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何談舍棄
何談舍棄
“我昨晚迷迷糊糊地聽到有人敲門了,是誰啊?”方非打着哈欠,揉了揉眼睛,“大晚上擾人清夢!”
“我也聽到了,正在做夢呢就被吵醒了,我翻個身又睡了。”趙寧閉着眼睛趴在桌子上補覺,“真想暴揍他一頓!”
“沒人出去看嗎?”方予啃着包子問。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
好吧,确實沒人去開門,所以她們上學的路上才知道了飯館的事!
“難道是飯館氣數已盡?即便是我們想法子挽救它,卻也無法改變它的命運。”徐婷支着腦袋,念念有詞。
“哪有那麽神?無非是一群草包子撐不起來罷了。”左莘想起昨日去岑府的事,主子腦子不清醒,下人猜主子的心思,這樣怎麽能成事?如今飯館又出了同樣的事,一點也不足為奇。依她看,這是遲早的事。
“岑桑來了,她竟然沒去處理。”趙寧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姍姍來遲的岑桑。
“上次就夠她出風頭了,如今恐怕她正是別人的眼中釘呢,不上學難道去接手飯館?”左莘臉上的嘲諷毫不掩飾,她看不起岑桑這樣沒尊嚴的人。
“燈下黑罷了,她也是個可憐人。”方弋不想過多評判岑桑,畢竟這世間能做到快刀斬亂麻的人不多,何必強求一個小姑娘做到呢?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左莘毫不避諱地看着岑桑說道。
岑桑知道左莘在點她,如今飯館出了事,後續挽回生意要求助她們,只能忍氣吞聲了。
見岑桑不說話,左莘冷哼一聲,沒再諷刺她。
卻有一個十幾歲胖嘟嘟的少男呼朋喚友地走到岑桑面前,“你就是岑桑?”
少男一腳踩在岑桑的桌子上,低頭俯視岑桑,言語中充滿了不屑,“還真是沒心沒肺,你家裏出了事還能安心坐在教室裏讀書,呵,蛀蟲!”
岑桑垂眸看着被少男的腳踩住的書,她精心保護的紙張裂開了,“腳拿開。”
“什麽?老子就是不拿,你能奈我何?”少男見岑桑居然命令他,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他用手拍打着岑桑的頭,“你說話啊,你不是很厲害嗎?”
岑桑握緊拳頭,她想反抗,可是一想到母親的态度,如果此刻她在書院打人的事傳出去,母親一定會懲罰自己的。
岑桑任由少男拍打着自己的頭,她放棄了反抗,或者說一想到母父,她不敢反抗。
“哈哈哈,你們看啊,一個只會狗叫的人,多好笑!過不了幾日,你們岑家就得出去讨飯了,畢竟這次吃倒了一個大官兒呢!”少男見岑桑不反抗,越發來勁兒了。
周圍的人嘻嘻哈哈附和着少男,看向岑桑的眼神帶着幸災樂禍以及欺辱有錢人的興奮。
方予冷眼看着一切,并沒有打算出手相助。
方弋心裏很不是滋味,但是見大姐沒有出手,她也沒有輕舉妄動,“大姐,我們……”
“她都不為自己反抗,你出什麽頭?”方予冷聲說道,“自己都不愛護自己,誰又能幫得了她?”
岑桑安靜的坐着,仿佛聽不到別人的笑聲。
方榮看着她這樣,猶如當初的自己。
少男得寸進尺地擡起腳朝岑桑的頭踹過去。
結果他感覺有人握住了自己的腳脖,同時被人一腳踹在了小腹上,天旋地轉,等他反應過來早已摔在了地上。
“你似乎不懂得什麽是尊重啊!”左莘潇灑地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塵,看着少男四腳朝天的樣子說。
“你竟敢打我?”少男臉漲得通紅,他居然在大庭廣衆之下被人摔了,這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竟敢?呵,你沒挨打是因為別人不屑于動手吧?”左莘毫不留情地嘲笑着少男,“也有可能是舉不動你,你剛剛摔在地上,啪唧!好大一聲呢。”
“哈哈哈。”趙寧笑得超大聲,也有一些同窗跟着笑了起來。
少男從地上站起來,沖向左莘,“我要和你拼了——”
“咚!”
少男被左莘踹進了牆裏。
左莘扭了扭腳脖子,擡起下巴高傲地說,“滾!”
幾個人上前扶起少男,把他擡走了。
學堂裏又恢複了寧靜,岑桑并未道謝,左莘也沒有關心她。
接下來的幾天,少男也呼朋喚友過來挑釁過,每次都被左莘打得鼻青臉腫的離開了。
而飯館那邊的情況卻是愈演愈烈,雖然岑家賠了很多錢,卻也抵不住別人的憤怒。每天都有人站在飯館門口扔臭雞蛋,牧雲只好決定暫時關門。
牧雲此刻終于認識到了自己一人無法力挽狂瀾,她借着認親的名義,在舉行認親儀式的時候向方非讨要飯館問題的解決方法。
方非沒有拒絕,只說給她時間思考。
牧雲急得不行,卻也不能催她,萬一她不出主意可就麻煩了!
與此同時,岑壯的心情卻好了很多,對待左莘一如往常般溫柔。
原是上次岑壯摔筷子離去之後,牧雲飯後找到岑壯,幫他出了一個主意,這才将他穩住。
飯後牧雲想留左莘在家裏住幾天,培養一下感情。
左莘心中了然,該來的總會來的,她并未推辭,順從地答應了,唯一的要求就是回去拿些換洗衣物來。
岑桑的心情肉眼可見的變差了,她的笑容勉強,臉色灰暗。只因她多次同母親詢問飯館的情況,想着一家人互相幫助總能度過難關的,卻屢次被牧雲拒絕。
若不是昨日,她在花園拐角聽到了那句話,她的心也不會像現在這麽麻木。對啊,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知道,有什麽好痛的呢?唯有她一人把岑府當自己的家吧!
夜晚,左莘躺在岑桑身邊,兩人背對着背,氣氛很沉默。
屋裏點着安神香,左莘昏昏欲睡,畢竟岑桑的床太舒服了。
“你究竟有什麽打算?”岑桑打破了寧靜的夜晚。
左莘氣息平穩,沒有出聲。
“我知道你沒睡。”岑桑轉身平躺在床上,“你是不是覺得我很蠢?”
回答她的依舊是沉默。
也許是積累在心裏的事情太多了,岑桑緩緩開口,“沒錯,正如你看到的,我娘更喜歡我哥哥……”
“呵。”左莘諷刺地笑了,“我看不是更喜歡,是只喜歡吧?”
岑桑忽略了這句話,繼續說道,“從我記事起,他便享受着諸多優待。而我,像是寄居在這個府裏的人,随時會被掃地出門。”
“衣食住行,他樣樣都享受着最好的東西。曾經我以為是我不配,是我不夠好,所以才會得不到母親的愛。”
岑桑腦子裏閃過過去的種種事情,兄長總是被偏愛,自己總是被攻擊。啓蒙之後,明明兄長不如自己,可為何……
為何娘依然偏愛他?
“讀書之後,我寫的文章被老師稱贊,我開心極了,拿着文章去找母親,渴望得到她的認可。”
那日的事情,她至今仍記得,那是一個冬日的傍晚,她興沖沖地跑進了母親的房裏,“娘,你看!”
她将那篇文章高高舉起,眼裏閃爍着光芒,“老師說這個文章寫的不錯,我拿過來讓娘看看。”
後來發生了什麽,她不想再回憶了。
總之,那張皺巴巴的文章被她壓在了箱子底下,再也沒有看過。
“有時候,我也覺得自己下賤。也許是從來沒有得到過,所以特別想得到。”
“小時候沒有得到過的親情,以後永遠不會得到。”左莘停頓了一下,“除非……你有了讓別人表演的價值。”
岑桑苦笑道,“你說得容易,可是誰又能輕易舍棄呢?”
“沒有擁有過的東西,何談舍棄?”左莘不想聽她倒苦水,也沒心情聽她找借口。一個只會找借口的人,也就只會找借口了。她明天還有仗要打,得保存體力。
岑桑的腦子炸開了!沒有擁有過的東西,何談舍棄?
沒有擁有過的東西,何談舍棄?
沒有擁有過的東西,何談舍棄?
左莘閉着眼睛,從枕頭下邊拿出一顆藥丸吃下,進入了睡眠。
岑桑躺在床上,腦子裏都是左莘的話,她翻來覆去的睡不着。
子時,一陣煙霧飄了進來,岑桑躺着不動了。
門被打開,岑壯走了進來,他慢慢走到了床邊,臉上盡是猥瑣的笑容,“到最後,你也逃不過我的手掌心!”
岑壯俯身下去,準備将左莘抱走,奈何他的頭突然眩暈,接着就失去了意識。
等他再次醒來,感覺自己坐在椅子上,眼睛被黑布蒙住,什麽也看不到了。他只覺得周圍涼飕飕的,偶爾有幾聲鴿子在叫,瘆人得很,“誰?是哪位大俠,只要你放過我,我給你黃金一百兩!”
無人應答。
突然一陣陰風吹過,似乎有水滴滴在了他的額頭上,岑壯咽了口唾沫,聲音顫抖,“你是想要劫走我妹妹嗎?大俠,你劫錯人了,只要你放過我,我把妹妹嫁給你!”
“滴答!”
又有一滴水滴落在了岑壯的額頭上,“大俠,是你嗎?”
“滴答!”
“滴答!”
“滴答!”
“滴答!”
水滴時快時慢,時而均勻落下。
岑壯十分恐懼,他的耳朵裏盡是水滴落下的聲音,以及脈搏跳動的聲音。
“咕咕——”
岑壯突然想到自己可以走到樹邊把眼罩蹭下來,說幹就幹!
他把被綁住的兩只腳往前伸,空的!
怎麽會是空的!
岑壯突然感覺汗如雨下,難道他并不是坐在地上嗎?
他用腳後跟磕了磕地,是木板的聲音!而且是很脆的聲音,這不是地面。
沒錯,他确實沒有在地上。
岑壯坐在空中的木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