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挨打
第52章 挨打
有了小姑一家幫忙,鋪子裏營生穩定不少,幾日下來沒姚沐兒在跟前看着,沈秋對竈房裏頭活計也做得得心應手,只是熬涼粉的火候還有些掌握不好。
吃過晚晌飯,姚沐兒到竈房熬涼粉。
秋哥兒撐着下巴瞧,眼睛都瞪酸了愣是沒找出一點錯處,他嘆着氣道:“明明每個步驟都是一樣的,為啥我就熬不好。”
姚沐兒攪着生粉,安慰道:“這個不會也無妨,你燒菜的手藝已經能出師了。”
“這幾道菜我瞧嫂夫郎做了上百遍,就算是個傻子也看會了。”
姚沐兒被他逗笑,“哪有說自己是傻子的。”
“我娘天天戳我腦袋說我傻,這下好了,真變成小傻子了。”秋哥兒鼓着臉頰,跟自己置氣。
“誰說的,我們秋哥兒聰明着呢。”姚沐兒朝小哥兒努嘴道,“去洗幾個芋頭,待會兒給你做芋頭酥吃。”
秋哥兒聞言咧着嘴巴笑開,“還是嫂夫郎疼我,最喜歡嫂夫郎了~”
熬完涼粉,姚沐兒擱砂糖做了一碟子芋頭酥,給沈氏和在屋裏溫書的弟弟送了兩塊,剩下的都給了愛吃甜食的秋哥兒。
沈秋端着碟子喜滋滋,夜裏做夢都是甜的。
翌日,姚沐兒與夫君趕着牛車進城,在河道邊瞧見幾個身上起了濕瘡的百姓。
“嚯,你身上也起濕瘡了?”
“可不,腿上一大片,夜裏抓心撓肝的癢,覺都睡不安生。”
“你好歹只腿上起了,我這後背都是,全抓破了才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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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濕瘡可抓不到,我們沈頭兒說河水髒,傷口一直泡在裏頭容易化膿潰爛,嚴重了要想保住命便只能截肢。”楊武路過,好心提醒一行人。
“你才截肢!不會說話閉嘴!”
“起個濕瘡咋還扯上截截肢了,俺爹當年也修過河道,他渾身上下都抓爛了,這會兒還不是活得好好的。”
楊武見幾個漢子不領情,啥也沒說,背着竹筐走開了。
擡頭瞧見沈頭兒已經支起食攤,跑上前跟兩人打了個招呼。
“沈頭兒,嫂夫郎,你們來了。”
沈季青點頭,瞥了眼方才走過去的幾個漢子,随口問道:“有人起濕瘡了?”
楊武“嗯”了聲,攢眉道:“咱們隊裏也有起的,昨兒放工我瞧見六子胳膊紅了一大片,還有老孟,他腿上也有。”
六子和老孟跟他是老鄉,三人一起來的,只有他一個聽了沈頭兒建議,買了預防濕瘡的湯藥,他有些擔憂,希望六子跟老孟沒啥事兒才好。
“開工了!”
幾個衙役敲着鑼揚聲喊。
沈季青在人後捉住夫郎手掌,親昵地捏了捏,随即領着兩百號人,下河道忙碌起來。
姚沐兒心頭一跳,清秀的面龐染上一抹淡淡的紅暈,他做賊般四處望了眼,見沒人瞧見方才松了口氣。
未時天忽然陰起來,衆人正擔心着,縣令便派人前來通知,今日提早放工。
“咱們縣令大人說了,這些日子一直宿在縣裏的,可以借此機會回家看看。”
大家夥聽了,激動不已。
“感謝縣令老爺!”
“好官啊,挖河道不僅給工錢,還允許大家夥歇息,這放在以前想都不敢想,咱們源陽縣百姓的好日子要來了!”
“俺媳婦兒喜歡吃糖棗糕,領了工錢俺給他買兩塊帶家去,俺想俺媳婦兒了嗚嗚嗚……”
“咋還哭上了,瞅你那沒出息的樣兒。”
“明日隅中才開工,今兒晚上回去可以抱個夠哈哈哈。”
“瞅這黏糊勁,夜裏床板子怕不是要響一晚上。”
一群漢子聞言嘻嘻哈哈笑起來。
漢子們聲音太大,姚沐兒聽見臊得不行,冰鑿子險些砸手上。
“我來吧。”沈季青擦了手,接過夫郎手裏的冰鑿子。
“沈頭兒,給我來兩碗涼粉帶走,我這有竹筒。”
“我來一份甜口的,我家妞妞愛吃甜的。”
“姚老板甜口鹹口各來一份,俺沒帶竹筒,買兩筒可以便宜一文不?”
“成,您給九文就行。”
今日放工早,來買冰鎮涼粉的漢子更多了,大多是存了帶家去與家人分享的心思。
姚沐兒只帶了五十個竹筒,不一會兒便賣光了。
漢子們瞧見沒法子多帶一份回家,又實在想吃一碗解解饞,于是便買一碗在這吃,再讓姚沐兒裝一竹筒帶走。
大家有樣學樣,不出一炷香,剩下的一多半涼粉便見了底。
“咋就沒了?俺還沒吃上呢!”
“一早就聽說八隊這邊有賣冰鎮涼粉的,今日好不容易提前放工想來買份嘗嘗,誰成想剛找到地方就賣沒了。”
“可不,我是從二隊過來的,離這頭遠着呢,平時想吃都吃不着。”
姚沐兒每日只賣三桶涼粉,放在平時分量拿捏得剛剛好,今日情況特殊,十個隊的漢子都來買,幾百號人紮堆,別說三桶,便是再來三桶也不夠賣的。
一群人乘興而來敗興而歸,埋怨姚沐兒涼粉做得太少,有錢都不曉得賺。
回嶺水鎮路上,沈季青見夫郎沉默少言,皺着眉頭似乎在琢磨什麽,便問:“夫郎在想什麽?”
“你說挖河道的百姓那麽多,大家都想在炎炎夏日裏吃份冷食消暑,但咱們只在一處賣涼粉,算下來每日得少賺多少銀錢?”
姚沐兒掰着手指算給自家夫君聽。
“咱每日賣三桶涼粉,能收九百五十文左右,除去本錢淨賺三百二十文上下,今日有百十個漢子沒吃上涼粉,就算每人只買一份,那便是少賺了一百五十個銅板,實則遠不止這些。”
“今日提前放工,雖是情況特殊,但平日裏肯定也有不少百姓想吃咱家的冰鎮涼粉,堤壩修建完畢尚需要些時日,咱們若一直在一處賣,豈不白白損失了好些銀錢!”
姚沐兒抱着錢箱,仿佛親眼瞧見那一個個銀錠子,從自個兒手裏飛走一般,肉疼得很。
沈季青偏頭,看着自家的財迷夫郎,溫聲道:“夫郎可想到什麽法子?”
姚沐兒彎起眼睛,“是有一個法子,但是得需要夫君出馬才成。”
牛車慢悠悠拐進街巷。
與此同時,兩條街外的姚記食肆——
“小秋哥,我娘說外頭下雨了,街上百姓都回家避雨,沒幾個食客上門,讓咱少燒些菜。”陳柔雪用手遮着頭頂,跑進竈房道。
“好。”
沈秋将竹筒菜放進蒸籠,讓柔雪看着竈膛。
“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來。”
“曉得了。”
沈秋打着傘,懷裏還抱着一把,出了院子朝書鋪走去。
今日放旬假,姚青雲在家跟王鵬、寧遠溫書,下午又去了書鋪,這會兒還沒回,興許是被大雨困住了,他本想讓柔霜幫忙去送傘,但柔霜一個姑娘家,不好在雨天出門,便自己拿着傘去了。
一刻鐘後,沈秋瞧見書鋪夥計正在關門,忙上前詢問。
“三人一起的是吧,有點印象,他們幾個半刻鐘前就走了。喏,往那邊去了。”夥計給他指了個方向。
是回家的小道,沈秋怕跟三人錯過,來時走的主街。
他朝夥計道謝後,抱着傘一路跑去。
雨越下越大,砸在地上漸濕了衣擺。
沈秋顧不得打濕的後背,順着小道快步追去。
“唔……”
“給我狠狠地打!”
身側巷子裏傳來毆打聲,沈秋一陣心慌,抱緊懷裏的傘,低着頭匆匆走過。
“青雲!王喜林你個王八蛋,快住手!”
青雲?
沈秋頓住腳步,是王鵬的聲音!
他慌忙跑回巷口,見被兩個高大漢子壓在身下毆打的人,果真是姚青雲,來不及思考,舉起懷裏的傘沖上去照着腦袋是一陣猛敲。
“嘶!”
“媽的,哪個不長眼的敢砸老子?!”
兩個壯漢摸着腦袋,回頭去看。
王喜林瞧見來人是沈秋,咬牙切齒道:“沈秋,竟是你!怪不得姚青雲找人跟蹤我,還幫你退親,原來你倆早就勾搭在一起了!說我與人有私情不知廉恥,你也沒好到哪兒去,還不是被人玩剩下的破鞋一只!”
姚青雲臉上挨了兩拳,眼睛又紅又腫,身上也痛得厲害,被打得沒力氣的他,聽見這王八蛋侮辱秋哥兒,猛地撲上去,對着王喜林那張惡心的嘴臉便是狠狠一拳。
“混蛋!你當別人都跟你一樣禽獸不如?王八蛋,我打死你!”
王氏把兒子當眼珠子疼,從小沒幹過重活,連襪子都沒洗過半只,哪裏是姚青雲對手,一拳下去便被打得眼冒金星,他捂着眼睛,用力吼道:“愣着幹嗎,還不快把這瘋子拉開?!”
兩個漢子一個被沈秋纏着,一個被王鵬摟住了腰,奈何體力懸殊,沒堅持多久便被漢子拽着胳膊丢了出去。
“姚青雲你壞我好事,不僅害我名譽掃地,讓我在書院待不下去,還害我險些被柳胖子打斷一條腿,今天我也打斷你一條腿,好讓你長長記性!”
王喜林在巷子裏找來一根手腕粗的棍子,讓人按住姚青雲,随後握着棍子惡狠狠揮下去。
沈秋瞪大眼睛,“不要!”
他來不及阻止,眼睜睜看着那棍子往下落,這時耳邊忽然響起一陣風聲,緊接着一把匕首沖破雨幕,铮的一聲插在王喜林即将落下的棍子上。
那匕首離王喜林手指僅有半分,王喜林吓得面色慘白,不等反應過來,沈季青便一腳踹在他膝窩,巷子裏驀地響起殺豬般的慘叫。
“啊啊啊我的腿!我的腿斷了!我的腿……”
沈季青蹲下身子,一雙黑眸冷冰冰地瞧着趴在地上的人。
“再有下次,另一條腿也別想要了。”
“青雲,鵬哥,我把沈大哥叫來了!”
半刻鐘後,寧遠喘着粗氣跑進巷子,瞧見兩個壯漢被揍得鼻青臉腫,王喜林趴在地上,腿間流出一攤黃色液體,頓時愣在原地。
“小遠,我不行了快來扶我一把。”王鵬捂着肚子痛呼。
“來了!”寧遠忙跑過去攙起王鵬。
沈秋撿起傘走到姚青雲身邊,他抿了抿嘴角,眸子裏含着水汽。
“還好嗎?”
“還……不行,走不了路了。”姚青雲皺着眉頭,露出一臉痛苦的表情。
沈秋慌亂道:“你別動,我找季青哥來背你!”
沈季青看了眼神情略有些緊張的小漢子,轉頭道:“秋哥兒扶青雲回去吧,我送王喜林去醫館。”
那兩個漢子方才便溜了,王喜林昏迷不醒,留他自己在巷子,怕是兇多吉少,他只想教訓一下王喜林,沒想惹上人命官司。
沈秋聞言垂下腦袋,聽見姚青雲痛苦地悶哼,咬着唇瓣将人扶了起來。
“青雲你好好歇着,我今晚去我哥那住一晚,明兒再來看你。”王鵬咧着嘴巴,痛苦道。
等寧遠扶他出了巷子,立馬精神抖擻地直起腰杆兒。
寧遠驚訝道:“鵬哥,你沒受傷?”
“王喜林光顧着報複青雲,沒咋管我。”王鵬背着手,老氣橫秋道,“春天要來了呀。”
“啊?春天早過了,下個月都要入秋了。”
王鵬摸着光滑的下巴,意味深長道:“你還小,等你長大就懂了。”
寧遠撓頭,稚嫩的臉龐上滿是茫然。
這頭沈秋将姚青雲一路攙回食肆,沈季青已經到醫館将廖義平請來了。
“皮肉傷不礙事,雲小子身子骨結實,歇息些時日便能好。”
姚青雲幾處傷都在明面上,只是瞧着吓人,實際并無大礙,但好好一張面孔,被揍得鼻青臉腫,任誰瞧了心裏都會咯噔一聲。
沈氏別開臉不忍心瞧。
姚沐兒給弟弟擦淨臉,摸着弟弟有些發熱的額頭,叮囑道:“好好歇着,哥去給你煎藥。”
沈秋安靜站在一旁,等屋裏只剩下他和姚青雲兩人,才反應過來。
他抿緊嘴巴,剛要轉身離開,便被叫住了。
“秋哥兒,我喜歡你。”
姚青雲撐起身子,怕自己這會兒不說,日後更提不起勇氣,索性什麽都不去想,把心裏的想法一口氣全部說出來。
“什麽名聲我才不在乎,皇帝老爺背後都有傳他閑話的,何況你我。大家不說誰跟你在一起誰倒黴嗎,那我就考個舉人給他們瞧瞧,看看究竟是黴運還是鴻運!”
沈秋僵着身子,背對着床上的人紅了眼眶。
“我雖然沒念過幾年書,但背書挺簡單的,王鵬他們都說我背得快,誇我不是人呢。”
沈秋:“……”
“大哥總說我是根木頭,我以前不懂,但是現在懂了。”
姚青雲從枕頭底下摸出木簪,緊張道:“這個簪子,你還要嗎?”
見他要走,着急道:“你不要嗎?”
沈秋垂着腦袋,盯着衣擺上的泥污,低聲說:“我回屋換身衣裳……”
小漢子揚起嘴角,只覺得從未有過的高興。
“好,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