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中風

第87章 中風

進入冬月,落了一場小雪,百姓裹緊禦寒衣物,燃起火盆開始貓冬。

沈家宅子鋪了火炕,屋裏頭暖烘烘,百姓都愛來串門。

自打有了火炕,沈氏腿疼的毛病便很少再犯,幾個經常來串門的婦人婆子跟着沾光,今年腿腳輕便不少。

姚沐兒與夫君将婆婆送回宅子,便趕着牛車回了嶺水鎮。

如今食肆生意慢慢步入正軌,這兩日每日進賬足有一兩多,雖不及年初那會兒,但也比七八月份入不敷出強得多。

今年菘菜、芋頭收得少,姚沐兒便跟何文又琢磨出兩道新菜,幾日過去反響很好,前來用飯的百姓嘗過無一不叫好。

時光荏苒,轉眼又是一年除夕夜。

沈家宅子前燈籠高懸,院內燭火通明,燃了徹夜。

二月初,縣試。

沐青學堂如今已有十名童生,三名秀才,這次縣試過後,又多了兩名童生。

四月府試,沐青學堂又有一名學子考中。

姚景林與梁宇聲名遠揚,來學堂求學的學子增加至百名。

而此時,距離鄉試秋闱,僅剩四個月的時間。

四月二十休沐日,姚青雲回家與親人團聚,姚沐兒與沈秋特意為他做了好些吃食,後者還親手縫了衣裳鞋子,送與未婚夫。

翌日姚青雲穿着新衣新鞋,笑容滿面回了縣學,路上不小心濺上雨水,都要彎下腰仔細擦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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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文錦瞧見他那愛惜樣兒,險些酸倒牙。

“師弟,老師喚你我二人去書房一趟。”

“曉得了。”

待二人到了書房,鄭卿鴻将手裏的兩本冊子遞了過去。

“這是你們大師兄托人從都城送來的,今年主考官的喜好都記在這上面,你們二人仔細瞧瞧。”

姚青雲恭敬接過,“謝過老師。”

自從拜師鄭卿鴻,他這位老師隔三差五便會送些罕見的文章詩冊,開始還會震驚,現在已經見怪不怪了。

能跟都城互通,他這位老師定不會是等閑之輩。

酉時,嶺水鎮。

用過晚飯,姚沐兒便抱來錢箱數起銅板。

沈季青與元寶坐在對面。

小家夥也是見錢眼看的,小手抓着一把銅板低頭往自己小錢袋裏塞,巴掌大的虎頭小荷包被他塞得鼓鼓囊囊,被阿姆發現捂着虎頭荷包,沖人露出甜甜的笑。

“寶給阿姆買糖糖。”

姚沐兒故意逗兒子,“喜歡吃糖糖的是你沈秋小叔麽。”

小家夥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奶聲奶氣道:“給阿姆買糕糕,好次的糕糕~”

“阿姆沒記錯的話,上回買的糕糕都被某只小饞貓吃光了,阿姆跟爹爹可一塊都沒吃到。”

元寶攥着衣角,有些心虛:“不、不系貓貓呀。”

“不是貓貓,那是誰?”

“不、布吉島!”

“當真不知道?沒騙阿姆?”

小元寶瞄了眼爹爹,又看了眼阿姆,随後垂下小腦袋,小小聲道:“系、系寶……”

姚沐兒抱起兒子,親親臉蛋兒。

“敢做敢當,我們元寶是個乖孩子。”

小家夥聽後高興了,手臂勾着阿姆脖子,笑嘻嘻:“寶乖,阿姆乖,爹爹也乖~”

姚沐兒忍俊不禁,“好,都乖。”

沈季青眸子含笑,他收起銅板,與夫郎道:“家裏已經攢了近三百兩銀子,改日到鎮上看看,盤家酒樓。”

姚沐兒點頭:“我也是這麽想的,青雲若是考中舉人,需要打點的地方只會更多,運氣不好沒考中,下回再考便只能等後年了。”

懷裏的元寶聽得雲裏霧裏,見阿姆皺起眉心,小手伸進荷包裏掏啊掏,片刻後一手捏着一枚銅板,高高舉起。

“阿姆,買。”

姚沐兒垂眸,接過銅板問:“元寶要買什麽?”

“買阿姆稀飯噠~”

姚沐兒表情微怔,随即笑起來:“謝謝我們元寶,阿姆就缺這兩枚銅板呢。”

元寶聞言,小胸脯挺得高高的。

夜裏哄睡元寶,夫夫二人低聲商量起開分號一事。

姚沐兒道:“西街這邊的姚記算是總號,咱們再開分號,定價還是原來的,銀錢雖然賺得少了些,但回頭客多,況且年前鋪子葷菜素菜價錢都有所上漲,年後雖有下調,但也比去年高個兩三文,現在看正好,不用再格外調整了。”

沈季青道:“那便這麽辦,明兒一早就去牙行那瞧瞧,看可有合适的酒樓出售。”

“嗯。”

姚沐兒掩嘴打了個呵欠,動作自然地靠進夫君懷裏,尋了個舒服的姿勢,閉上眼睛睡下了。

沈季青攬過夫郎肩背,瞥了眼裏側睡熟的兒子,心道:順便去趟木匠行,打張小床回來。

翌日隅中,待鋪子沒那麽忙,夫夫二人一同去了趟牙行。

都是老熟人,牙人聽了二人訴求,立馬找出三處合适的位置。

姚沐兒與夫君商議過後,花了二百一十兩将北街那處宅子買下了。

雖與二叔所在的悅來酒樓在同一條街,但兩間酒樓一西一東,相隔甚遠。

酒樓買下,接着便是裝修、招工。

何文如今已能獨當一面,姚沐兒便讓他去北街管理分號,跟着一起去的還有張全張獵戶。

張全來鋪子裏送過幾回竹筒,一來二去便同何文認識了,後來旱情爆發,張全還來家送過腌肉,臨走前專門将何文叫去,說了好些話。

姚沐兒不曉得二人說了啥,但瞧何文羞紅的面頰,便知張叔這是看上文哥兒了。

他心裏高興,還想着家裏要有喜事了,結果半年過去,二人竟一點動靜也無。

姚沐兒沒去問性格腼腆的何文,而是讓夫君去問了張叔。

“他說要為夫守孝,要等進了八月才能辦事兒。”張全黝黑的臉上,透着薄紅。

沈季青聞言,笑着道了聲:“恭喜。”

知曉二人互相有情,姚沐兒便放心了。

四月底,酒樓開業。

梁松與錢三兒找來兩隊舞獅,繞着北街敲鑼打鼓,吸引來不少百姓圍觀,姚記分號開張頭一天,流水便足有二十五兩銀子,去除本錢,淨賺十一兩。

半月過去,酒樓生意趨于穩定,每日進賬足有七八兩,偶爾破十。

賺得多,交的商稅也多,酒樓裏還有四個跑堂夥計,一個賬房,兩個幫廚及一個洗碗工,外加雜七雜八的費用,每月支出便有小二十兩,都快頂上西街食肆一個月的進賬了。

每月十五是查賬的日子,五月十五,分號有夥計送來賬冊,姚沐兒看着上頭流水,內心一陣感慨。

“過去每日賺個上百文就滿足得不得了,現下竟覺得賺八兩都不夠。”

沈季青聞言,向上揚了揚嘴角。

他溫聲道:“銀子是賺不夠的。”

姚沐兒深知這個道理,但他覺着自己好像有些上瘾了,看着白花花的銀子裝入口袋,便覺得高興滿足。

“夫君,等咱們銀錢賺夠了,便到縣裏開家分號如何?”他眸子亮晶晶。

沈季青自是答應。

二人查過賬,正準備睡下,就聽一陣噠噠噠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下一刻,房門被拍響,元寶帶着哭腔道:“阿姆,爹爹,元寶不要寄己碎嗚嗚嗚……”

小家夥哭得很是傷心,姚沐兒心裏不忍,便将兒子抱進房內。

“元寶跟阿姆碎。”小家夥摟着他脖子,淚水濡濕的臉蛋貼着他臉頰,低聲啜泣。

姚沐兒拍着兒子背道:“好,跟阿姆一起睡。”

轉過身,元寶對上自家爹爹視線,小嘴兒立馬翹得比油瓶還高。

哼,壞爹爹!他才表要去小床碎吶!

與此同時,姚家村。

“咳咳、咳咳咳——”

髒亂不堪的柴房內,姚興福躺在一張拼湊起來的硬床板上,咳得老臉通紅。

姚桂芝捏着鼻子,将一盆看不清模樣的吃食,扔在地上,瞅着姚興福滿臉嫌棄。

“你也別瞪我,誰讓你那麽不中用,得個風寒就中風癱瘓了,這家現在全靠我一人撐着,還記得按時給你送飯就不錯了,哪有工夫替你把屎把尿。”

“沐、沐……”

“沐啥沐,你那好哥兒如今在鎮上開起酒樓,日日吃香喝辣,心裏早把你這爹忘光了。”

“對了,你還不知道吧,你那小兒子去年考中秀才,再過倆月便要到府城參加鄉試,說不準還能考個舉人回來呢。”

姚桂芝見他眼神懊悔,嘲諷道:“瞅你那窩囊樣就來氣,如今的下場是你應得的!”

旱災那會兒為了兩口糧食,竟對他們娘仨出手,她當初真是瞎了狗眼,跟了這種人!

也是,自己親哥兒、親兒子都能掃地出門的貨色,能是啥好東西。

姚桂芝不願多看這窩囊廢一眼,轉身摔門而去。

夜裏她想着白日裏在鎮上瞧見的人,翻來覆去睡不着。

那小畜生過去連件好衣裳都沒穿過,如今竟在鎮上開起了酒樓。

他憑啥!

姚桂芝咬牙切齒。

憑啥他姚沐兒穿金戴銀,自己整日過得苦哈哈,不僅要想辦法賺銀錢貼補家用,還要伺候那個老不死的。

不行,姚興福是他親爹,現在癱瘓在床,理應他出銀子診治才是!

姚桂芝心裏盤算着,要多少銀錢合适,一盤算便是一整夜。

翌日,辰時。

“不好了嫂夫郎,姚桂芝朝咱鋪子來了!”

沈秋到前廳送涼粉,遠遠瞧見姚桂芝,忙跑進堂屋将事情說了。

姚沐兒聽後眉心緊鎖,不等姚桂芝來鬧,便讓小姑與秋哥兒将人拖進院子。

“姚桂芝,你來這裏想做什麽?”他語氣冷漠。

後者撲通一聲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叫苦連天。

“沐哥兒啊,你爹他中風癱瘓了,如今日日躺在床上,家裏為了給他治病,花光了所有積蓄,可病情依舊不見好,這幾日竟連話都說不出了。”

說着假模假樣抹了把眼淚,“看在當家的是你親爹的份上,你得救救他啊,不然鎮上百姓要知道你對親爹見死不救,這鋪子跟酒樓往後還咋繼續開下去,你說是這個理兒不?”

姚沐兒聽得面色越發冷了。

這是在威脅他呢。

“銀子我可以出。”

姚桂芝心中一喜,“當真?”

“需要多少?”

“十、三十兩!怎麽也得三十兩才夠用!”

“可以。”

姚桂芝見他同意,頓時有些後悔,就該再要多點,這小畜生又是食肆又是酒樓,每天能賺不少銀子呢!

姚沐兒心中冷笑,“銀子都存在錢莊得去取,明兒我去瞧爹,順道把銀子一同帶去。”

這小畜生別不是想耍啥花招吧?

姚桂芝心生警惕,随即又覺得他不敢拿酒樓名聲開玩笑,便答應了。

“嫂夫郎,你真給啊?那可是三十兩,夠尋常人家吃喝一輩子了。”姚桂芝離開後,沈秋皺着眉頭一臉不贊同。

姚沐兒道:“他畢竟是我跟青雲的親爹,沒有養育也有生育之恩。但銀子是不可能交給姚桂芝那個女人的。”

又對一旁的沈文茹道:“小姑,你可認識厲害的婆子,要身形壯碩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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