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還魂
情不自禁的,小五不由得貼緊了梅景铉。
“我,我怎麽了?”
“小五,你忍一忍。我先送你去院子裏的池子裏。”說完這句,梅景铉把她給抱了起來。
身子落入了他的懷抱,小五覺得身上熱的幾乎要炸開了。但理智尚存一息,梅景铉轉身的時候,她抓住了自己的包。梅景铉沒在意,連人帶包把她抱到了外面來。
這時候,藥效已經徹底發揮了出來。她渾身酸軟無力。
就在梅景铉穿過長廊的時候,她已經就埋頭到了他的胸膛前,感覺到了他身體最真實得溫度。
上頭傳來一聲悶哼,胸膛酥酥癢癢的,是這丫頭在啃……梅景铉差點松手把她摔下去,但頓了頓,渾身燥熱難耐,他把懷中女孩抱的更緊了。
算了……她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吧。
不一會兒,梅景铉就來到別墅後的花園裏。他把她放在了水池邊上。小五還不肯下去,但梅景铉狠下了心把她推了開來,小五“哎呀”了一聲,就落了水。
初春的水格外的冷,這還是在室外。她撲騰撲騰了幾下,就凍得渾身發抖。但是這一冷,剛才那一股燥熱就淡化了不少。
這,這……她終于撈回了理智。卻是氣的發抖:自己這反應不就是吃了,吃了那個藥嗎?!
難道是剛才霍楠下的藥,而梅景铉知道,所以把她帶到這裏來輕薄?!
梅景铉此時不知道去哪了,她趁機游到了岸邊。包丢在了另一邊,她踉跄着上岸,走過去撿起了包。包裏有防狼噴霧器,這還是當初和孟昕逛街時候,一起買的防身玩意。沒想到,她第一個要對付的色狼就是梅景铉!
這時候梅景铉回來了。
這時候,小五已經半趴着上了岸,渾身濕漉漉的,襯衣全部貼在肌膚上,胸口更是若隐若現。
由于她的姿勢問題,襯衣裏面的曲線畢露。梅景铉想裝作沒見到,都不太可能。
參差的鎖骨,花骨朵兒似的一點凸起,還有……細細的腰肢。
他的心跳不由得加快,連血液裏都滾動着一些原始的燥熱。
而此時此刻,小五一斤摸索到了那瓶防狼噴霧,二話不說舉起:“你,你別靠近我!”
但藥勁兒還沒緩過去,藥效離了冷水就又發作了。她一個不穩,沒抓住噴霧劑。橢圓的瓶身順着坡度滾了下去,小五簡直欲哭無淚。她不敢看頭頂,只感覺到一雙蹭亮的皮鞋又來到了自己身邊。是梅景铉靠近了,他在看她的狼狽。
但這個場景,卻是不經意間與孟爺爺去世以前的那一幕重疊了。她目睹了爺爺的死亡,也聽到了秦禾那罄竹難書的罪行。
小五,她問了自己一句:你是不是從那時候起,就是任由命運擺布了?!
忽然,她的另外一只手在書包裏摸到了陰陽尺,早上還冰冰涼涼的尺子,此時此刻卻熱的吓人。更奇怪的是,她一觸摸到這一把陰陽尺,身上熾熱的感覺就消失了。全身上下還透着一絲絲的冰涼。然而……怒火更旺了。
梅景铉,是誰容許你糟蹋我的尊嚴?!她的右手,緊緊握住了這一把陰陽尺!
似乎有戾氣在眉宇間竄動,也有難以言喻的一股嗜血沖動通過這尺子傳了過來。
梅景铉看她趴在地上不動了,于是蹲下了身,想把她再次抱到泳池裏面去。
哪知道他剛蹲下,小姑娘就從背包裏抽出一把黑黑的東西,狠狠地砸向了他的左肩。
“铛!”地一聲,不重卻很響。就在尺子落下的那一刻,風聲蓋過了一切。
地上郁郁的草叢瞬間變得墨般漆黑,一絲兒亮光忽然從她的尺子上竄了出來,瞬間消失不見。
風聲停止的時候,她忽然覺得眼前一亮,不由得擡頭,卻看到一堵石門般的物體矗立在自己面前。上面浮雕着各種文字,而這些文字都在發光。
她的腦海中一片空白,卻看到梅景铉死屍般的躺在自己身邊。藥瓶裏面的白色藥丸灑了一地。
小五這時候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卻有個念頭竄入了腦海——“陰陽尺顯靈了。”
月亮重新出來了。
一縷血跡順着梅景铉的肩頭流了下來,他雪白的襯衣上,頃刻間也綻開一朵血花。
“梅,梅景铉?!”小五害怕地叫喚了一聲。
她剛才怎麽,怎麽用陰陽尺打了他一下,他就流了這麽多的血?!
而更可怕的是,她看到這些血碰到手中的陰陽尺,又倏忽消失不見了。
陰陽尺在吸血!這個念頭忽然湧上心頭,鬼使神差的,她用手指觸碰了一下梅景铉的鼻息——已經沒有了任何呼吸。
與此同時,什麽東西從他的左手邊滑了下來。她看到了,是一個用毛巾包好的冰袋。再看看地上,滾落着一個褐色的小藥瓶。她拿起了藥瓶,說明的字樣寫的清晰:用于鎮靜、催眠。
明白了,明白了!她錯怪了梅景铉:如果他對她圖謀不軌,就不會帶着她來到了這個池子邊上。也不會好心的包一個冰袋,拿來緩解她症狀的小藥丸。他只是想要救她而已,但是她卻把人家的好心完全給理解錯了!
巨大的懊悔像是洪流般的吞噬了她的心。他死了,被自己用陰陽尺殺死的。
你看看你,都幹了什麽?!你看看你,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嗎?!
一股熱血往她的腦海中洶湧。
“梅景铉,梅景铉!你醒醒!”小五徒勞地搖着梅景铉的身子,但是地上的人悄無聲息的。
怎,怎麽辦?!她不由得想起自己瀕危的時候,梅景铄用人工呼吸挽救了自己一命。現在,現在梅景铉也停止了呼吸!
她不假思索跪在地上,吻上他的唇,打開他的唇舌,然後深吸一口氣度給他。口中嘗到了他冷卻的津液味道,可是她呼進去暖暖的氣息卻沒有一絲兒反應。她又按壓梅景铉的胸膛,但是雙手摁上他的胸膛,還是絲毫反應都沒有。
這時候冷風一吹,她的思維清晰了些:梅景铉……已經死了。許多許多念頭都冒了出來。第一個念頭是;逃命吧,我殺了人。趕緊逃命吧!另一個念頭卻在說:梅景铉的命既然已經沒有了,你能當自己無罪嗎?!
有罪,她有罪。
忽然想到了什麽,她又撿起了草叢中的陰陽尺。
是這鬼東西殺了梅景铉的,她要破壞這把尺子!這個殺人的鬼玩意!
抖抖索索的手,從梅景铉的身上掏出了一只打火機,她從下面開始燒這陰陽尺。但是燒了許久,直到打火機燙的要爆炸,陰陽尺還是毫無損傷。她的腦門上有一股血在上湧,扔了打火機,她又從梅景铉的身上找到一把小刀。
她用刀劃這陰陽尺,然而,無論她多麽用力仍舊不能留下一點痕跡。
“呲——”
刀鋒劃得太重,從頭一下子劃到了她舉着尺子的左手,虎口處頓時就冒出一股鮮血。她也管不得疼痛了,把尺子放在了一塊石頭上,然後再次重重用小刀戳了下去——仍舊是什麽痕跡都沒有。她絕望地扔掉了小刀,開始哭了起來。
沒辦法了,沒辦法了。她殺了人,殺了不該殺的人。真的沒辦法了!
正在傷心的時候,她忽然聽到了一陣狂風乍起。還未回頭,卻發現周遭好像有什麽不一樣了。
綠瑩瑩的草坪,一剎間變得漆黑如夜。接着,所有的蟲鳴鳥叫全部都不見了,周圍陷入一片陰沉沉的死寂。就在這死寂中,她的靈魂好像漂浮了起來。浩瀚的夜幕不見了,天色一瞬間變得明亮,又一剎那黯淡了下來。
不遠處,古銅色的天幕搖搖欲墜。大朵染成澄黃色的白雲翩跹飄過。耳畔傳來馬蹄踏碎枯葉之聲,亘古的炎黃大地上景象瞬息萬變。似乎有千軍萬馬飛馳而過,寒風中,鑲黃的旗幟烈烈飛揚。然後這些聲像都一一歸于安寧。
我,我這是在哪裏?!
回過神來,小五發現,她居然處在一個黑澗澗的山洞中。面前,是一大塊石壁,石壁上浮雕了各種文字。以她博覽上下五千年的見識,上面的文字居然一個人都認不得。看形狀,像是春秋中後期的一種鳥蟲篆,但結構卻完全不同。
正在怔怔出神間,她忽然感覺到手上一涼。往下一個,看到一張圓圓的小臉。
是一個小孩,但是在這詭異的山洞中忽然看到另一個人,吓得她立即甩開了這個孩子的手。
她的背部抵上了山壁:“你,你是鬼嗎?!”
“大姐姐,你不用害怕。我不是鬼。”小孩睜着大大的眼睛。
聲音嫩嫩的,的确是個小孩。她繼續問道:“那你,你是什麽人?
小孩仰着面看她:“我叫張禾,大姐姐,你怎麽來這裏的?你有沒有看到我的大哥哥呀?”
“張,張禾?!”她朝着左右看了一眼:“這裏是哪裏?你,你怎麽會在這裏?”
“咦?大姐姐你持有陰陽尺,居然不知道這裏是哪?”小孩嘟起了嘴巴:“大哥哥難道沒告訴你,這裏就是陰陽尺裏面嗎?”
陰陽尺裏面?!這是她這輩子聽過最不可思議的話了。忽然心神一動,她問道:“你的大哥哥叫什麽名字?”
“我的大哥哥叫做張雲坤呀,我是他的親弟弟,我叫小禾。哥哥他比我大二十多歲呢!”
二十多歲?!小禾?!小五忽然想到了什麽,腦子一下子就冷靜了下來:
這小孩叫做張禾,他說他哥哥叫做張雲坤。彼此差了二十多歲……莫非,現在活在這世界上的那個“秦禾”就是這小孩的軀體?而,而張雲坤把這小孩的身軀奪走了。又把這小孩的靈魂鎖在了這一把陰陽尺的裏面?
她深吸一口氣:“你的大哥哥是不是陳歸寧的三徒弟?”
“對,大姐姐你果然認識我哥哥呀。那你知道我的哥哥在哪嗎?”
她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張禾,你在這裏呆了多久了?”
“我呆了……嗯,有三十年了。大哥哥他說讓我等他,可是我一直沒有等到他。”
三十年!小五倒吸一口氣,一切都對的上號了。
爺爺說,如果張雲坤不死,現在也該是個七老八十的老頭子了。而秦禾明明是個年輕人。
這是因為,他根本就是一個借屍還魂的人。
她蹲下了身,又緩緩問道:“告訴大姐姐,你的大哥哥怎麽讓你在這裏呢?”
小孩子嘟起嘴,好像受了委屈似的:“因為我已經死了,大哥哥就把我帶到了這裏。他說,讓我在這裏等着他,他會帶着我一起進入陰間。”
她深吸一口氣:“那你……是怎麽死的?”
“我們村子裏發了瘟疫,死了半個村子的人。大哥哥回來的時候,我已經不行了。”
她覺得這小孩的話語裏面處處透露着古怪,于是道:“大姐姐還是聽不太明白,你可以不可以把事情的經過,仔細跟大姐姐說一說?”
“好。”小孩子很好哄,張口就說了起來。
原來1984年,也就是陳歸寧死去的第二年。失魂落魄的“殺人兇手”張雲坤找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親人。他本是廣西壯族人,從小住在一個其樂融融的寨子裏。後來家鄉鬧了大饑荒,他迫不得己跟着父母出去逃荒,又跟父母走散了。
過了二十多年,當年走失的小男孩循着記憶,尋找到了故鄉寨子裏。他發現親生父親已經續弦。這個後母又生了一個小弟弟,他的小弟弟叫做張禾。
張雲坤歸來,張家自然高興的不得了。後母,父親對他也不錯。一家人相處的還算融洽。小弟弟張禾也十分依賴這個遠道而來的大哥。
似乎,幸福的日子就到了。
一切終止于一場瘟疫。
1984年末的一天,張雲坤進山打獵,說是打點野味補充年貨。這一次,他一進山就是半個月。
這半個月期間,這個壯族寨子裏爆發了瘟疫。
瘟疫蔓延,十寨九空。張雲坤的父親,母親,包括年僅七歲的弟弟張禾都感染了這個瘟疫。
當張雲坤回家的時候,他的父親,後母都已經死去了。小弟弟張禾奄奄一息,眼看也快要不行了。
小弟弟依偎在哥哥的懷裏,問他:“死亡是什麽?”
“死亡,就是去往一個叫做陰間的地方。”
小弟弟揚着無辜的臉蛋,幹淨的眼眸裏,找不到一絲恐懼:“哥哥,我不要下地獄。我,我要跟你在一起。阿爸說了,等我長大了,就讓哥哥你來教我打獵。”
這一刻,張禾看到了這個素來沉默的大哥哥落下了一滴眼淚。
張雲坤對懷中的孩子說道:“小禾乖,哥哥不會讓你一個人走的。哥哥帶你去一個地方,你在那裏等哥哥,好不好?”
“好,哥哥去哪裏。小禾就去哪裏。”
張雲坤點了點頭,從襯衣裏拿出了一把尺子。張禾問他:“哥哥,這是什麽東西呀?”
“這是陰陽尺,它可以把一個人的靈魂從陽間帶到陰間。也可以詛咒一個人永世不得翻身……”張雲坤嘆了一口氣,仿佛想到了什麽往事。然後,他告訴了弟弟:“哥哥帶你去這個陰陽尺裏面。這裏沒有饑餓,寒冷,死亡……”
“那,大哥哥,你為什麽不跟我一起去呢?”
“大哥哥欠了一個女人的債,她不讓我死,我自然不能早早去。小禾乖,你只要在那裏念着哥哥,哥哥就會去接你。”
懷中的弟弟慢慢閉上了眼睛:“好的,小禾聽哥哥的話。小禾等哥哥回來……”
而張雲坤将陰陽尺放在了弟弟的身上,又抽出一把刀,割了指肚,流出的血全部滴在了這一把陰陽尺上。但是血滴入了古舊的木板上,好像雨水滴落在了泥土裏,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張雲坤對着尺子說了一句:“我來和你做交易。”
然後小禾就閉上了眼睛。再次睜開眼,小禾就到了這個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