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我如何尊
我如何尊
兩日後,岑桑帶着面紗來學堂。
她安靜地趴在座位上,眼神中充滿了疲憊。
“你怎麽了?”方榮關心道。
“無事,不小心劃到臉了。”岑桑眼睛彎彎的,眼神卻無絲毫笑意。
“當當當!”
一瓶藥出現在岑桑眼前,趙寧眼裏充滿了自豪,“這是昨天我們比賽制藥的成果,我剛好做的是傷疤清除藥粉。”
岑桑看着藥瓶發呆,确實,如果真的是不小心劃傷了臉,有這個藥粉自然是令人驚喜的。只可惜……她這個是人為的,而且,她并沒有把傷疤清除的想法。畢竟有些傷害,永遠無法消除,也永遠無法被原諒。
“不必。”
趙寧眼睛瞪得老大,“你臉上要留疤了,你還……唉,你不用客氣的!”
“沒客氣,只是沒必要。”岑桑無意多說。
趙寧抿嘴,雖然不知道岑桑是怎麽回事,不過她尊重她的選擇,“好吧,那你有需要再喊我。”
方榮心有疑惑,泡溫泉的時候還沒事,怎麽突然就劃到臉了。而且,岑桑的狀态也不對,有種自暴自棄的感覺。
左莘若有所思,剛剛岑桑趴在桌子上的時候,胳膊上露出了傷口。
夜晚,岑桑坐在床邊,任由行空幫她處理身上的傷口。
“小姐,疼嗎?昨天老爺下手太重了!臉都劃爛了。”
行空不敢用力,生怕弄疼了岑桑。
昨晚小姐已經準備休息了,夫人和老爺突然來到小姐房裏。夫人讓大家都出去,只留下小姐一個人。
行空從未見過這樣的事情,老爺以前從未來過小姐房裏,她感覺不妙卻又不知道該怎麽辦。
屋裏不知怎得吵了起來,吵鬧聲越來越大,甚至聽到了東西被砸碎的聲音。
行空聽到似乎是老爺怒吼一聲,接着接連響起了兩個巴掌聲,以及夫人的咒罵聲。
裏面越來越吵,行空身體緊繃地掐自己的手,她不知道自己要不要進去。
“砰——”
安靜了!
“你居然敢!你會下地獄的!”牧雲尖叫着。
“呵,那是你們要走的路。”岑桑擦了擦嘴角,眼神冷漠。剛剛一時不備,被岑鏈打了一巴掌,還好她反應迅速還了一巴掌,不然今晚又要氣得睡不着了。
岑鏈摔在折成兩半的桌子上,他頭往上仰,張大嘴巴疼得說不出話來。
行空偷偷看了一眼屋內,她不敢相信小姐做了什麽,她難道……
“來人,把夫人和老爺送回去。”岑桑看也沒看岑壯就吩咐道。
“好啊!你現在翅膀硬了,不把我們放在眼裏了!”牧雲惡狠狠地盯着岑桑。
小厮們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大家低着頭互相偷瞄。這幾日全是大小姐管家,有老太太的助力,大家默認岑府未來的家主就是大小姐,因此大小姐的話肯定是比夫人管用的。
“我不知道母親在說什麽,您是覺得讓父親繼續躺在地上嗎?如果母親這樣想,我也沒意見,我一向是尊重您的,您要分清楚自己的幻想和現實。”岑桑很無辜,笑着對牧雲講。
“我什麽時候這樣說了?好的東西你不學,污蔑別人倒是學的精通!”
“都是母親教的好。”
“你!”牧雲氣得跳腳,她感覺自己的腦殼蹦蹦跳。
“你們愣着幹嘛?是在看戲嗎?”岑桑平淡的語氣中露出一絲威嚴。
小厮們連忙把岑鏈擡起來,送回他的院子裏。
牧雲站着沒動,她不想就這麽輕易的放過岑桑,今晚明明是來找茬的,怎麽能就這樣灰溜溜地離開?
“你今晚……”
“母親似乎并不關心父親的傷勢?”岑桑打斷牧雲的話。
“我……”
“哦,我懂了。”岑桑再次打斷,“母親是不是想着父親死了,你能多分一些財産啊?”
“誰說的?”牧雲怒目斥道。
“難道不是嗎?那母親為何留在這裏,眼見父親已經回去了,母親卻無動于衷,這實在是令人不解。”
“如今你是越來越會說了。”牧雲表情猙獰,“好啊,那我們走着瞧!”
牧雲狠狠地瞪了岑桑一眼,扭頭就走。
岑桑走到內室,躺在床上,整個人仿佛被抽走了力氣。
“小姐。”行空端着一盆熱水,拿熱巾幫岑桑擦了擦臉,并将藥粉塗在岑桑臉上。
“我沒事。”岑桑淡淡說道。
“小姐,你難過就哭出來吧。”
岑桑盯着床頂,眼神渙散,“行空,我一點也不難過。你知道嗎,剛剛我把岑鏈打了一頓。哼,我本來以為我不敢,但是我出手之後……雖然我自己都感覺很震驚,但是我發現我沒有不敢。對啊,他憑什麽辱罵我?憑什麽他可以打我?任何人都不可以傷害我,任何一個傷害我的人都要付出代價!”
“小姐!”行空握住岑桑的手,“小姐,你幹得不錯,就應該這樣,憑什麽別人可以欺負你?沒有人可以欺負你!”
岑桑還擊那一巴掌之後,感覺如釋重負,她閉上眼睛,今夜不會失眠了。
因為……岑桑保護了岑桑!
“你在發什麽呆?”岑桑見行空抹藥都要從嘴角抹到額頭了,忍不住提醒道。
“啊?沒什麽,就是覺得小姐越來越好了!我心裏高興。”
“你說昨天啊,還好我最近練武,不然打起來就吃虧了!”岑桑摸摸自己胳膊上的肌肉,還能再練!
岑桑跟着方木練了這麽久,自己身體的變化是很明顯的。
以前她走路一個時辰會累,如今她在山上走兩個時辰只覺身體輕盈。以前她搬不動院子裏的風景石,如今她能抱着那塊石頭繞着院子走兩圈。最明顯的就是飯量變大了,如今她的飯量和左莘比起來,不相上下。
“我沒想到小姐會打老爺。”行空說道,“我現在都感覺很不可思議,像是……像是聽到祠堂着火一樣。”
“祠堂怎麽會燒?”岑桑笑道,“诶喲,扯到嘴角了。你淨想些不切實際的!”
“嘿嘿,我就表示一下我的震驚嘛。”
屋頂上,聽完整個對話的左莘擡頭看向了某處。
煙氣透過竹管吹向屋內,窗戶打開,在月光的輝映下,一雙黑色的鞋子走向了床前。
那人看了會兒床上的人,眼神中流露出輕蔑。
一個女人,居然不喜歡自己的女兒?這是何等的可笑!
沒錯,床上躺着的正是牧雲和岑鏈。
她從身上拿出一個晶瑩剔透的藥丸,俯身下去,塞進了對方嘴裏。
也許這才是你的歸路。
翌日清晨,岑桑莫名聞到了一股燒焦的味道,“是誰在燒東西嗎?”
“沒有欸,小姐你是不是聞錯了?”行空吸吸鼻子,什麽也沒聞到。
岑桑總覺得今日要有大事發生,雖然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何會這樣想。
一個婢女跌跌撞撞跑進來,“大事不好了,夫人她……”
“什麽?”岑桑腦子一片空白,她趕往牧雲住的地方,事情為何如此突然,她從未有過心理準備。而且……一旦真的出事,就要謹防其它近親前來鬧事。
岑桑走進屋裏,只見牧雲呆坐在地上。
牧雲身上穿着白色的衣服,散落的頭發遮住了她的臉。
“娘?”岑桑試探道,她小心翼翼走過去。
牧雲身體沒動,眼珠子轉向了岑桑,她的情緒激動起來,“都怪你,都是你的錯!一定是你,就是你,是你害了他!”
“娘!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昨晚不是你和父親在一起嗎?”岑桑看着牧雲,眼神裏的擔心散去。
牧雲渾身發抖,她語無倫次地說,“我和他……但是,睡之前他還是正常的,怎麽會突然……怎麽會這樣,不可能,不可能,就是你,是你的錯,一定是你把他打成這樣的!”
大夫走過來,沉穩地說,“老爺是突發疾病,請節哀。”
岑桑感覺一切就像做夢一樣,總之,就像岑壯死去那樣,岑鏈也死了。
在岑鏈的葬禮上,旁支的幾個人鬧事,領頭的是一個叫做岑勞的人。
岑勞揉着自己哭紅的眼,帶着哭腔說,“桑兒,我的老大哥你爹他去了,你哥也去了。如今整個岑家就剩下你們娘仨兒,那怎麽能行?我們商量了下,打算把你三叔家的老四送過來,過繼給你們,好讓岑家的香火能傳下去。”
“你們?你們是誰?”岑桑掃視站在岑勞身後的一群人,尖銳地說道,“怎麽?你們以為你們能做岑家的主?香火?香火是什麽火?香油點的火?”
“桑兒,不準如此無禮!”岑勞一副看似為岑桑好的模樣,實際上卻在彰顯他作為長輩的權利。
“呵?我無禮?”岑桑挑眉看向岑勞,“這裏,就我最有禮了吧?還有什麽能比在別人家的葬禮上安排別人更無禮的呢?您說呢?”
“你誤會了,我們并不是要安排你。”岑勞解釋道,“我們是……”
“你們是想要岑家的財産,我說的對不對!”
“住嘴!”一個拄着拐杖的老頭站出來,“有你這麽說話的嗎?你把我們當什麽人了?”
“當什麽人?這我怎麽知道?”岑桑搖頭,“我又不會去安排別人,自然沒有您了解,您說當什麽人,就是當什麽人。”
“那這件事情就定了,以後……”
“哈哈哈,啊哈哈。诶喲,我怎麽覺得您這麽好笑呢?定什麽?您的葬禮也要這麽辦嗎?”岑桑大笑道,“改日我把師傅推薦給您,您也确實需要了。”
“你說什麽!你簡直就是目無尊長!”老頭氣得咳嗽起來,仿佛下一秒就過去了。
“長不尊,我如何尊?”岑桑低頭看着老頭,眼裏盡是挑釁。