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塞錢
第46章 塞錢
“這是怎麽了?”
姚沐兒從竈房出來,見堂弟姚漢林背着弟弟進院,忙迎上前将人接了過來。
“淋雨暈倒了,堂哥快幫忙找個大夫瞧瞧吧,青雲額頭燙得厲害。”
姚漢林與姚青雲一般大,個頭也差不多,但因從小沒做過活,身子骨比姚青雲還弱些,一路将人從書院背回家,耗盡了力氣,這會兒臉都是白的。
“青兒趕緊去南街把你廖伯父請來,沐哥兒把雲小子弄進屋,娘去找身幹爽衣裳給姚家小子換上。”沈氏在一旁交代道。
沈秋雖然着急,但前廳還有食客等着,總得有人招呼才成,他望了眼嫂夫郎進屋的背影,帶着擔憂扭身回了竈房。
姚沐兒将弟弟背回床上,因着弟弟已經長大不好再動手幫他,便只用帕子擦了上身,等堂弟換完衣裳,讓他幫忙給弟弟也換了一身。
“堂哥,換好了。”
姚沐兒轉身,擰幹帕子搭在弟弟頭上。
“青雲可是在書院被人欺負了?”他皺眉問。
姚漢林看着他,遲疑道:“是山長。”
姚沐兒怔道:“山長為何欺負青雲?”
“山長經常以能力不足需要勤加管教為由,向大家讨要銀錢,大家怕被趕出書院不敢聲張,書院只有青雲跟他的幾個同伴沒交銀子,山長便找各種錯處安在他們身上,罰他們站在外頭聽講,以及打掃院子。這次青雲頂撞了山長,山長便罰他在暴雨裏站了小半個時辰,因此才發了熱。”
“你說的山長可是宋鴻?”沈氏端着姜湯進屋,聽見這番話,臉色頓時難看至極。
“不是,宋老是前任山長,如今的山長姓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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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這個草菅人命的老家夥,怎麽還沒死。”
沈氏眼神淬了毒般,提起宋鴻便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剝了。
姚漢林不敢說話,捧着姜湯坐在一旁小口喝着。
約莫過了兩刻鐘,沈季青領着廖義平進了院子。
姚沐兒忙起身讓開,站在夫君身旁,焦急地等待着。
“無須擔憂,只是尋常發熱而已,雲小子身子骨不錯,喝兩服藥養養便好。”
廖義平寫了藥方,沈季青把人送回去,順道抓了兩服藥回來。
姚漢林見姚青雲無事,便道:“堂哥,我就先回了,改日再來瞧青雲。”
“等等。”姚沐兒去竈房拿了些昨兒做的芋頭酥給他,“這個帶家吃去。”
姚漢林道了謝,拎着食盒回了北街。
“咋回來了,今兒不是放旬假的日子啊。”楊翠雲見兒子回來,身上衣裳也變了,皺眉道,“這身衣裳哪裏來的,髒死了,快進來娘給你找身新衣裳換了。”
“這是幹淨的,哪裏髒了。”
姚漢林沒聽他娘的,打開食盒撿了塊芋頭酥啃着。
“買糕點了?”
“嗯。”姚漢林含糊地應了聲。
楊翠雲瞧了半晌,也沒瞧出糕點是哪家的,兒子素來挑嘴,這樣貌平平無奇的糕點,也不知兒子是咋看上的。
“跟娘說說,咋突然從書院回來了?”
“淋了雨想回家換身衣裳。”
姚漢林也不知如何說,想了一路才想出這麽一個蹩腳說詞。
楊翠雲雖有懷疑,但兒子一向乖順,想來也不會做出啥出格之事,便只當他想家了,喊兒子在屋裏好生坐着,自己去後廚讓人燒了一桌子好菜送上樓。
姚漢林吃着飯菜有些發愁,自己這回又沒考中秀才,山長本就對他存了怨詞,今日又站出來替堂弟說話,山長定是已經記恨上他了。
西街食肆。
姚青雲醒來喝過湯藥又睡下,直到酉時鋪子歇業,方才轉醒。
“咳咳!”
嗓子幹得厲害,他撐着胳膊下床,端起桌上放涼的白開水一飲而盡。
“醒了?”姚沐兒推門進來,見弟弟臉色好看不少,問道,“腦袋還暈嗎?”
“不暈。”
姚沐兒心裏一松,“廖伯父開的方子奏效了。”
“哥,我餓了。”小漢子撓着頭,有些不好意思。
姚沐兒本就是來喊弟弟吃飯,這會兒人醒了,也不用把飯菜端進屋,兄弟倆便一齊去了堂屋。
飯桌上一家人說起書院這事兒該如何解決。
姚沐兒眉頭緊鎖,“鎮上就這一家書院,若是得罪徐德昌,青雲日後便不能繼續留在書院念書了。”
沈季青在桌下握着夫郎手道:“明兒讓娘跟秋哥兒看着鋪子,我跟你一起去書院找山長說情,幾兩銀子而已,跟青雲的前途相比算不得什麽。”
沈氏道:“青兒說得對,雲小子的前途最重要,那徐山長要銀錢咱給他便是,現下先忍耐着,等日後雲小子考中秀才,就不必再受那姓徐的牽制了。”
“哥,哥夫,對不起。”小漢子垂着腦袋,情緒低落,“是我一時沉不住氣頂撞了山長,事情才變成現在這樣的。”
“不怪你。”姚沐兒對弟弟道,“徐德昌貪財,就算你什麽都不做,也會用各種理由尋你麻煩。”
想起山長對王鵬、寧遠的态度,小漢子捏緊筷子,心中很是自責。
自己若是再努力一些,考中童生就好了。
翌日卯時,姚沐兒與夫君揣着銀子,拎着食盒,與弟弟一同去了逸雲書院。
丙字班昨日發生的事兒,好些人都瞧見了,這會兒見姚青雲領長輩來書院,紛紛與同伴嘀咕開。
“就是他昨兒頂撞了山長。”
“這種目無尊長的泥腿子,就該趕出書院才是。”
“咦,那兩個人不是姚記食肆的老板嗎?”
“還真是,原以為姚青雲是個窮小子,想不到家裏竟是開吃食鋪子的,咱們都被他騙了!”
一時間大家羨慕又嫉妒,也有那瞧不上眼的,嘲諷到一個小食肆而已,一月頂天賺六七兩銀子,還沒他家藥鋪一日流水多。
這話一出,收獲好些羨慕仰望的目光,曾子玉揚起下巴,一顆虛榮心得到極大滿足。
“王鵬,你們幹啥去?!”
王鵬與寧遠不顧同窗阻攔,跑過來跟姚沐兒夫夫打招呼道:“姚大哥,沈大哥,你們來了。山長在後院兒呢,我帶你們去。”
徐德昌在書院種了許多花草,這時節開得正旺。
姚沐兒跟到後院兒,瞧見滿園的花草,腳步頓了頓。
雖不知道這些花叫什麽,但看上去就很名貴,徐德昌一個書院山長,每年只靠束脩費用,可養不起這麽些名貴花草。
“快開課了,青雲我們先走了,回頭見。”
王鵬與寧遠聽見鐘聲,急忙跑回甲字班。
兩人聲音不算小,徐德昌仿佛沒聽見般,自顧自打理着花草,等手下一小片雜草拔完,方才起身。
方才便有小厮前來通風報信,這會兒又裝作不認識二人似的,問道:“兩位是?”
姚沐兒道:“徐山長,我是姚青雲的哥哥,這是我夫君。”
那哥兒倒是态度謙卑,漢子面沉如水,瞧着像來打架的,尤其眉骨處還有一道長疤,看上去更像個混子惡霸。饒是徐德昌見多識廣,也險些被吓得露了怯。
他黑下臉,“二位是來興師問罪的?”
“我們是來給您賠禮的,昨日是青雲做的不對。”姚沐兒拎着食盒道,“這是鋪子裏賣的一些新鮮吃食,您嘗嘗看,若是喜歡改日讓青雲送來書院。”
徐德昌是書院山長,哪能在明面上與孩子置氣,便點頭讓人接了下來。
姚沐兒與夫君沒多待,說了幾句客套話便走了。
“山長,您瞧。”
小厮将食盒送到徐德昌眼前,只見裏頭擺着兩份竹筒菜,旁邊還散落着五兩碎銀。
徐德昌原本還有些不滿,這會兒捋着胡子,心情甚好地繼續侍弄起身後那些花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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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給徐德昌塞了銀錢,姚青雲已經好幾日沒“偶遇”過山長了,今日旬假,他與兩個夥伴商量好,一起去書鋪買書。
“等等。”
拐進巷口,瞧見前頭脂粉鋪子前,立着一道眼熟身影,連忙扯過二人扭身躲進樹後。
“咋啦?”王鵬一臉茫然。
“噓——”
姚青雲示意他噤聲,轉頭便瞧見姓王的那個小白臉,與一年輕女子舉止親密地走進胭脂鋪。
“這個王喜林,果然不是個好東西!”他忍不住罵道。
“前頭那個是王喜林?”王鵬探頭瞧,只看見一片消失的衣角。
寧遠撓撓下巴,一臉天真道:“王喜林人挺好的啊,我跟鵬哥剛到甲字班啥都不懂,他幫了不少忙呢。”
“好個屁,他都與秋哥兒定親了,還敢出來勾三搭四,不要臉!”
姚青雲氣得不行,撸起袖子便要上前與其理論。
王鵬眼疾手快将人攔住,抱着姚青雲腰道:“冷靜!你現在過去他肯定不會承認,反而還會打草驚蛇,說不準還會被反咬一口。”
“咬就要,我不在乎!”
“那秋哥兒呢?小哥兒最重要的便是名聲,到時秋哥兒名聲受損,即便他王喜林真有問題,秋哥兒也不得不嫁他,不然就得被人戳一輩子脊梁骨!”
姚青雲聞言停止掙紮,喘着粗氣慢慢冷靜下來。
他朝鋪子裏頭瞪了眼,不甘心道:“那你說怎麽辦?”
“你忘了我也是王家村的,回頭我幫你打聽打聽,王喜林若真與人有染,咱就帶人去抓現行,屆時十幾雙眼睛盯着,他想狡辯都不成。”
王鵬說得有道理,可姚青雲還是忍不住想将那姓王的暴揍一頓,他壓着怒氣聽王鵬的,與寧遠一同到書鋪買書,王鵬則留下盯着二人。
王喜林與那名女子,在脂粉鋪子待了約莫半刻鐘,兩人買完脂粉又去逛了首飾店,也不知王喜林哪來的那些銀錢,竟給那女子買了根金簪,那金簪瞧着樣式老了些,分量也不足,但也能值個五六兩。
王鵬心裏不禁開始懷疑,王喜林家只是普通農戶,即便有些家底,也不可能随手一出就是好幾兩,其中必有蹊跷!
他偷摸跟在二人身後,晌午飯兩人進酒樓大吃大喝,他買了個包子縮在角落啃着,直到未時這兩人終于逛夠,坐着牛車一同回了王家村。
王鵬一路跟着,瞧見那女子與王喜林進了王家,眉頭狠狠皺了起來。
好你個王喜林,平日在書院張口便是風骨與品行,要求旁人嚴以律己,輪到自個兒就變成待己以寬了,當面一套背後一套,可真有你的!
王鵬心裏不齒,找村裏愛嚼舌根的婆子,打聽這女子是誰。
“你說的是王雪吧,她是喜林小子表妹,也是咱王家村的,不過她家住村東頭,這孩子打小身子骨不太好沒咋出過門,她家最近蓋新房,擔心女兒沖撞到,就想着把人送去她大姐家住幾天。”
婆子說完問道:“你打聽這幹啥,難不成是看上王家丫頭了?”
王鵬一陣惡寒,忙擺手撇清關系。
“誤會了誤會了,我與王喜林同在書院念書,瞧見他跟王雪一同回家,還當他要娶親,想問問婚期何時,好提前準備賀禮呢。”
“那你可想岔了,喜林小子前陣子确實定了親,但對方是沈家村的小哥兒,不是王家丫頭。”
王鵬道:“還好問了阿婆,不然可就要鬧笑話了。”
“嘿嘿嘿,白白的胖胖的,蛄蛹蛄蛹大肉蟲~”
村裏王二傻聽見二人說話,跑過來拍着巴掌癡癡地笑。
王婆子驅趕道:“去去去,你個傻子湊啥熱鬧。”
王二傻沒走,反而一把抱住王鵬,噘起嘴巴就要親。
“媳婦兒香香,親親~”
王二傻人傻力氣大,王鵬撕扯不開,只得拖着人回了家。
卻不想這一舉動,竟從王二傻嘴裏聽來一件驚天大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