,不也是斷袖之癖麽。

周不仁瞥了一眼那床上,又移開了目光,甚至覺得有幾分惡心。

于是他直接從房梁上翻身到了屋頂,寒風從他臉上吹過,那泛紅的臉頰也逐漸恢複了以往的神色。

可過了一會兒,周不仁目光又變得有些奇怪。

他擡頭看向天空的彎月,那月亮似乎有些暗淡,沒什麽星星,只有大片一片的雲層,清風吹拂,周不仁伸出手放在胸口那裏。

眼睛卻是微微睜大了幾分,像是陷入了什麽難題一般。

剛才他看到那兩個男人糾纏在一起,他覺得惡心。

想到他師兄憐風也跟男人這樣糾纏一起,他亦覺得憐風不堪。

那般不食人間煙火的谪仙,若也如同那兩個男子般龌龊,實在是可惜。

為情所困還情有可原,若是為了心中肮/欲,則就顯得自甘下賤了。

這世間的情愛,仿佛便是如此,若只為了紙面上的情情愛愛,便顯得轟轟烈烈,若是貪圖一己私欲,就顯得肮髒污濁。

周不仁的指尖掐了一下掌心,似乎想要自己清醒幾分。

他不懂這些,只是按照心中所想的那般在看待,他也見過一些道侶,修真界的道侶其實不算多,因為一旦結為道侶,便是一生一世的事。

甚至還有一些死契,道侶之中,一方隕落,另一方也會随即暴斃。

因此道侶少,即便有一些修士在一起,也大多是為了貪圖便利或是為了一些身體私欲。

周不仁是不恥那些人的,若兩情相悅,那就該結為道侶,怎能為了一些私欲就跟其他修士不清不楚的。

所以他敬重那些結為道侶的,不恥于那些無媒茍合的。

但如今一想到那些結為道侶的,也會做這些肮髒之事,周不仁又覺得那些道侶好像,沒那麽值得羨慕了。

他看到其他人做這種肮髒事,他會覺得惡心,他想到那些道侶之間會做這些,亦會不适,

可、可如果換了另一個,換成他跟另一個人,為何,又好像沒那麽難以接受,甚至也沒覺得多惡心……?

周不仁又咬了咬舌尖,一股疼痛瞬間将他從那些浮想聯翩中恢複了神智。

他不可。

他才不賤,沒錯,他不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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