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番外:成婚
番外:成婚
謝江兩家的婚禮按了章程緩緩籌備, 京城衆人都曉得炙手可熱的首輔要迎娶江上小菩薩江晚月了,從高門到民間,一片贊嘆之聲, 都贊二人是天作之合,也有不少人為晚月惋惜的。
江晚月如今認在安王夫婦二人膝下當幹女兒, 和若珊又情同姐妹,江家并無能掌事的女性長輩,少不得安王妃來操持。
安王妃卻有幾分納悶:“你說從前晚月和謝家成親時, 知曉此事的誰不說是江家高攀?如今謝大人貴為首輔, 兩人更是身份懸殊, 怎的又無人議論晚月家世太淺, 反而都說謝大人有福氣了?”
安王淡淡一笑:“如今大家都道晚月是江上小菩薩,是皇後的座上賓, 連天上的仙子都做的, 首輔為何嫁不得?”
書肆裏印着江晚月的故事,敲大鼓說書的百姓津津有味講着江上小菩薩的過往……人們漸漸忘記了江晚月的家世。
而這看似不顯眼的行為,皆是謝璧在背後運籌帷幄。
他暗中親自編撰和江晚月有關的話本,命京城書肆大量印刷, 且擺在入門書架處, 話本文采飛揚, 讓人印象深刻,就連說書人,都是謝璧親自挑選并安排的……
謝璧所做的,就是要讓全天下在潛移默化中認為, 這門婚事, 并非江晚月高攀,而是他謝家的榮耀和福氣。
安王想起昔日二人成親前江晚月面臨的非議, 不由搖搖頭。
那時,千裏進京,孤身求嫁的江晚月是高門嘲笑的話柄……
如今謝璧用心良苦,也算是晚月苦盡甘來了……
*
春陽從遙遠的天際升起,鞭炮聲驚起晨間停栖在樹梢上的鳥兒,江晚月早早起床梳妝,衆丫鬟圍着她,開臉,挽發,插簪……銅鏡中的女子,雲鬓花顏,明眸皓齒,大紅嫁衣襯得她面若芙蕖,無比嬌豔灼目。
謝璧早已将碧胧峽的鄉親都請入了京城,劉大媽,阿文,笛兒都簇擁在江晚月身畔,誇着她的容顏。
門外傳來鞭炮聲,大家都曉得這是新郎要來,忙在喜娘的安排下走出府門。
謝璧一身喜袍,騎着高頭大馬而來,喧鬧聲聲,他的眸光卻沉靜的落在江晚月一人身上。
竹西拿出許多糕點分發給碧胧峽的鄉親:“這些糕點,都是我們大人親手做的。”
竹西笑吟吟道:“碧胧峽既然有此風俗,那我們大人唯有親手所做,才能聊表心意于萬一。”
碧胧峽婚嫁有背糕的習俗,男子會給女子家人送來糕點,上次成婚時,謝璧自始至終都未曾在碧胧峽現身,也從未遵過碧胧峽的婚嫁規矩。
這一次的糕點,卻是他耗費了幾月時間,請人教導,親自所制。
劉大媽望着這糕點,都有幾分手足無措:“大人……這如何使的……這是碧胧峽的規矩,上不得京城的臺面……怎好勞煩您……
“碧胧峽是晚月的家鄉,也是我的家鄉,任何人不得诋毀。”謝璧翻身下馬,輕聲道:“大媽,您也不該如此說。”
謝璧的眸光穿過衆人,遙遙落在江晚月身上:“再說……我守的并非規矩。”
他要證的,是自己的一顆心,要守的,是他們二人的地久天長。
江晚月捏手帕的指尖不由一緊。
她看不到謝璧的眼眸,卻能聽懂他未說的話。
柳絮飄落,春花浪漫,雙燕翩飛,江晚月蓋頭裏的臉頰悄悄染上緋紅。
劉大媽也甚是感嘆,拿了糕點,面上也有幾分感動:“好……好啊……咱們晚月總算是……熬出頭了……”
晚月是個多好的姑娘啊。
抛開謝大人多麽位高權重不說,二人都是神仙人物,菩薩心腸……
上蒼有眼吶,他們就該終成眷屬。
江晚月沒走兩步,就察覺被謝璧牢牢托住了小臂。
她還記得上次成婚時,她蒙着蓋頭,在陌生的京城被不相識的人圍繞,心中無比惶恐,她想要像旁人一樣,拉着郎君的手,可那時的謝璧,在她身側袖手而立,清冷漠然,不像是新郎,倒宛若是婚禮的旁觀客。
而此時,身側的郎君珍重的輕輕托起她的小臂,輕輕在她耳畔提醒道:“小心,有臺階。”
謝璧不顧身側有喜娘,親自将江晚月送入花轎,才翻身上了馬。
謝璧垂眸,注視着自己的指尖。
方才……他的指尖觸碰到了江晚月的手腕。
妻的體溫,依稀留在他指尖之上。
這一次,她真的是他的妻了。
*
謝璧搬出謝府,另買了宅院,江晚月的花轎徑直入了新府。
謝老夫人特意等在新府上,讓二人行了大禮。
拜了天地,江晚月被喜娘和秋璃攙扶到後堂主屋歇息。
江晚月坐在床邊,就有丫鬟輕柔問道:“姑娘,你是不是餓了?”
江晚月不由一怔,她今日梳妝起得早,一直沒來得及吃東西,如今安靜坐下,腹中空空,倒真有幾分餓了。
那丫鬟笑着端給江晚月一個托盤:“郎君還真是料事如神,說姑娘也許會餓,特意囑咐我們做些吃食,咱們早就準備好了。”
江晚月低頭,托盤上放了雪菜蒸鲈魚,清蒸筍絲,幾個櫻桃和一碗杏仁粥。
精致清雅,細致妥當。
江晚月拿起筷子夾了一口餐食,不知為何,又想起和謝璧第一次成婚時的場景……
當時她到了謝府,饑腸辘辘,實在忍不住,就低聲想讓周遭人給她倒口茶,誰知茶水還沒喝上,便有一容顏上乘的少女推門而入,皺起眉頭道:“并非不讓夫人飲食,但這是,謝家,多少人看着呢,還是莫要讓他們出去走動的好……”
江晚月忙點頭應下,唯恐麻煩了誰。
事後她才知曉,那少女是謝璧身側一等大丫鬟雪影,她的所作所為,何嘗不是給自己下馬威,可那時的自己偏偏那般傻,連旁人的惡意都察覺不到……
至于謝璧,那一日他按章辦事,對外舉止得體,無事出錯,對她這個新婚之妻,卻像個清冷淡漠的影子。
她饑腸辘辘一晚上,卻不好給身邊人要一口飯食。
身側的謝璧早已熟睡,根本不曉得此事……
可今日,完全不同了。
他竟然連這等事都能妥當想到,愛與不愛,何其不同……
江晚月緩緩喝着杏仁粥,在甜蜜中微微察覺幾分酸澀。
謝璧舉起酒杯,略略招待了賓客,就匆匆去了後宅,如今他位高權重,誰又敢說他失禮,衆人忙恭敬的相送。
一想起妻在房內等待自己,謝璧心頭怦然,唯恐此刻身在夢中。
他望向燃着燭火的窗,心思漸漸安穩了幾分。
上一次他沒有看到她的模樣,這一次他要認真看看身穿嫁衣的江晚月。
門吱呀一聲打開,兩個人四目相對。
謝璧凝目江晚月,唇角揚起一抹笑意,柔聲道:“頭上的釵環挺沉吧,怎麽也不摘了……”
江晚月低聲道:“這……不合規矩吧……”
她還記得,喜娘曾說過,這釵環要始終帶着,也許還會有人鬧洞房,她還要迎客,喝交杯酒。
謝璧走上前,小心翼翼,親自替她卸了釵環:“客人都被我打發走了,不會有人擾我們。”
江晚月青絲散落,謝璧将交杯酒遞給妻,自己也拿起一杯,輕聲道:“晚月,我們二人從今日起,真正結為夫妻,謝璧此生唯你一人,從此身是一體,心是一體。”
說罷,他将交杯酒一飲而盡。
謝璧湊着燭火,一遍一遍輕聲呢喃道:“晚月……”
她的名字,真好聽。
他想這樣叫一輩子。
察覺被謝璧輕輕握住手,江晚月一驚擡眸:“大人……”
謝璧側眸,笑道:“從前你不都是叫夫君嗎?”
兩個人很少說起從前婚後之事,兩人都有幾分小心翼翼,好似提起從前,就是觸碰了什麽敏感不可說。
“你走後,我每次聽到旁人叫夫君,都會想起你,甚是羨慕那個被自家妻叫着的男子……”
“我總是做夢,夢到你一身嫁衣,但我不管如何叫你,都看不到你的臉,聽不到你的回應。”
謝璧将有關裴昀是新郎的部分隐去,輕輕的語氣裏,有慶幸,有珍惜:“晚月,今後你就是我的妻……”
江晚月擡眸,望着燭火中謝璧俊朗的臉龐。
曾經的婚事,是她心底的憾事。
可今日這場婚事,于往昔,是遺憾的彌補,于将來,仿佛也是新的起點。
她閉眸,任由謝璧描摹她的眉眼。
她從未曾忘記謝璧。
他藏在心中,成了不可觸碰的一道傷疤。
有多麽不可觸碰,就多麽難以遺忘。
如今,他們再次成婚,過往的種種,已成昨日,她和他,也該有更好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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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江晚月就要去謝宅給謝母請安,謝璧道:“不必去請安了,以往都是見過的,不必遵循舊禮,以後何時有空了再去看看。”
婚後第一日,也免得二人相見尴尬。
江晚月搖頭道:“既然成婚,最基本的禮數還是要守的……”
她既已選了和謝璧複婚,就知曉有些事必須要去幹。
“婆母終究是婆母,我們分家已很是明顯,國君以孝治國,你切莫留人話柄……”
謝璧望着江晚月道:“你想去嗎?”
江晚月一怔,謝璧已道:“母親生我養我,我自然要孝敬母親,但凡事都要講個因果,她畢竟未曾生養你,你可尊她敬她,卻不必事事屈就于她。”
江晚月一怔,對于謝璧這等從小謹守君子之道的人來說,這番話出口,已經甚是不孝了。
謝璧握住江晚月的手腕,低聲道:“我說過,不會讓你委屈自己以全大局,母親,友人,陛下,京城百姓……這些你都不必在意,我會安排妥當,你在京城,只需做快意的做江晚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