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降雨

第84章 降雨

五日後。

沈氏抱着元寶道:“沐哥兒,你看着點元寶,家裏羊不下奶了,我到你沈阿麽家走一趟,看看她家羊還有奶水沒。”

姚沐兒接過兒子說:“不用麻煩了娘,元寶已經一歲了,不喝羊奶也沒事。”

小家夥一聽頓時不樂意了,小手捂着眼睛“哭唧唧”。

“要奶,寶喝奶嗚嗚嗚……”

沈氏寵溺孫子,盡管曉得小家夥是裝的,還是有些不忍心,摸着腦袋哄:“元寶乖,奶奶這就去問問誰家有羊奶。”

元寶不哭了,拍着小手笑容甜甜地喊:“奶呀~”

“哎。”沈氏笑呵呵應着。

沈氏離家不久,沈季青便巡邏回來了。

姚沐兒望着夫君道:“娘也太寵元寶了,這孩子本就嬌氣,娘又這麽慣着,大了可怎麽辦,別再養成驕縱跋扈的性子。”

小元寶聽不懂,還當阿姆在誇自己,挺着胸脯接話道:“寶扈呀!”

姚沐兒一臉無奈,“說你驕縱跋扈,你還挺驕傲?”

小家夥晃着腳丫,開心道:“驕傲!”

沈季青被姆子倆之間的對話逗笑,眸子裏含着笑意道:“元寶還小,大些再教他道理也不遲。”

姚沐兒點頭,“但是你得同娘說一聲,別再那麽慣着元寶了,今兒上午我可瞧見你兒子把吃剩的餅子扔了一地,我教訓了兩句,娘反倒說我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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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費糧食,這事兒可就大了,尤其當下正值災年,好些百姓飯都吃不上。

沈季青虎着臉,看着元寶。

“沈昭,你今天浪費糧食了?”

小元寶愣住,好久才回過神來。

“爹啊,寶,系寶~”

小家夥也曉得爹爹喚自己的大名,便是要教訓自己,着急之下小手拍得肚皮啪啪響。

沈季青沒慣着,罰小家夥到樹下面壁思過。

元寶小手扶着院牆,憋着小嘴兒委屈巴巴,見阿姆不幫自己說話,搓着小腳丫沒事人似的數起地上螞蟻。

沈氏恰好這時進院,瞧見乖孫被兒子罰了站,頓時心疼不已。

“天這麽熱讓孩子在那站着幹啥,元寶快來,奶奶給你要了羊奶,咱到屋裏喝羊奶去。”

小家夥是個機靈的,見最疼愛自己的奶奶回來,立馬噘着小嘴兒,啜泣出聲。

姚沐兒:“……”

這孩子到底随誰,他小時候可沒這麽多心眼。

元寶朝奶奶伸着小手,只是還沒等奶奶過來,就聽爹爹說:“等會再喝,還有半刻鐘。”

“嗚……”

“撒嬌沒用,這是對你浪費糧食的教訓,現下外頭有多少百姓吃不起飯,同你一般大的孩子別說羊奶,便是一碗米湯都喝不上。”

元寶聽得懵懵懂懂,沈氏卻是聽明白了,兒子這是借着教訓元寶,讓她不要嬌慣孩子呢。

沈氏雖心疼孫子,但也知道是非,這些日子确實有些太嬌慣元寶了。

她反思了下,對孫子道:“元寶,你爹說得對,咱可不能做個浪費糧食的壞寶寶。這羊奶,奶奶給你留着,咱待會兒再喝。”

最後的救星也沒了,元寶抿着小嘴兒,轉過身子繼續數螞蟻。

沈昭挨罰時,姚沐兒夫夫也在院裏陪着。

今日格外炎熱,即使在樹下也熱得渾身是汗,姚沐兒擔心小家夥中了暑氣,便想同夫君商量着把元寶叫回來,剛要開口,就聽夫君道:“時辰到了,回來吧。”

“嗯吶~”

小元寶邁着短腿,噠噠噠跑到爹爹面前,背着小手小臉兒上滿是認真。

“爹,寶錯。”

沈季青摸着小家夥腦袋:“知道錯了就好。”

見爹爹不氣了,元寶朝人舉起兩條小胳膊。

“爹抱~”

沈季青彎腰将兒子抱起來。

姚沐兒在一旁看着,揚起嘴角。

小元寶指着廚房,奶聲奶氣:“阿姆,奶~”

姚沐兒笑着道:“好,阿姆去給你拿。”

小家夥喝完羊奶便睡下了,夫夫二人本打算小憩片刻,便聽外頭傳來一陣敲鑼聲。

沈季青套上外衫,“我去瞧瞧。”

“我也去。”

姚沐兒喚來何文看着元寶,自己同夫君一道去了村口。

“沈哥,嫂夫郎!”趙恒站在村口朝二人招手。

姚沐兒見狀一臉驚訝,“你咋來了,鎮上如今不安全,你這一道過來沒發生啥事兒吧?”

趙恒笑呵呵,“我是奉縣令大人命令來發赈災糧的,誰敢上前找茬,關進大牢就是。”

“官差大人,您剛剛說要發放赈災糧,可是真的?”有村民聽見,不敢置信道。

“是真的,明兒鎮裏放糧,大夥記得一家出一口人去領。”

“太好了,有糧食吃了!”

“俺家前天就斷糧了,連着啃了兩天菘菜,人都快吃綠了。”

“你家還有菘菜吃,我家餓得都快啃樹皮了。”

“還不是因為你貪財偷偷賣了幾袋子糧食,不然哪會不夠吃。”

“嗐,說起這個我就悔不當初,那點銀錢還不夠買五斤米面的呢!”

大夥愁了半月,終于有了說笑的心思。

翌日,沈家村百姓一早便坐着牛車去了鎮上。

在村中待了兩個月,乍一見到鎮上情形,姚沐兒心中很是震撼。

到處都是打砸過後的殘破景象,百姓面黃肌瘦、衣不蔽體,領糧的隊伍,從搭起的棚子一直持續到鎮外幾裏。

姚沐兒移開視線,扭頭對自家夫君道:“夫君,咱們回鋪子瞧瞧吧。”

“好。”

赈災糧每五日發一回,每回十斤糙米、粗面,或五斤精米、細面。

夫夫二人本就沒打算領那幾斤糧食,便沒排隊 ,直接趕着牛車回了西街。

與姚沐兒料想的一樣,鋪子門窗皆被砸壞,院子裏髒亂不堪,前廳與廚房更是一片狼藉,鍋碗瓢盆與櫥櫃,沒一個好的。

兩人簡單收拾一番,随後到二叔與小姑那走一趟,見他們都好好地放下心來。

六月十九,大暑。

自打姜縣令帶回赈災糧,縣裏治安漸漸恢複如常,嶺水鎮百姓也陸續回了鎮子。

姚沐兒一家昨日回來的,一家子花了一整日才将院子收拾妥當。

“下雨了,下雨了!”

酉時,姚沐兒等人正在堂屋吃飯,便聽街上傳來一陣陣歡呼,反應過來,也同那些百姓一樣,激動地跑到街上。

姚沐兒将元寶也抱上了,沈季青握着傘,一家三口站在食肆門前,望着自空中飄落的雨絲。

先是淅淅瀝瀝的雨滴,不過片刻變成道道雨線,接着轟隆一聲,傾盆大雨驟然而至。

百姓歡呼起舞,喜極而泣。

半月後,嶺水鎮各大鋪子重新開業,姚記食肆也選了黃道吉日重新開張,食客雖不算多,也總比坐吃山空來得好。

這日姚沐兒哄睡元寶,到院子裏陪秋哥兒一起熬煮涼粉。

旱災剛過,所有酒樓鋪子都缺少時蔬,姚記也是如此,這幾日便只賣涼粉與竹筒豆腐,葷菜有芋頭燒雞,每日限量二十份,價錢也比之前貴了五文。

姚沐兒将生粉倒進鍋中,邊攪拌邊聽秋哥兒壓低嗓門說:“嫂夫郎,大家都說老天爺願意下雨,是因為皇上把大将軍給釋放了。”

“你這是打哪聽來的,當心禍從口出。”

“鎮上百姓都那麽說。”沈秋往竈裏加了根柴,“放心吧嫂夫郎,我就跟你說說,在外頭警醒着呢。”

未時三刻,又落起大雨,近日降雨頻繁,嶺水河水位飛速上漲,眼看就要超出警戒線。

旱災剛過,百姓猶如驚弓之鳥,見狀不免又是一陣擔憂。

夜裏姚沐兒剛将元寶哄睡,外頭便是一記驚雷,小家夥最是懼怕雷聲,被這動靜吓醒,哭了大半宿,夫夫二人輪番上陣,哄到夜半才停歇。

屋外電閃雷鳴,沈季青披起外衫,将窗關嚴,回到床上便見夫郎擰着眉心道:“怎的又下起雨了。”

沈季青沉聲:“旱災死了不少人,若是這雨再這麽繼續下去,只怕會引發瘟疫。”

姚沐兒聞言,面色一白。

“那該如何是好?要不咱把鋪子關了回村子吧。”

“先看看情況,源陽縣死傷算少的,要真有瘟疫爆發,江陽府首當其沖。”

三日後,沈季青的猜測應驗了。

姜縣令得到消息,江陽爆發鼠疫,短短幾日病死數百人,染上瘟疫的百姓更是數不勝數。

“大人,是否要封城?”徐縣丞問。

姜縣令道:“封,這回不止源陽縣,鎮子也一并封了,派人去各個鎮子鎮守,從今日起源陽縣所有地界只出不進,違者一律押進大牢,按妨害公務罪論處!”

“是。”

巳時,有官差來嶺水鎮張貼告示,百姓知曉江陽府暴發瘟疫,個個慌張不已,身旁人低聲咳嗽,立馬躲得三丈遠。

百姓鶴唳風聲,人人自危,出門都要裏三層外三層,将自己裹得嚴嚴實實才肯踏實。

瘟疫當前,醫館成了百姓的救命稻草,每日天不亮便有人排隊抓藥,不過兩三日,藥鋪裏草藥便賣斷了貨。

姚記食肆,沈氏見兒子空着手回來,心中咯噔一聲。

沈季青走進卧房,瞧着元寶燒紅的臉蛋,眉頭緊皺。

“廖伯父那已經沒藥了,如今各大醫館藥材都不足,想要抓藥只能另想辦法。”

家裏預防瘟疫的藥草倒是不少,然而元寶只是發熱,并不對症。

姚沐兒見夫君有了主意,蹙眉叮囑:“路上千萬當心。”

沈季青俯身親吻夫郎眉心,“放心,我去去便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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