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府,長安城明涵遇貴人
我是誰?我在哪?我要幹什麽?
在偶遇長孫無忌的那一剎那,我的心裏奔騰而過無數羊駝。
不是我對他有什麽偏見,雖然,好像确實也有那麽一點點,可是長孫無忌此人莫名讓我有種壓迫感,仿佛自己什麽都不說,就能被他一眼看穿一般。
前兩日李世民打着要帶我去看望恒月兄長的由頭,将我接到了秦王 府小住,我想着自己終于可以正大光明地出來逛街,遂心甘情願地向皇上請旨搬去先住了下來。
李世民果真豪氣,雖然他平日政務繁忙,但他從不限制我的活動,每次只讓碧螺跟在我身邊。正如今日,我本來是聽說城西恰巧有個廟會極為熱鬧,想着去瞧瞧,游覽一番。誰知途中經過一處茶樓,我正欣賞着這茶樓獨特雅致的外觀,卻不曾想會遇見這麽個大人物,他自一旁路過,似是多年好友見面一般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的冷汗直冒,卻又得罪不起,只能陪着唠嗑。
“長孫大人真是閑情逸致啊,還有空上街體察民情呢。”
我略略欠身,算是有禮,唇角那抹微笑保持的着實不易。
長孫無忌如今手中握了把折扇,笑容徘徊在眉眼處,經久不散。此人今日未戴官帽,墨發半束,腳蹬金邊烏皮靴,倒是顯得更為精神利落了些,那股書生氣淡了不少,整體看下來又多了一絲潇灑之态。
“唐姑娘說的哪裏話,在下只是今日難得偷着一朝清閑,來散散心罷了。”
見他也是滴水不漏的謹慎模樣,我微微一笑,“那明涵還有事情要做,就不打擾大人散心了。”
我佯裝鎮定地拉起碧螺就打算沖向城西,誰知,一只手忽地環住我的右手,“不知明涵姑娘可否賞臉與無忌一起品些茶水,說來也奇怪,在下總是覺得唐姑娘似曾相識,有種很親切的感覺。”
我望着握住我的那只修長的大手,忽地有些無奈,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還是個頗有身份的人,“有何不可,長孫大人別嫌棄明涵聒噪才是。”
側頭示意了碧螺一眼,讓她先行趕去城西,碧螺猶豫了半晌,才依依不舍地先行離開。
“怎會”,長孫無忌餘光似乎瞥了碧螺的方向一眼,唇角含上一絲笑意,“神女相陪,無忌不勝榮光才是。”
如果長孫無忌可以預知未來,那他一定會後悔當初那個邀請我一起聽說書的決定……
長孫無忌此人甚愛聽說書,這麽樁事确實不假,今日他拉着我奔進茶樓時,正趕上那說書的老先生在講三國,估摸着是講到了赤壁之戰左右,由于本人酷愛三國,三國之中又獨愛曹操,所以今日的說書着實玄妙的很。
本神女不妨例舉幾處說來聽聽:
當老先生表情悲怆,口中無奈地講到劉備為曹操追截,拖家帶口逃離新野之時,衆人皆嘆惋可惜,品茶不語,我卻眉毛一揚,大喝一聲:“幹得漂亮!”
當老先生激情澎湃,慷慨激昂地講至周瑜和孔明聯手赤壁,曹操敗逃之時,衆人皆喝彩叫好,飲茶擊掌,我卻伏在桌上,悲悲慘慘戚戚道:“no!”
……
長孫無忌一臉茫然地望着我,又一臉驚恐地瞅着周圍被我帶偏了情緒,正想拿我解氣的大哥大姐,一咬牙,轉身将我扛出了茶樓。。
直到他将我帶到一處河邊,面無表情地将我扔到地上,我這才從情緒中回神,不好意思地沖他笑了笑,本想着該說些什麽聊表歉意,就聽見對面那人慢慢發出一種類似于憋笑失敗的聲音,這個聲音越來越大,伴随着他身子前後擺動的幅度而有節奏地回蕩,以至于某人險些笑抽過去……
雖是如此,可看他如此沒有形象地笑着,前俯後仰,眼裏卻仿佛住着星星一般,我莫名就有些看呆了,如今的他和朝堂上的他是截然不同的,似是少了一絲疏離,多了一抹生動,變得讓人觸手可及一般。
微微咳嗽一聲,我一把捶上那人的肩膀,力道卻有些不穩,差些跌倒。
長孫無忌猛地拉住我的手,笑聲雖是收住了,可眸中的笑意還在,他就這樣低頭看着我,一動不動。我有些尴尬地抽了抽手,他這才反應過來,松手,道:“有些時候,我發現自己一點都看不透你。”
我順利地笑出聲來,理所應當道:“那是應該的,畢竟我們才相識一天啊。”
他一怔,半晌,才呢喃道:“也對,才一天而已。”
經過茶樓這麽一鬧,城西是去不成了,所以應了長孫無忌的邀請,又去一起喝了夜酒,直至月過中天,才在他的陪同下晃悠着回了秦王 府。
碧螺早便急壞了,一直在王府門前打轉,翹首盼望着,見我走路搖搖晃晃的,她連忙上前攙住我,和長孫無忌道謝問好,“多謝大人護送我們神女回來,需要奴婢去找輛馬車送您回府嗎?”
長孫無忌似乎望了我一眼,才輕聲道了句:“不必。”
說罷,便獨自轉身離開了,我微微回首望着剛剛來時的方向,街道盡頭是一片紅燈,隐隐泛出淡淡紅暈,似是特地照亮了我回家的路。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我趴在床頭,望着窗外滲入的點點月光,眉頭微蹙。
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他的心思我當真猜不透嗎?
還記得剛剛我推門進屋時,困乏不堪,可一擡眼,就瞧見李世民正坐在我屋中的圓桌旁,只着了一件單衣,背影有些莫名的清冷。
我只好接過碧螺手中的氅衣,硬着頭皮上前,為他披在肩頭,李世民這才回頭望我,右手順勢拉住我的手腕,聲音有些幹啞,“回來了?”
我微微抽了抽胳膊,卻是無濟于事,只得坐在他身側,笑道:“讓秦王擔心了,明涵只是無意間偶遇了長孫大人,我二人相談甚歡,所以就忘了時辰。”
李世民只微微一笑,另一只手撫上我額角的碎發,“我不是說過,無論在哪兒,你都要直接喚我世民麽?”
我稍稍偏頭,有些無措地躲開那只手,胳膊亦随之輕輕抽出,幹笑兩聲:“世民,我今日有些累了,想早點歇息,你也快些回去休息吧。”
他望着我似是自嘲般一笑,緩緩起身,卻又将氅衣一把裹在我的身上,道了句:“夜間風寒,你多蓋上一些,以免着涼。”
我望着那人的眸子,輕輕點了點頭。
然後,一直保持着這個姿勢目送着他離開,心底不知為何,越來越混亂不堪。
唐明涵,你到底将他當成了你的誰?
“明涵見過王妃娘娘。”
我朝着對面端坐于涼亭之中的女子微微欠身行禮,那人正在婢女的侍奉下品些瓜果,聽到我一聲問好,此人'哎呦'一聲驚嘆,卻并未起身,只嘴上說道:“姐姐客氣了,妹妹怎能受得了大唐神女之禮呢?”
我勾唇一笑,坦然地順勢坐下,笑容卻轉瞬即逝,這個女人目測決計是個吃不得虧的厲害角色。
眼前的女子着了一身明紫色宮裝,膚色瑩白,體态婀娜妖嬈,讓人欽羨不已。
再看容貌,雖說如今我還看不習慣大唐這複雜的妝容,可那俗不可耐的脂粉在她臉上卻奇跡般地組合出一種美豔不凡之感,她那眉心的神/韻與長孫無忌确也有些相似。
貌美如花,自然就有了高傲的資本。
是的,這個女子便是李世民的妻子,如今的秦王妃,日後的國母長孫皇後。
我輕咳一聲,道:“不知王妃相邀,所為何事?”
她擡眼将我瞧了一瞧,唇角的輕蔑也愈發清晰,“也無甚要事,只是覺得姐姐入住我秦王 府已半月有餘,王爺日理萬機,雙兒未能替王爺略盡地主之誼,真是失禮。”
秦王妃是長孫無忌的胞妹,本名長孫無雙,小名觀音婢。又由于太子妃小名觀音,所以秦王妃多用無雙自稱,而不用小名。
我心下微微一笑,這小姑娘又何必明裏暗裏點我呢?我自是知道李世民是她的夫君,而我卻只是秦王 府的過客罷了,還是個被女主人嫌棄了的過客。
只是這裏似乎不是單單我自己就能決定去留的地方。
“王妃說的哪裏話,左右世民與你都小我幾歲,算作我的弟弟妹妹,我來做客本就過意不去,又怎能過于勞煩。”
許是未曾料到我會主動将自己放到姐姐的位置上,長孫無雙的臉色微微一驚,卻又很快地抿唇笑笑,“自雙兒十三歲嫁與王爺,還未曾見過王爺對哪個陌生女子如此關懷,想必王爺也定是早便将神女當做了親姐姐,才會如此吧。”
你說什麽都對,好不好?
不知是不是最近閑散慣了,我實在是對這般笑意逢迎提不起興致,只想着快些結束才好。
遂我擡起虔誠的眸子瞅了她一眼,忽然想起一個脫身之法,笑道:“哎呀,我差些忘了,世民昨日說今兒個午後要帶我出府一趟,無雙妹妹,我看這時候也不早了,姐姐就先去準備了,你繼續吃瓜就好,不必送我。”
說着,我擡起屁股便走,只是餘光掃到了長孫無雙那張瞬間陰沉下來的漂亮臉蛋。
其實,我惜命,也很膽小。
在現代活了二十六年的我從沒想過去嘗試一下新的職業,就連離開江辰我都無法開口。
而如今,我并不想與誰為敵,也不想出頭冒險,我只望平淡一生,只是這願景,仿佛随着時間的推進而愈發地不現實,我該怎麽辦呢?誰又能來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