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禮拜天, 錢錢起了個大早,先跟韓聞逸出去晨跑了半小時, 又回家認真化妝打扮了一番, 背上畫桶,跑下樓去。

她走出樓道,韓聞逸已經在外面等着她了。

“好看嗎?”她拽了拽裙擺。

韓聞逸認真地上下打量她。她化了一個精致而淡雅的妝容, 劉海用卷發棒燙成了小內卷, 更好地修飾了臉型;她穿了一條純白色的裙子,身材姣好,氣質出塵。

“唔……”韓聞逸摸着下巴沉吟, “要不, 還是去換一條吧?”

“怎麽啦?”錢錢連忙低頭看了看自己,“哪裏不對嗎?”

“太好看了。”他皺皺眉,“舍不得讓別人看到。”

錢錢好氣又好笑地瞪他一眼:“這麽老的套路你也用!”

“我是個真誠的人。”韓聞逸攤手,表示自己的真誠日月可鑒。

錢錢才不理他, 拉開車門把畫筒放了進去,鑽進車裏:“走啦走啦!”

那天王晉生來找她, 她立刻就把這個好消息告訴韓聞逸了。韓聞逸很為她高興,還自告奮勇周末要送她去畫廊。

上車以後, 錢錢的情緒很亢奮, 一會兒一變。

“哥, ”她搓着手緊張地問道, “你說他們靠不靠譜啊?”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韓聞逸踩下油門。

過了一會兒, 她又高興起來。

“我上網查過, 這家畫廊挺有背景的,他們跟好多有名的藝術家都有合作。”她揚起下巴,有點小得意,“他們老板說很喜歡我的作品,我是不是很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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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聞逸噙着笑:“超厲害!”

“嘿嘿,以後要是我出名了,一張畫能賣幾十萬……”

人在亢奮的狀态下情緒的變化極快,這會兒錢錢已經開始喜滋滋地做起白日夢來了。她側過身看着韓聞逸,豪氣沖天地說:“到時候我就包養你!我要帶你吃香的,喝辣的,你喜歡什麽電子産品手辦模型,我全都給你買!”

韓聞逸噗嗤一下樂了。

“那說好了。”他笑道,“以後我的電子産品就等着你幫我更新換代了,錢總。”

錢錢拍着胸脯:“包在我身上!”

不一會兒,車開到了清風畫廊門口。

錢錢給王晉生打了個電話,王晉生很快跑出來接她。

王晉生三十來歲,面皮白淨,穿着一身黑袍,帶着一頂黑色禮帽,留着一副很喜感的八字胡,看着挺有藝術家的氣質。可他手指上卻帶了三枚粗粗的金戒指,往他的藝術氣質裏憑空增添了幾分俗氣。倒是很符合他這個藝術商人的定位。

他先認出韓聞逸,再看韓聞逸邊上的漂亮姑娘,就知道她是錢錢了。他打量着兩人,心裏不由有些吃驚。韓聞逸長得英俊他在視頻裏看過,可是本人竟比視頻更俊幾分。至于錢錢,搞藝術的人裏有不少放浪形骸的,像她這樣青春靓麗的還挺少見的。真是一對般配的俊男美女。

“您是王總嗎?”錢錢問道。

“是我。”王晉生熱情地上前,“你就是錢錢老師吧?你好你好!”

他又假裝剛剛認出邊上的韓聞逸,滿臉驚訝:“你不是網上很火的那個心理學家嗎?韓老師,我看過你的節目!”

“王總,您好。”韓聞逸笑眯眯地跟王晉生握手,然後自然而親熱地摟住了錢錢的肩膀。

這個動作讓錢錢忍不住扭頭看了他一眼。因為說好了戀情不公開,平日裏他們從來不會在人前有親密接觸。但在王晉生眼裏他們不是鄰居,不是公司裏的上下級,他們一個是心理學家,一個是藝術家。

她沒有推開他,只是微微怔了怔,然後自然地反摟住他的腰。

王晉生被這對小情侶發的狗糧刺激到,戲谑地啧了兩聲,又道:“兩位老師都進來吧,我先帶你們參觀一下畫廊。”

錢錢正打算進去,韓聞逸卻停在原地沒動。

“要不你們先去聊會兒?”他晃了晃手機,“我有點事,需要打個電話。”

“啊,沒關系沒關系,你去忙你的吧!”錢錢忙道。韓聞逸今天肯陪她來她就很高興了,人都到這兒了,至少已經能确保王晉生不是個騙子,後面的事情她自己談也行。

“這地方不能長時間停車,我先去邊上的車庫把車停了。”韓聞逸說,“等會兒就來找你。”

“好!”

目送王晉生把錢錢領進清風畫廊,韓聞逸鑽回車裏,開車走了。

等他找地方停好車,從車裏出來,剛才一路上的笑容從他臉上消失了。他的神色變得頗為凝重。剛才在路上的時候,他收到風投公司那邊發來的消息,說是之前接洽的兩位投資人都拒絕了給他們事務所投資的事。

韓聞逸給風投的人撥了個電話過去,電話很快就接通了。

“韓總。”接電話的人是風投公司的劉經理。

“劉經理,”韓聞逸問道,“上次見的那兩位老總對我們事務所不滿意嗎?”

“唉……也不能說不滿意。韓總,你們事務所還是很有前景的,而且您本人現在發展得也非常好。只是你們事務所的發展規劃……”劉經理語氣委婉地說,“投資人總是希望他們的資本能夠獲得最大的收益。”

韓聞逸皺眉。

他們事務所目前最大的投資人是馬千萬,但最近他和馬千萬在經營事務所的方向上發生了很多矛盾,他已經看清楚他們不是一路人,所以合作也很難再繼續下去了。他想跟馬千萬拆夥,但是在此之前,他必須找到其他能夠代替馬千萬的投資人。這也是他和夏見靈最近頻繁跑風投公司、和各位老總見面的原因。

然而錢不是那麽容易籌到的。他和夏見靈為了創辦這家事務所,自己已經投入了很多,但是事務所不可能只靠他們兩個人撐下去。至于其他投資人,肯定是要談利潤和回報的。可惜,心理咨詢事務所并不是什麽吸金的地方。

雖然咨詢費用一個小時幾百元,看起來并不便宜,可是要經營一家事務所,房租、水電、稅收、工資……全都是很大的支出項。十二事務所經營到現在,其實每個月都是虧錢的,将來網站上線、宣傳鋪開,應該就不會再虧本了,可是盈利還是有限。投資人拿着這筆錢,去投個影視劇,找幾個當紅演員拍點爛片,不知道能翻幾倍,誰又願意把時間耗在他們一家小事務所身上呢?

劉經理見韓聞逸不說話,就把話撩得更明了:“韓總,我個人覺得你們事務所的業務其實可以再拓展一點,您看您這麽大的影響力不能白費是不是?好好利用起來,肯定有人願意給你們投錢。”

韓聞逸沒吭聲。如果按照劉經理說的做,他趕走一個馬千萬,下一個、下下一個來的可能還是馬千萬。

良久,他頭疼地揉了揉額角,開口:“我知道了,很感謝你。你的建議我會考慮的,我們下次再聯系。”

“好吧,再見。”

切斷和劉經理的通話,韓聞逸翻翻通訊錄,找出其他風投公司的聯系人,繼續打電話。

=====

王晉生把錢錢帶進畫廊,先帶她在畫廊裏參觀,向她介紹畫廊的詳細情況、合作單位以及簽約藝術家。

“這幾幅作品已經拍賣掉了,”王晉生指着一個區域的畫說,“暫時在這挂着,過兩天就會送去買家手裏了。”

錢錢掃了一眼,那些畫的水平有好有壞。她随便指了一幅畫得一般的問:“這畫賣了多少錢?”

“八百。”王晉生回答,“是個美院學生的作品。”

錢錢“唔”了一聲。如果一幅畫只能賣幾百塊的話,雖然也是一筆收入,但是實在少得很可憐。那種練筆作品賣了也就賣了,真花心思完成的作品,只賣幾百她還不如自己收藏着。

王晉生看穿了她的心思,走到一幅花卉畫邊上,問道:“你猜這幅畫拍了多少錢?”

錢錢仔細端詳。這幅畫的水平應該是這塊區域最高的,構圖用色都恰到好處,比剛才那副美院學生的作品厲害了很多。她想了想,猜道:“三千?”

“五千。”王晉生說,“這幅畫大,而且取材好,富貴牡丹,讨巧。被一位律師拍走,說準備挂新家客廳。”

錢錢點點頭。她心裏盤算,她認真完成一幅這樣大小的畫作大概需要三五天時間,也就是兩個周末。相當于接一份兼職,如果一幅畫幾千,比她平時網上接的那些商稿價格更高,她還是挺樂意幹的。就是不知道她的畫能不能賣這個價。

王晉生又走到一副水彩日出圖邊上:“你再猜猜這幅畫賣了多少?”

錢錢一看,這幅畫雖然尺寸大一點,但構圖挺簡單的,作畫的工作量其實不大。而且這水平,明顯不如剛才那副富貴牡丹。既然富貴牡丹賣了五千……她猜這畫:“三千。”

王晉生笑了笑:“加個零。”

“什麽?這畫賣了三萬?!”錢錢大驚失色!摸着良心說,她畫得絕不會比這差!

“你是不是覺得富貴牡丹那副畫得更好?我也這麽覺得,懂繪畫的人大概都這麽覺得。”王晉生說,“但你知道為什麽會這樣?因為畫這幅日出圖的作者更有名氣!拍賣的時候把畫家的名字和履歷一介紹,價格蹭蹭就往上漲。最後這幅圖是被一個開餐館的老板買走的,說是準備把名家的畫挂店裏,顯得他們餐館有格調。”

錢錢不知道該說什麽。

王晉生帶着她繼續往下一個區域走,錢錢忽然在某一副畫作前停了下來,認真端詳了一會兒。這是一幅城市圖,作者卻把城市畫得十分光怪陸離,高樓大廈像是一個個囚籠。她想看看作者的署名,但是奇怪的是,這幅畫竟然沒有署名!

王晉生看到錢錢注意的那幅畫,不由愣了一愣,表情變得頗為古怪。片刻,他恢複笑臉,走回錢錢身邊,問道:“你覺得這幅畫怎麽樣?”

錢錢思量了一會兒。這幅畫的技法上雖然有點欠缺,但可能是這幅畫的意境,可能是這幅畫的表現手法……總之,她就是欣賞這幅畫作。

“我喜歡這幅畫。”她說,“我能看到這個畫家的……靈魂。不知道這麽說你能不能理解。總之,我很喜歡。”

王晉生眼波閃了閃,沒說話。

方才他臉上的笑只是客套的肌肉用力,然而聽到錢錢的話之後,那笑意忽地自然化開,漾了滿臉。

他帶着錢錢參觀完畫廊,把她領進會客室,開始跟她聊正事。

錢錢特意帶了幾張自己最滿意的作品來。她把畫給王晉生看,王晉生看完連啧數聲,感慨:“佳作啊!埋沒到今天,真是可惜了!”

他又問錢錢:“你是美術生嗎?”

“上大學以前在外面學了幾年水彩。”錢錢回答,“大學以後念的是藝術設計。”

王晉生了然:“難怪。如果讓我說句雞蛋裏挑骨頭,你的構圖和構思還有提升的空間。但是你這色彩表現力,簡直絕了!你要是再學幾年,或者碰上好的老師,前途不可限量。你當年怎麽沒學下去呢?”

任何一項技能,都有幾種影響元素。天賦、學習、練習……錢錢的色彩表現力,當然有後天學習的成果,但更重要的是她的天賦。而構圖和構思的能力,通過學習無疑也能提高的。當然,王晉生并不是為了挑刺,他一開口就說了,這是雞蛋裏挑骨頭,他只是被錢錢的色彩表現力驚豔到,為其他略微不足之處感到惋惜而已。

然而一幅畫,只要有一點出彩之處,就毫無疑問可以被稱為是佳作了。

他的感慨錢錢沒接,只問道:“王老板,如果我跟畫廊合作的話,具體是怎麽合作呢?”

王晉生叫來法務小李,讓小李拿幾份樣板合同過來。等合同拿來,他就着合同跟錢錢仔細介紹。

“咱們這兒有幾種合作方式,一個是簽作品約。簡單說就是如果你有作品想委托我們出售,成功售出以後我們按照售價分成。但這種合作方式我們的抽成會比較高,你知道,經營一家畫廊的成本是很大的。”他把第一份合同推到錢錢面前。

錢錢簡單看了一下,如果簽作品約,售出以後她跟畫廊需要五五分成。

“我們還會跟藝術家簽長約。長約一般三年為期,每年你至少需要交給我們二十副作品。分成雖然還是五成,但是——我們會為你進行個人包裝和市場推廣。”王晉生另外推了份合同給她。其實除了這兩份合同之外,他們還有那種廉價保底的合作方式,是給那些一幅畫撐死了只能賣幾百塊的繪畫愛好者的,在看過錢錢的畫作以後,這種協議就沒必要拿出來了。

“推廣?”錢錢微怔。

“剛才那些畫你也看到了。那幅日出圖,以你的水平,花三五個小時畫一幅也不比他差吧?現在是商業社會,不講究酒香不怕巷子深。水平只是成功與否的一個因素,宣傳和機遇更加必不可少。”說這話的時候王晉生臉上說不上是什麽表情,有點理所當然,又有點無奈。

他玩弄着自己手指上的黃金戒指,眼睛看着錢錢:“我們公司既有宣傳資源,也有政府扶持,張珂和劉更六都是我們一手推出來的。我可以向你保證,如果你跟我們簽長約,我們一定會大力捧你,以你的水平,三年以後你不可能比張珂差!”張珂和劉更六都已經是業界知名的畫家了。

王晉生畢竟是個商人,吹起牛來口氣一點不虛。錢錢雖知道他說話有誇張的成分,難免還是覺得心動。

她以前接商稿做兼職,東接一單,西接一單,因為她水平高态度好,固然有回頭客和朋友介紹,可到底是為了別人幹活,對她自己的提升和積累十分有限。可如果跟畫廊建立長期合作,以後她的作品就不再是XX書的封面、YY網的插圖,而是她錢錢的個人作品了!光這一點就足夠讓她熱血澎湃!

她心裏的天平已經全然向着簽約傾斜了。

不過問題還是有的。

錢錢看了眼合同,指着某處:“一年至少交二十副畫太多了。我還有工作,沒有那麽多時間畫畫,我也不能保證一直有靈感。”

法務小李忙道:“老師,我們的合同是不能改的。連張珂老師跟我們簽的都是這份合同。”

錢錢撩起眼皮,嚴肅地說:“數量限制太高,很可能導致我胡亂應付交差,我不想這麽做,我想你們也不喜歡。”

法務小李還想說什麽,王晉生擡手阻止了他。他問錢錢:“那你能完成多少?十副?”

“如果合同裏非要寫這一條的話……那麽兩幅。”錢錢說。她當然不是一年只能畫兩幅畫,但是寫進合同裏的東西,肯定是限制越少越好。

法務小李滿臉的不可思議。EXCUSE ME?兩幅你還畫個毛啊?兩幅你讓我們宣傳個毛啊?

“哈!”王晉生不怒反樂,“不愧是藝術家,很有個性。這條件你也說得出口啊?”

“有什麽說不出口的?”錢錢聳肩,“兩幅不是個保底的數字嗎?到時候就算我交兩百副你們也不會嫌我畫太多吧?我只是不希望在我交了十九幅作品以後還得賠償你們違約金。”

法務小李正想跟她争辯一下事務所要求保底數量的出發點,然而王晉生手一擡,把他的話擋回去了。

“行,兩幅就兩幅,”王晉生豪邁地通過了,“依你。”

法務小李眼睛猛地一瞪,眼珠險些從眶裏掉出來。他剛說合同不能改當然是談判之詞,名家簽約和新人簽約的條款怎麽可能一樣?錢錢明顯是個新人,自家老板有愛才之心不是不能理解,但是這麽喪權辱國的條款一口就答應了是在開什麽玩笑?!

錢錢也略有些意外,但她沒多想,繼續往下看合同。

她又點出了合同中幾條她有異議的條款,王晉生連二十幅畫都能痛快地讓成兩幅,其他的還有什麽不能讓?大手一揮,讓法務小李改合同去了。

法務小李簡直目瞪口呆。但老板發話,不能不依,他只能滿頭霧水地回辦公室改合同去了。

等合同的時候,王晉生又想起一件事,忽然起身跑了出去,過一會兒拿着一張紙回來,遞給錢錢。

錢錢接過一看,這是某個水彩畫比賽的宣傳單。

“怎麽樣,你有沒有興趣試試?這個比賽所有的參賽作品會在我們這兒展出。一等獎,獎金兩萬;二等獎,獎金一萬;三等獎,獎金五千。展覽時間一個禮拜,閉展就出獎,很快的。”

獎金對錢錢還是很有吸引力的,但是她一看開展時間,居然就是一個禮拜以後的事兒了!

“其實本來投稿的時間已經結束了。但沒關系,我們是協辦單位,還是有點話語權的。如果你有興趣,我可以開後門給你留個展位,你最晚得在辦展前一天的上午過來交稿。你覺得怎麽樣?”

他頓了頓,怕錢錢不感興趣,又多勸了幾句:“你不用擔心會有特別厲害的畫家來參賽——已經出名的人沒必要來湊這個熱鬧。我相信你的水平拿個獎不成問題,真的!獎金還是其次,主要是一份履歷,我們給你做宣傳的時候,這種經歷總是越多越好,方便給你擡身價。”

錢錢咽了口唾沫。她确實感興趣,但是參賽作品對題材和尺寸都有限制,她肯定是要重新畫一幅的。時間是真的有點緊。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受到王晉生的爽快的感染,她莫名地也變得很豪爽。

“行!”她收起這份傳單塞進包裏,“我參加。我回去就畫!”

“哈哈,”王晉生很高興,“那我等你消息。”

今天一切的事情都出乎意料的順利,錢錢本來只打算來探探虛實,王晉生約她來也只是想了解了解情況。結果兩個人都反常地豪邁,莫名其妙就把合同給敲定了。法務小李礙于老板淫威,很快就把改好的合同拿過來,結果錢錢和王晉生當場簽字蓋章,合作就這麽達成了!

錢錢美滋滋地揣着合同和參賽傳單起身:“王老板,下次見!”

“下次見。”王晉生起身送她,“期待你下次帶着更多作品來。”

等錢錢離開以後,法務小李跟着自家老板回到辦公室,才敢問出心中的疑惑。

“老板,”他問道,“剛才那姑娘是誰啊?你咋跟她簽了那麽一份合同啊?跟某某老師的合同咱都沒讓那麽多啊!”

王晉生想說是親戚介紹的朋友,想說自己有愛才之心,想說簽下她肯定能得到韓聞逸的賣力宣傳……然而他腦海中浮現起的卻是剛才錢錢站在那副光怪陸離的城市畫前,說的那句她喜歡那幅畫。

“藝術家的惺惺相惜,”他把玩着自己手指上的金戒指,“你懂嗎?”

小李用他空洞的眼神來回答他只是個徹頭徹尾的俗人。

“不懂你還瞎問什麽?去去去,”王晉生不耐煩地揮手驅趕,“幹你的活兒去!簽都簽了,別提醒我後悔!”

小李:“……”

=====

錢錢出了畫廊,打韓聞逸的電話,發現他的電話占線了。她有點莫名,給韓聞逸發去一條消息。

錢錢沒有錢:“我搞定啦,你在哪兒啊?”

沒一會兒,韓聞逸回信來了。

別人家的金坷垃:“地下車庫,A區。”

錢錢正打算收起手機,忽然覺得“別人家的金坷垃”這幾個字瞧着有點不那麽妥帖了。她想了一會兒,點進備注名,改了改。

別人家的金坷垃——我家的金坷垃。

改完以後,她滿臉笑容地收起手機,朝地下車庫走去。

大白天的,地下車庫裏沒什麽人,錢錢一路跑下去,拐沒兩個彎就到了車庫的A區。她伸長腦袋東張西望,很快發吸納了站在那輛黑色寶馬車邊上的韓聞逸。韓聞逸好像剛打完一個電話,正把手機收起來。

兩人四目相對,錢錢綻開一個燦爛的笑容,朝着韓聞逸飛奔過去。

韓聞逸看她過來,臉上也蕩開幾分笑意:“你怎麽這麽快……”

他還沒說完,錢錢已經沖到他面前了。而且她并沒有減速停止,興奮地撲進他的懷裏,摟住他的脖子。

他向後撤了半步,抵消了沖擊力。沒等他回過神來,錢錢忽然踮着腳仰起頭,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

親完之後她便打算松手,韓聞逸卻沒有給她這個機會。他一手箍住她的腰,一手按住她的後頸,在她低頭躲開之前,不由分說地吻住了她的唇。

錢錢仿佛受驚的兔子,瞪大眼睛,僵在那裏。忽如其來的侵略讓她緊張到連呼吸也忘了。

然而數秒之後,她全身軟了下來,閉上眼睛,重新勾住他的脖子。

她忽然想起張愛玲的那句她從塵埃裏,開出一朵花兒來。曾幾何時她曾覺得這段話有些矯情,可此時此刻,她卻感同身受。

她掙紮着從塵埃裏鑽出來,滿心歡喜地開出一朵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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