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機鋒
機鋒
新格格的受歡迎程度顯然還是遠超太後想象。
她回宮幾日，宮中上下無人不誇紫薇與小燕子。
剛開始她還不知原因，可回宮第二日，小燕子與紫薇來請安時，她便大致知道了原因。
她們帶了親手做的吃食，沒甚驚喜，勝在巧思與那份日複一日的心。
皇帝、皇後與令妃都與她說了，自從二人進了宮，這每日的吃食就未斷過，不管如何繁忙，每日都是有的。
且就算是送吃食，這明擺擺的讨好，也不曾讓人煩擾，因為知道皇帝事務繁忙，小燕子從未借着送點心的借口非要到皇帝跟前湊熱鬧，也知道令妃溫良，小燕子二人時而親自前往時而只讓人送去的信任與依賴更讓令妃喜愛與愉悅，更知道皇後此人表面嚣張，實則心裏盡是苦悶與不安，小燕子便日日前往景仁宮，不曾有一日落下。
私底下，她每一人都問過。
皇帝天然的愛女屬性讓他格外喜歡古靈精怪的小燕子與才氣過人的紫薇，令妃敏感，易感知到善意，便也喜愛誠意滿滿的兩個孩子，還是皇後最讓她驚訝，除了永璂，她以往可從沒聽過皇後誇哪個孩子啊。
想來也是真的入了心。
如今她回來了，許是想走之前一樣的路子，又或者是實在喜歡晴兒的緊，小燕子也領着紫薇日日前來請安，她不喜熱鬧，便也不多話，只跟在晴兒身邊聊天。
她老了，耳力不勝從前，明明離得不是很遠，她也不是很聽得清三人在說些什麽悄悄話。
但平靜無波的心有了波動，便也牽起好奇。
如往常的一日，她終于忍不住問：“你們都在說些什麽，可願講給哀家聽？”
她是一個很尊重孩子的老人。
想象中孩子們愣住不知所措的場面沒有出現，她問完話，只見那本就興致勃勃的小燕子臉上綻出一個更大的笑，邊笑，邊向這邊小跑來，嘴裏還邊道：“老佛爺，我們在說宮外呢。”
等走近了，小燕子聲音輕了些：“老佛爺，皇阿瑪恩準我們每月可以出宮，我們剛剛就在說這個。”
來了來了來了！
太後終于問了！
不枉她每天勤勤懇懇來打卡。
不把晴兒也帶出去，怎麽可能遇得到她哥！
太後聞言點點頭，她知道這件事。
雖然宮裏的格格總是出宮這件事，她一個老人家有些接受不了，但紫薇和小燕子畢竟是宮外來的格格，是未被宮裏規訓過的總歸自由些的孩子，再加上小燕子在宮外有熟識在意的朋友，偶爾出去也算不得什麽。
想來宮外應該是有趣得很，不然這丫頭怎麽天天來她宮裏說這個呢。
“你們去宮外都玩些什麽呢？”
老佛爺其實不算特別感興趣，只是見小輩确實喜歡，這才繼續這個話題。
小燕子當然不會說她是帶着一群小姐公子哥去會賓樓端盤子，她是從《引玉》入手開始說的，太後看過皇帝的信，肯定知道《引玉》的來處，說不定還看過。
沒看過也沒關系，小燕子自己帶了！
一本薄厚恰當的《引玉》刊被恭恭敬敬獻上，老佛爺有點訝異，不知道這書是小燕子從哪掏出來的，怪稀奇，跟變戲法似的。
她自然看過這《引玉》刊，裏面的內容很是不錯，還有不少文章能看得她思緒翻飛、産生共鳴，她有強烈的預感，那樣的文章，定是女子所作。
不過這和出宮有什麽關系？
小燕子見她接過期刊，這才接着道：“老佛爺，我們年紀小經驗不足，第一次期刊發布的內容是費力好久才挑出來的稿件，但從宮外傳進來的稿件來自五湖四海，年齡不一，性別不一，他們的閱歷是湊滿了我們幾個的經歷都想象不到的，我們出宮去，也不完全是出去玩，在宮外能見識到不少新鮮東西。”
小燕子挑挑揀揀将會賓樓看到的幾件趣事繪聲繪色地描述，一時竟讓太後聽入了神。
她不是沒有經歷更多，只是宮外的新鮮事，怎麽說都帶了一絲民間趣聞的野性和随意，總能帶給人新鮮感。
嘚吧嘚吧了一大堆，小燕子總結：“所以，出門可以讓我們知道更多新事物，也能更好地完成《引玉》！”
“老佛爺，我就是在跟晴兒說這個。”
太後聽罷，也算是知道了小燕子的目的了。
怎麽從別處知道的是小燕子慣愛阿谀逢迎，對各宮貴人讨好又賠笑？到了她這兒，這麽多日從一而終地前來，竟是為了拐走她的晴兒？
前者的真假她自有判斷，但這後者，她一雙不算花的眼睛可是看得很清楚，小燕子天性自由，對她欽佩與恭敬多于愛重，對晴兒倒是跟自家姐妹一樣喜愛，這麽幾天來，絕對是為了晴兒。
“你們年輕人花樣多，既如此，便也把晴兒帶去開開眼界。”太後疼愛晴兒，看得出來小燕子沒有壞心，也能夠放心将晴兒交出去。
“晴兒，讓你總是待在我個老人家身邊，你也是悶得慌，便跟着小燕子她們出去瞧瞧吧。”
這話一出，把小燕子吓了一跳。
晴兒倒是風平浪靜，還敢埋怨太後呢。
“老佛爺，什麽悶得慌，莫不是您見我整日在您眼前晃悠，嫌我煩了？”
太後聞言便笑，眼中充滿慈愛：“去吧去吧，哀家身邊可不缺人，去了回來記得告訴我外邊的風景啊。”
二人的對話讓小燕子有些雲裏霧裏，像是看了一場無形的交鋒。
但晴兒真心敬愛太後，太後也同樣喜愛晴兒，二人之間的交鋒浮于形式，就像是走個流程一樣。
不過片刻，便将晴兒正式加入小團隊的事情确定下來。
直到跟着紫薇出了慈寧宮，小燕子才回神：“紫薇，老佛爺會不會怪晴兒啊？”
她看得出來二人沒有芥蒂，但就是對這種對話的形式接受無能，明明雙方都是好意，非要用這樣的說話方式去證明些什麽、驗證些什麽、試探些什麽。
親密如太後跟晴兒都是這樣，在這宮裏還有什麽是直接又簡單的？
紫薇牽着小燕子，見她擰着眉，便也認真對待：“小燕子，你要習慣這樣的事情。”
她能夠想到小燕子因為什麽困擾。
“不說別人，老佛爺和晴兒對彼此都很重要，這樣的話只是象征性說一些，對她們的感情不會有什麽影響，但宮內多機鋒，以後有的是這樣的事，你只要做好你自己，就像這樣一樣，真誠，坦率……傻氣，就行了。”
紫薇面不改色，眼底有隐隐的期待。
每日逗燕子時間到！
果然，小燕子聽到前面還有些失落，一聽到“傻氣”這個詞，整只燕子炸毛起來。
“紫！薇！”
紫薇到底跟誰學的！
回宮的一路上，小燕子将剛剛的事忘懷，絮絮叨叨讓紫薇別學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慈寧宮的動靜沒有瞞過宮中之人。
皇上聽聞後還跟令妃感嘆幾句小燕子是個人來瘋，跟誰都能熟起來。
皇後倒是有些擔心太後不喜歡小燕子，不過太後平時護晴兒跟眼珠子似的，生怕她受半點委屈，同意讓晴兒跟着小燕子玩兒，應該也是接納小燕子和紫薇的表現……吧。
唉。
永璂就不會讓她這麽擔驚受怕，怎麽小燕子個小丫頭整日整日這麽多事兒呢。
說好要出門，小燕子就專門挑了個大晴天，又帶着一大群人熱熱鬧鬧往會賓樓趕。
這回她沒有騎馬，而是跑到馬車裏跟晴兒說起《引玉》的事，她的的确确已經想要把這件事交給別人去做了，他們一衆人忙得要死，《引玉》工作量這麽多，随着雜志越辦越大，以他們的能力肯定是沒有辦法搞定麻煩的。
而且說是才情過人，實際上也只是閱歷不多的年輕人，要是讓寫稿的人知道自己的心血被一群年輕人指手畫腳，那不得氣死。
她打算脫手的對象就是皇帝。
皇帝太适合了，他可以調動所有資源，自然也明白《引玉》期刊不只是娛樂性質，其重要程度顯而易見，想必他也會很樂意接手這件事。
只是在脫手之前，肯定要讓嫂嫂也經歷一下，也算是美好的人生經歷嘛！
而且她話都說出去了，要是讓太後知道她前腳要走晴兒後腳就将《引玉》丢給皇帝，說不定怎麽看她呢。
她前兩天跟小團體說起這件事，大家都很贊成，審稿子實在是怪痛苦的，他們是真的忙，只有五阿哥猶猶豫豫不知道想些什麽，小燕子立馬就想到了筆名“且風且雨”的人。
她當機立斷激将五阿哥，不會這麽久還沒拿到人家聯系方式……啊呸，不會還沒跟人家通上私人信件吧？
五阿哥當然立馬反駁，然後才反應過來自己居然被小燕子激了！
雖然喜迎五阿哥的“來自哥哥的關愛”一件套，但小燕子還是可喜可賀地得到了五阿哥已經成功跟“且風且雨”通上信的信息。
所以，五阿哥擔憂的點實際是，要是《引玉》沒了，他們之間可能就沒有通信的條件了。
這個小燕子愛莫能助，只能拍拍五阿哥的肩膀，留下一句“自力更生”後立馬逃走，沒讓五阿哥抓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