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孟青【修】
不接受?當然不能接受的。
她根本沒有任何的戀愛計劃,就算有,梅景铉……也不在考慮範圍內。一來,她畢竟欠了梅景铄這個大人情,二來只怕她對梅景铉的感情,還是陰陽尺的緣故居多。如果問問自己的心,到底向着哪一頭?只怕沒有個結果。
兩個男人,都對她有救命之恩。都是好人,都值得人去信賴……恩與義,她現在真的很難以抉擇。
沒結果之前,她不會輕易許諾任何一方。
“少爺。”小五深吸一口氣:“我……沒有任何這方面的打算。”
這個回答,也在梅景铉的意料當中,他并不意外。只是道:“沒關系,我可以等你。”
“大少爺。”她真心誠懇道:“我願意跟你做朋友的,但是其他的事情……”沒有多大可能。
“小五,我不是要做你的朋友。”梅景铉直截了當道:“是要你做我的女朋友。”
“……”她無語問蒼天,梅景铉這目标不是一般的明确啊!倒讓她這個被告白者顯的被動了。
不過,她也要問清楚的:“如果我不是你的女朋友,那,我們還可以做什麽?”
梅景铉的回答也很簡單明了:“敵人。”
不錯,不是女朋友,那麽很大可能以後就是敵人。這個小五自己都清楚,梅景铄培養自己,為的就是對付他哥哥。想到這一層,她更加明确了“放下此事不說”的決定:“那,我們以後再說。先救人要緊。”
于是這個夜晚,就被這麽糊弄了過去。
但,梅景铉的告白産生的效應,卻是令人始料未及的。
小五真的很想把這個男人的身影從腦子裏剔除去,但是,越是想要忘記,記憶的反而越深刻。
這不,梅景铉帶着她出去的時候,她總是不敢看梅景铉的臉色。但是無人的角落裏,又會偷偷看着他。心髒跳的厲害,似乎靠近了,就可以讓全世界聽到她的心跳。歸根到底,少女的矜持就好比北宋影青瓷器一樣的易碎。
Advertisement
這天,梅景铉來到了秦禾的店裏,要親自審問過手郎世寧真跡的夥計。
秦禾開在南京的古玩店叫做“知芳齋”,專門經營高古瓷器和明式家具。
接待他們的,是秦禾的古玩店的一位王經理,王經理告訴他們:“梅先生……那一幅畫,是我們這裏一個叫李建利的夥計收購來的,現在他人已經去了警察局。不過跟李建利一個宿舍的夥計孟青從北京回來了,我把他叫過來問問。”
孟青?小五覺得這個名字略耳熟,等到這人過來了——呵。這不是三哥嗎?!
顯然,孟老三,哦不,孟青也認出了她。一進來,他的目光就落在了自己身上。想來,他們往日有仇,今天仇人相見,按照道理應該分外眼紅。但不知為啥,小五覺得這人的眼神不紅,而是綠幽幽的,總之讓人感覺很不舒服。
“梅先生,這就是我們店裏的夥計孟青了。孟青,這是和盛拍賣行的梅大少爺。”
孟青置若罔聞,只是盯着她的臉龐看。直到梅景铉咳嗽一聲:“你就是孟青?”
“是。”
“你是什麽地方的人?”
“蘇州人。”
梅景铉瞥了小五一眼,繼續問道:“關于那一幅畫,李建利有沒有跟你說過什麽?”
“李建利他只告訴過我,去年的五月初,他從西街的古玩市場上得到了這一幅畫,那賣畫的是個外地人。他不識貨,用三千塊錢就把畫給賣了。後來他把畫給了老板,老板很賞識這幅畫。獎了他十萬塊錢。”孟青倒是口舌靈巧。
“那,李建利買貨有沒有跟那人立下什麽字據?”
“沒有,那人是散客。李建利他得到了畫,就再也沒有見過這個人。”
“事情是五月份發生的,那麽你們老板第一次公開展覽畫,是在什麽地方?”
這個王經理知道:“第一次展覽就在店鋪裏面,老板他請了這條街上幾個有名的書畫專家過來看了看,都認為是真品。時間是五月十號。”
梅景铉點了點頭,又問孟青:“那李建利是什麽時候入職的?你又是什麽時候入職的?”
孟青看了小五一眼:“李大哥他五年前就跟了老板,我是去年十月份入職的……梅先生,你身邊的這位孟小姐應該知道我的來頭。”
小五嘆了口氣,剛才他們就大小眼互瞪,這氣氛也太尴尬了點。這不,梅景铉一直時不時瞥向她這邊,整個眼神都冷了下來。
還是站出來說清楚吧!她還是那個稱呼:“三哥。”
孟青意味不明地笑道:“小五妹妹,大半年不見你了。看樣子,你在上海過得不錯。”
她不能說“三哥你也混得不錯啊。”看秦禾現在的處境,只怕孟老二,孟老三他們都過得不好。但不接話也太容易讓人誤會了。于是便坦然道:“各人自有各人的過法。三哥,秦先生和我們家少爺現在都在監獄裏待着,還是請你配合我們的調查。”
“小五妹妹,你想問什麽。三哥一定回答你。”
這又把提問的權力轉到她身上了,梅景铉也示意她:“你來問。”
看梅景铉已經揭蓋子喝茶,她這下不得不站出來問了。但是問什麽好呢?她又不知道內情。
只能問一問古董相關的:“秦先生邀請了這條街上的什麽人進行過鑒定?”
孟青不緊不慢道:“潭錫君潭老先生,劉長雲劉老師傅,還有東邊長幹行裏的周達山周老先生。他們三個都是南京的書畫鑒定專家。三個人都合計說,東西是清代中期的文人畫。是真品。但是題跋被人裁去,裁去的年代在解放以後。”
她點了點頭:“秦先生有沒有讓你們找過古畫殘缺的部分?”
“沒有,不過老板說過,古畫極有可能是文革那段時間被損毀掉的。反正作者已不詳。”
小五略一思忖,還是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既然東西本是江西瓷廠的舊藏,而且只有吳青梁和陸修遠兩個人知道。吳青梁,也就是孟爺爺那時候尚且不知秦禾就是張雲坤,也沒有戕害他的必要。那麽,剩下來的……
難道說,當年陳歸寧的徒弟之一——陸修遠還活着嗎?
哎,如果自己恢複陳歸寧的記憶就好了……不過話說回來,恢複了她的記憶,想必她就不是單純的孟小五了。陳歸寧的身上有太多的謎,有太多的傷懷。她不想當那麽複雜的一個女人,即使她足夠傳奇,卻也足夠悲情薄命。
回到賓館,下了車,她還在思考這個問題。
梅景铉就站在她的身邊,忽然道:“小五,我還不知道你有這麽一個哥哥。”
她坦然一笑:“其實我一共有兩個哥哥兩個姐姐。我們都是孟爺爺收養的孤兒。”
梅景铉看着她:“那個孟青好像很記挂你?”
“我把爺爺的藏書給燒了,他挺恨我的。”其餘的糾葛她也不記得。
“那你不準單獨跟這個孟青見面。我看他似乎對你還懷恨在心。”
“知道了。”她笑了笑:“我跟他們的關系,在爺爺去世的時候就結束了。除了大哥以外。”
“你大哥我已經囑咐過福佑樓了,他現在工作的很好,他的舍友也很照顧他。你不用擔心。”
她剛想說謝謝,卻是擡頭看到了梅景铉的臉湊得很近,還輕笑道:“小五,你今天的表現很好,月底想要什麽獎勵嗎?”……拜托,這裏是外面!她一眼瞥見了那個姓蕭的保镖,雖然人家望天裝作沒看見,可這麽公共場合的……太令人想入非非了。
她也壓低了聲音:“梅景铉,你到底想幹什麽?咱們只是同戰線的盟友而已。”
梅景铉置若罔聞:“小五,晚上有時間一起吃個飯?明天帶你去秦禾家。”
她把臉一擡,秦禾家肯定要去的。只是道:“大少爺你很閑啊,你弟弟還在監獄裏呢。”
“景铄他向來不知道天高地厚,多待幾天監獄抵得上多讀十年書。”
“……你果然不是個好哥哥。”
“我當然不是個好哥哥,但我會是一個好男朋友。你試試看就知道了。”
她覺得好笑:“大少爺,有件事我要跟你澄清:二少爺沒有出來以前,我是暫時不會考慮任何跳槽的事情的。你好之為之。”
“連吃個飯,談一談上海那邊的案子都不可以?”
“這個可以。”
梅景铉笑了:“那,就在隔壁四樓的雙人餐廳吃個簡單的便餐如何?”
“好。”
然而,事情同意的輕巧,結果剛剛辭別了梅景铉,她就接到了一通電話。是知芳齋打來的,副經理指名道姓要她接電話。接了電話一聽,卻是三哥孟青的聲音:“小五,晚上有時間吃個飯?我們兄妹兩個也大半年沒有見面了。”
“不好意思三哥,晚上我有客人了。”
那邊嗯了一聲:“那可惜了,正好,有關那一幅郎世寧真跡,三哥得到了一個線索。本來想告訴你的,你既然沒時間。那三哥就不說了。”
她吃了一驚,立即思忖了下:去秦禾家,大概也找不出什麽線索。于是道:“我可以跟你一道吃飯,不過吃飯地點得是我指定的。”
“那沒問題。”
她指定的地方就在這間國際酒莊的旁邊,一家規模和酒莊差不多大的私人飯店。晚上先推了梅景铉的飯局,借口是身體不舒服。梅景铉也沒多計較,只是道了句好好休息。她可沒時間休息,前腳挂了電話,後腳就去了隔壁飯店。
酒店的安保很令人放心,她沒有訂包廂。就訂了三樓雙人餐廳靠門的一席。
孟青到的時候,香槟和牛排剛剛上來。熬得厚厚的奶油蘑菇湯也端了上來,香氣四溢,但小五碰都不想碰。這些甜津津的東西,晚上吃膩的要命。
“三哥。”她還是那個稱呼:“你手上得到了什麽線索?”
這麽單刀直入平白直敘的提問,讓孟青笑了笑:“怎麽?那梅二少進號子了,你在外面急得團團轉?”
“他是我的老板。”她知道這不是什麽敘舊,分明就是一場談判。所以道:“三哥,你到底有什麽話,不妨直接跟我說。”
“我跟二姐投奔了秦老板,二姐她現在混得可以,本來嘛,女人最大的籌碼就是漂亮。”說完,三哥瞥了她一眼,顯然現在兄妹中容顏最出衆的是她。這倒是沒想到的——當初那個亂糟糟的黃毛丫頭,如今出落得跟玉雕的人一般。
他收起了其他的思緒,淡淡道:“但是我就不行了,秦老板始終當我是個跑堂的,天南地北的出差還沒有什麽補貼。”
“你不想跟秦老板幹了?”
孟青點了點頭:“小五,你看我現在混得還不如你。”
這些發牢騷的話,她一點都不想聽:“那你手上的線索是什麽?”
“那個李建利當初收購了那一件郎世寧真跡的時候,順便還收了一件小的蝴蝶頭釵,賣家是同一個人。他挪用了公款收的小玩意,後來也沒報賬,想私底下把那蝴蝶頭釵脫手賣了發一筆財。這件事,李建利只跟我說過。”
她立即明白了:“賣出去了?”
孟青搖了搖頭:“還放在庫房裏面,地點只有我知道。”
她想了想,立即有了主意:“這樣吧……我明天正好跟梅大少爺去秦禾家,秦家不是靠着知芳齋嗎?我先去知芳齋跟你一起去看看東西,如果你說的是真的話。那我再告訴梅少爺。至于能不能為你某個職位……就看少爺的意思了。”
“那好。”孟青點了點頭。
其實小五嘴上這麽說,心裏根本不想幫這個三哥。其餘的不說,三哥和二姐是知道孟小五的底細的。萬一他們發現她現在精通古董了,肯定會露出馬腳的……所以,她只想用“陰陽尺”看看那小玩意,三哥想跳槽?那也別指望她!
隔日,梅景铉去往秦禾家,她也纏着要去。
顯然某人還記着昨晚的爽約:“小五,我記得我是說一起吃飯我才帶你去秦家。”
“大少爺,您大人不計小人過……這樣,今晚我請你吃飯好不好?”
梅景铉回頭看了她一樣,只見小五雙手合十做懇求狀,好像一只乞讨的貓咪,笨笨的小指甲都合在了一起去。看上去像是十片淡粉色的花瓣。皮膚更是象牙一般光滑白皙,看上去就……非常可口。可口到令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他牙齒有點癢:“跟着來可以,隊伍最後。”
她乖乖站到了隊伍最後去——巴不得站在這個位置呢。
到了秦禾家,她也不跟着梅景铉進去,而是借口上衛生間先去了一趟知芳齋。孟青早就在這裏等着她了,看到她來了,也尋了個借口離開了店面。然後帶着她去了庫房。庫房裏面他們是進去不得的,但孟青告訴她東西就在外面。
他打開了一個不起眼的博古架的,從一個暗格裏拿出一件銀點翠蝴蝶頭釵。
小五走了過去,事先已經把陰陽尺放在了袖子裏。所以一上手這小小的頭釵,她就有了感應。
感應是左眼開始疼痛,她下意識地捂住了左眼。忽然眼前好像浮現出一幅畫面。
那是一條窄窄的雨花石小路,一個身材佝偻的中年人撐着一把破舊的傘。四周一片水汽騰騰,能見度大概只有短短幾米的距離。忽然,他停下了腳步,迎面又走來一個人。
來人是個粗壯的漢子,身上紋着半條水龍。
“錢哥,您找我有什麽事?”
“嗨,一樁小生意,上海那邊有人拜托我把這件東西交給知芳齋的人。事情做得要隐蔽一點……你就到那邊夫子廟的古玩市場上找一個叫李建利的人。先推銷這個小蝴蝶玩意,然後再把這幅畫拿出來給人家看。明白了沒有?”
“好嘞,錢哥。”那人又問道:“沒有別的事了吧?”
“沒有了。嘁——我還以為是什麽大事。這麽點芝麻蒜皮的小事還找我錢哥……”
中年男子扔掉口中只剩下半截的中華香煙,點上了一根新的煙:“不說了,你快去辦。”
畫面到此卻是戛然而止了。
小五定住了心神,孟青在一旁問道:“看清楚了沒有?”
“看清楚了。”她把這一件銀點翠蝴蝶頭釵還給了孟青:“待會兒我就跟大少爺說說。”
出了知芳齋,她深吸一口氣——原本以為看到了這一只頭釵,就可以看到是誰做下的了。沒想到這人的警惕性這麽高,還轉手了一個中間人。現在,她的線索只剩下這個“錢哥”了。好在夫子廟不算大,到處打聽一下或許有結果。
想着想着,已經到了秦家。小五走進了秦家客廳,只見走廊的一邊擺着一個博古架,上面擺滿了各種明清瓷器。看得出來,秦禾對明清瓷器情有獨鐘,連擺在扶手桌上的裝飾物,都是一件真精新的青花百鳥朝鳳圖大罐。
除此之外,還有明代的甜白釉,清代的青花太平有象尊……等稀奇的古董玩意。
夫子廟古玩街第一古董商人,這個名頭果然不是吹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