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交易
每天每夜,張禾都在這裏等着自己的大哥哥張雲坤。
時間的流轉,在這個密室般的地方沒有任何的意義。只有日升日落,昭示着歲月變遷。
說到最後,小禾嘟起嘴,仿佛有些生氣:“一開始哥哥還經常來看我,後來,他來的越來越少。到了一年以後……就再也沒有來看過我。”
小五聽了很不是滋味,只是,她現在也無能為力。往四周看了看,她的目光又放在了山壁上。這蝌蚪一樣的文字着實古怪。剛才,陰陽尺顯靈的時候,她也看到了這一段文字。于是問道:“你的哥哥有沒有告訴你,這上面寫了什麽?”
小禾歪着頭想了一會兒,才道:“有啊,不過我不太記得了。”
“沒關系,你記得多少說多少。”
小禾就說了起來,她大致整理了下,就明白了這是怎麽一個故事了。
小禾說,這尺子出自雲南。很久很久,雲南有個小國家,這個國家快要被南方的軍隊給滅了。于是,國王求教巫師:怎麽樣才可以戰勝南方的軍隊?
巫師告訴他,西域的沙漠裏面,生長着一種神木。傳聞,這株神木就是一個陰陽之門。是古代陰兵借道的地方。如果把這一株神木帶到王國裏面來,那麽,國王就可以在王城內召喚陰兵,也就有了一支戰無不勝的幽靈軍隊。
國王聽了很高興,就讓巫師把那一種神木給請回來。經歷了千難萬險,巫師才找到了那一株神木。哪知道神木已經快要枯死了。但巫師不甘心,他把神木還沒幹枯的根系挖了出來,向陽的部分做成了陰尺,背陰的部分做成了陽尺。然後,就把這一雙陰陽尺給帶了回來。
但沒想到,這陰陽尺沒有讓這個國家躲避戰亂,反而先給國家招致了內亂。
國王有個兒子,好奇這寶貝,于是私下接觸到了陰陽尺,幾天以後,這個王子瘋了,屠殺了自己的妹妹和母親。國王無奈,就宣判了王子的死刑。
臨死前,王子向國王揭發道:是那尺子蠱惑了他的心神,讓他做出了這種滅絕人性的慘案。國王連忙找到了大巫師,問這話是真是假。這時候,大巫師才告訴國王:這陰陽尺的确是陰間兇煞之物,會讓人心智失常,絕對不能讓常人接近。
但國王憤怒無比,就把大巫師給殺了。同時把陰陽尺封了起來,永不準人開啓……
然而世事難料,皇城破滅不久,國王的神龛被破,陰陽尺也就失落在民間了。
小禾說完了,又道:“大哥哥告訴我說,這尺子倒也不是那麽邪門。就看人們怎麽用了。”
小五心下思忖了半晌,自己不小心把梅景铉打死了,卻意外進入了陰陽尺的裏面,了解到了許多詭異之極的事情。想來,這一把尺子上一個主人,必定是張雲坤。
不對啊。她忽然想起了什麽:“這一把陰尺誰都能用嗎?”
“不是,大哥哥說了,它只有一個主人。”
這麽說的話,她現在就是陰陽尺的主人了嗎?
正想再問問小禾一些事情,小禾忽然道:“大姐姐,你快走吧。通道快要關閉了,關閉了你就沒法子再出去了。”
“什麽通道?!”
“就是這一塊石壁呀。它就是陰界之門。你從這裏來的,你也要從這裏出去。”話音剛落,小禾就忽然推了她一把。小五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已經沒入了石壁當中。
眼前的景色倏忽一變,再回首的時候,什麽山壁,什麽小禾通通不見了,好像剛才是黃粱一夢。
而梅景铉的屍體,悄無聲息地躺在地上。那大片大片的血跡還未幹涸。這些都提醒着她,剛才發生的那一切不是夢。
她定了定心神:在濟源齋遇到的那一件瓷器說的很對:身為陰陽尺的持有者,一念之差,她就可以輕而易舉殺了一個人。只要她想。可是她現在不想了!怎麽辦?!難道,梅景铉他真的無法活過來了嗎?!這尺子該怎麽複活人?!
腦海中,忽然有個念頭一閃而過——小禾臨死的時候,張雲坤割破了手指頭,然後把獻血滴在了陰陽尺上。繼而和陰陽尺做了一場交易。
幹脆死馬當活馬醫!小五有樣學樣,立即割開了自己的小手指,血滴悉數都落在了陰陽尺上。
她也不會念什麽咒語,心裏頭只有一個念頭:梅景铉,你快活過來啊。但是尺子什麽反應都沒有,她又想到了張雲坤還說了什麽“我是來做交易的”?
她連忙試了試:“我們來做一場交易。”
話音剛落,尺子上的血跡消失不見了,甚至連一絲絲痕跡都沒留下。
小五震驚不已,這把尺子能聽得懂人話?!而且真的能和她做交易?!
不過現在不是驚訝的時候,還是救人要緊。她想了想,先說道:“只要他活過來,我可以拿自己的壽命去抵。”
尺子沒有任何反應,血滴又融化不進尺子了。這是代表交易失敗了嗎?尺子根本不要她的壽。
她只好換了一句:“我拿,我拿……我拿我的運氣去抵,我把我所有的運氣都給他。”
血滴還是融化不進去。
她咬緊了牙:“我拿我這輩子賺的錢去抵他的命,下輩子我所有的財運統統都給他。”
血滴依舊滴落在草地上,一點兒融合的意思都沒有。
她沒辦法了,只能道:“我拿我自己的命去換他的命。”這是最公平的交易了。
但是血滴仍舊毫無反應,看樣子陰陽尺也根本不要她的命。
小五噎了一口氣,最後也不抱什麽希望了。想了想,還有感情沒說。親情?但她是個孤兒,天知道父母在哪裏。友情?抱歉,她也沒什麽親密朋友。那麽只剩下一種感情還有交易價值了,只是不知道,愛情兩個字的價值有多高。
她不知道,但願意拿這樣東西去換一線生機。
于是開了口:“我拿我所有的愛情去抵他的命,只要他能活過來,我把愛情統統都給他。”說完了,她愣了愣,覺得好像哪裏不對:她的本意是“拿愛情去換”而不是“把愛情給梅景铉”。但心裏太着急語速太快,表達上好像有歧義。
對,歧義大了……
但話音剛落,梅景铉襯衣上面的血跡全部消失了。陰陽尺上再次發光,光芒又很快消失。
與此同時,地上傳來一聲細小的咳嗽。只見梅景铉的臉色漸漸恢複了正常。
小五大喜過望,當梅景铉醒過來的時候,冷風一吹,她才發覺已經跪在這裏凍了一個晚上。
“小五?”男人還有些糊塗。
這句話在她聽來猶如天籁之音,趕緊伸出手把他扶起來:“你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哪裏疼?”
“小五,你剛才從書包裏拿出什麽東西?”梅景铉已經恢複了正常,他還記得小五用什麽硬邦邦的東西砸了自己一下,然後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我拿了一本書。剛才下手太重了,你,你就昏了過去。”
“小五,我沒事。”梅景铉看她一臉愧然的神色,反而笑了:“你怎麽弄成這樣?”
“我……我以為你死了,幸好你沒事。”
下一秒,她就抑制不住狂亂的心跳,上前擁抱住了他。反而是梅景铉猝不及防這個擁抱。
他安慰道:“我沒事。”
不對,是她有事。她剛才說錯了話。許諾的東西是從未嘗試過的“愛情”。
這樁交易代表着什麽,很快她就明白了:那就是,當自己抱住了面前的男人的時候,心髒急促的跳躍聲停止了。繼而,巨大的喜悅油然而生。這一份喜悅她卻說不清楚是什麽。只知道甜甜蜜蜜的。
梅景铉很快從不知所措中回過神來,他感覺到了一點不對勁——小五身上的溫度怎麽這麽高?!他放開了她,失去了支撐,結果小五幾乎昏倒在了他的懷裏。這時候,她翻轉的手掌心也暴露在了他的視野裏:虎口上赫然一條痕跡。
梅景铉立即擡起了她的手:“怎麽回事?!”
“哦,沒事……剛才想喊人來救你的。不小心……劃到了玻璃門。”
梅景铉又氣又無奈,這丫頭真的是能把他氣得住院的,他的頭開始疼:“為什麽不早說?”
“沒事……現在感覺不疼了……你還是送我去醫院吧。”
當晚,梅景铉就真的把她送到了醫院去。
挂水的時候,她還知道緊緊看住自己的包包。但是到了下半夜,卻是燒的人事不知了。
梅景铉一直守在她的身邊,等到小五昏睡過去的時候。他遲疑了片刻,還是拿過了她心心念念的書包。
拉開書包拉鏈,只見書包裏沒有放什麽書,只有一把質地似檀非檀的尺子。上面的刻度分明——失脫官鬼劫財無嗣,孤寡牢執公事退財——分明是一把陰陽尺!
看到這一把尺子,他的手指在發抖,臉色也變得蒼白起來。倒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同樣的一把尺子,勾起了他最深刻的一段回憶。每個人的心裏,都有這樣不可言說的一部分。
他的這一部分,就跟這一把尺子有關。
仿佛感覺到了什麽,床上的小五翻了個身。手伸出被子,又無力地垂在床邊。
這丫頭,惦記的就是這東西?梅景铉把陰陽尺放回了她的背包,又關上門走了出來。
出了醫院,司機問他去哪裏。
梅景铉淡淡說出一個地方:“上海監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